黃三烈的這番話向李辰安表達了幾個意思:
    其一,作為這桃花釀的糧食供應商,蔡正遙面臨著秋糧的采買極有可能遇到難題。
    若是蔡正遙買不到糧食,若是整個廣陵城的糧食被沈千山壟斷,那李辰安這個釀酒作坊就將面臨無糧可用的局面。
    其二,霍家與平江城的曹家聯(lián)姻,其勢力將會更大,畢竟曹家的那位老太太曾經(jīng)是皇上的奶娘,曹府能夠站著江南織造這個肥缺,足以說明曹家在皇上心里的地位之重。
    其三,霍家再與沈家聯(lián)姻,便能通過沈家掌握廣陵城的糧食市場。
    他家的廣陵散當然有著充足的原料,而其余的大小酒商,都將看霍家的臉色行事。
    李辰安眉間微蹙,他的手放在石桌子上,中指和食指有節(jié)律的叩動著,忽然又停了下來。
    “老黃,你在雁秋山留下的人,而今在何處?”
    黃三烈看了李辰安三息,捋著長須一笑:“蜀州……如果沒有我的那些人,你打算如何破局?”
    “咱寧國的土匪甚多,我想也不差我這一個,我會劫了沈千山的糧。”
    “那為何不用此策?”
    “因為我希望沈千山買到價格最高的糧,再去搶他!”
    “所以你會讓蔡正遙依舊去江南各地收糧以抬高糧價?”
    “對,我需要你的人,從蜀州悄無聲息的將糧食送到這里。”
    “但蜀地之糧八月方熟,從各地收購再運抵廣陵城,哪怕走水路,從頭至尾也需要三個月。如果這三個月蔡正遙在江南折戟……這釀酒作坊如何渡過那三個月的時間?”
    李辰安咧嘴一笑:“所以我現(xiàn)在就在打沈千山糧倉的主意。”
    黃三烈也笑了起來,他端起茶盞來呷了一口,李辰安好奇的問道:“老黃,你怎么把你的人從關外弄去蜀州了呢?”
    “不是我的意思?”
    “誰的意思?”
    “樊老夫人。”
    李辰安一怔,樊老夫人讓黃三烈手下的那幫土匪去蜀州,這是個什么意思?
    “蜀州是個好地方啊!”
    “雖說蜀道難行卻也有利有弊,它是一處易守難攻之地!”
    “它距離京都極遠,所以皇帝對那地方不是太看重,朝廷也就疏于管理。”
    “那地方物產(chǎn)豐富,自然條件得天獨厚,只是周圍被大山環(huán)繞,瘴氣彌漫,其間的部落眾多,還極其好戰(zhàn),所以蜀州多不太平。”
    李辰安問道:“那你的人去那里干什么?”
    “哦,就是收服了幾個部落,繼續(xù)當土匪。”
    “……好職業(yè),那從蜀地采買糧食這件事,就交給你了!”
    “好!”
    頓了頓,黃三烈又看向了李辰安說道:“我倒是以為可以在蜀州建立一處這釀酒作坊,蜀人也好酒,少爺?shù)木票厝灰矔充N。”
    “這事你做主,我還真沒那么多的精力。”
    “好,但話咱們得說在前面,蜀州的酒,三小姐也占五成利潤。”
    “我的人占兩成,你占三成。”
    “如何?”
    李辰安當然沒有意見,對于蜀州那塊市場他自己無力去開拓,何況三小姐的不就也是他的么?
    至于黃三烈的人要占兩成,要讓那些人心甘情愿的出力,當然得許以好處。
    “成交!”
    “好,那這件事我就按這意思去辦了,咱們廣陵城的桃花釀你準備何時上市?”
    “三天之后,也就是六月初八。”
    “西市和東市的兩處鋪子已經(jīng)準備好,只是這桃花釀的售價……你真打算賣三百五十文一斤么?”
    李辰安點了點頭,“廣陵散賣二百五十文一斤,京都瑞露賣三百五十文一斤,咱們的桃花釀比瑞露還好,同樣賣三百五十文一斤,雖說比廣陵散貴了一百文,你相信我,那些酒客是愿意多花這一百文錢的。”
    “咱們圖的是薄利多銷,其實這利你是知道的,只要銷路打開,就是源源不斷的銀子回來!”
    “……若是廣陵散降價?”
    “那咱們也降價,始終維持比它貴五十到一百文即可!”
    “好。”
    “現(xiàn)在一天能出多少酒了?”
    “今日已達到千斤!另外兩處的作坊投產(chǎn)之后,當可以達到日產(chǎn)五千斤上下。”
    “糧食還能維持多久?”
    “蔡正遙說可保秋糧續(xù)上。”
    “你讓蔡正遙將他糧庫里的糧食全部運到咱們這作坊來,以防生變。”
    “……好!”
    黃三烈起身,“我這就派人去辦!”
    黃三烈離開,李辰安想了片刻也起身去了桃花山莊。
    吳洗塵就坐在前院的涼亭下,見他來了,遞過去了一封信:
    “三小姐來信,給你的。”
    李辰安看了看信封上那一筆漂亮的簪花小楷,露出了一抹微笑,小心翼翼將這封信揣入了懷中,“老黃,走,回家!”biquge.biz
    ……
    ……
    沈府。
    沈千山書房。
    書房的茶幾上那盞茶爐的火已經(jīng)熄滅,茶爐上的茶壺里的水已涼。
    此間的氣氛有些沉悶,以至于沈千山覺得有些熱。
    坐在他對面的是霍家的家主霍希。
    霍希叼著一桿旱煙,煙鍋里的煙葉已經(jīng)燃盡,他并沒有抖掉煙鍋里的煙灰,而是一臉淡然的看著沈千山。
    “這不是老夫的意思!”
    霍希坐直了身子,又道:“書凡的父親來了信,這是個意外,當然這對于書凡和我們霍家是個好消息,只是……只是沈家主需要一些時間來適應。”
    “百揚在信中說,前次書凡去京都,麗貴婦的女兒,也就是六公主殿下對書凡有意,意圖招書凡為駙馬。”
    “這你是知道的,原本這駙馬是不能納妾的,但百揚也知道書凡和令千金之間早有情義,故而百揚求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為了這事才去拜訪了麗貴妃。”
    “對此麗貴妃當然不同意,后面還是太子殿下求了皇上,皇上這才網(wǎng)開一面,允許了書凡納一個妾室!”
    “沈家主啊,老夫言盡于此,你家巧蝶給書凡當妾……這并沒有虧待了她!”
    霍希站了起來,對陪坐在一側(cè)的霍傳名招了招手,“若是沈家覺得委屈,那這件事就到此為止。”
    他向門口走了兩步,又說了一句:“莫要忘記令千金曾經(jīng)是有過婚約之人,而今雖然退了那婚書……可名聲終究沒那么無暇。”
    他走到了門口,又留下了一句話:“書凡三天之后會啟程前往京都面見麗貴妃……所以令千金之事,就這兩天,沈家主給老夫回個話吧!”
    他帶著霍傳名離去,那扇屏風后走出了一個人來。
    她是沈巧蝶。
    她梨花帶雨。
    她看著沈千山,咽了一口唾沫,“父親,女兒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