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理和嚴城嶼回排練室的時候,孫昕正在指導小樂進行肢體解放訓練。
孫昕瞧見兩人一起進門,還以為昨天的投資有轉機,急忙關切道:“談下來了?談了多少?這是不是意味著昨天的美女以后會常來啊?”
明理沒理他,徑直走到角落的沙發上坐下。
嚴城嶼給了孫昕一個眼神,孫昕也立刻明白了,便領著小樂去另一邊訓練去了。
明理在等嚴婕的消息。
按照嚴婕的性格,明理自曝手上有這種足以毀了整個嚴家的關鍵證據,她應該很快就會有所行動。
嚴城嶼在明理對面坐下,雖然今天進展還算順利,但他能看出明理的心情不是很好。
他知道明理在等消息,同樣,他也在等明理。
終于,明理跟他說了遇見傅從周,對方主動要求合作的事情。
嚴城嶼努力回憶著這個名字,他確信自己沒見過,但是他的名字卻聽過很多次,大多伴隨著傅家長子如何如何,又做出了如何傲人的商業成績等。
嚴城嶼有些不明白:“傅從周為何想和你合作?他直接買了我們手里的東西不是更簡單嗎?”
明理也問了同樣的問題,當時傅從周是這么回答的。
他說:“袁賦被爆出婚外情過后,與嚴家的關系逐漸淡化。針對他一個外人的丑聞,動搖不了嚴家的根基。我不需要你為我提供任何證據和消息,我只要知道你和嚴婕交易的過程,最后由我來坐實嚴婕知情不報的犯罪行徑。董事長犯罪,這才是壓垮嚴家最后的稻草。而這于你和你朋友,沒有任何壞處。”
他說這話時,江城的夜已經落下濃重的黑。
他隱沒在夜的邊際當中,像一只事不關心的豹子,在漫不經心地舔舐著利爪上因為撕扯獵物而留下的鮮血。
嚴婕想把公司做個好價再賣給傅家,所以最近嚴婕正在努力討好傅從周,明理才有機會在傅從周的游艇上逮到嚴婕。
“她貪欲太強,算計到我的頭上,那就是我的敵人。”
傅從周展現了一個商人的特質,只談利益,不問緣由和對錯。
所以他說,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嚴城嶼在這時終于想起了關于傅從周的一句評價:“如果說嚴婕是瘋子,那么傅從周就是閻王。沒有他得不到的東西,也沒有他毀不掉的東西。”
最后兩人眼神一交流,決定先觀望一下。
明理一連等了兩天,也沒有等到嚴婕的回復。
在此期間,孫昕已經帶著小樂將《莉莉的夜晚》排了個大概。
明理終于有時間來親自指導,但是也苦于人員不夠,孫昕和嚴城嶼都要扮演多個角色。
小樂有些不好意思,他不想表現得像個廢物,主動說:“明理姐,我也背了另外兩個角色的詞。”
明理假裝沒有聽懂他的弦外之意:“你很努力。”
小樂終于坐不住了,直接為自己爭取機會:“我也可以多演兩個角色的。”他說這話時眼睛亮晶晶的,看了看明理,又看了看一旁的嚴城嶼。
嚴城嶼自然沒理他,明理笑道:“投資到位過后,我們還要招人的。正式演出僅憑你們三個,人員沒辦法調度。”
小樂愣愣地聽完,“哦”了一聲,說不上是失望還是怎樣。
倒是孫昕在一旁假裝風涼:“我就說你當時改寫個簡單的劇本,我們仨上去演就行了。”
明理最開始把他和嚴城嶼拉回來排戲的時候,就決定要寫一個新的劇本。
當時孫昕提議就走先鋒戲劇的路子,窮戲窮演,人物越少越好。明理不聽,閉關大半個月搞了部《莉莉的夜晚》,連嚴城嶼看了本子之后也只是說:“是個好東西。”
但孫昕也就是開個玩笑,調節一下氣氛,他打心底里是覺得明理很有導演和編劇的能力的。并且他很感激明理找他回來演戲,否則他現在還在家里的海鮮排檔里洗生蠔。
這時,明理握著的手機震動一下。她的心終于沉了下來,嘴角牽起一抹笑:“說了我們會有錢的。”
一旁的嚴城嶼猛地抬頭,撞上明理的眼睛。
兩人對了下眼神,一前一后出門。
孫昕在背后不滿地說:“總是偷偷摸摸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倆談戀愛了。”
小樂在喝水,聽了這話直接被嗆得咳嗽起來。
他們的聲音被門隔絕在房間里。
明理走到陽臺上,嚴城嶼跟在后邊。
看了眼手機,明理“嘖”了聲:“嚴婕挺摳啊。”
嚴城嶼瞥了眼:“她一向如此。”
嚴婕給他們開了240萬,買斷明理手上所有的證據。
明理不太滿意:“這遠不夠,連給許文靜的錢都不夠。”說著,她回了消息,報了一個數字。并且附加了一個條件,說還要袁賦的消息。
沒一會兒,那邊就回了消息說:公司最近虧損嚴重,拿不出這么多錢,希望明理能夠體諒。至于袁賦,嚴婕也正在找,這個消息真的沒有辦法給她。
明理沒再回復,她給的價格已經不能再低。
所有的證據和資料都許文靜賣給他們的,他們得憑這些東西去嚴婕那里要錢。而且劇團維持經營也需要錢,明理早就有了打算,她不準備讓步。
現在就看誰耗得起了。
明理立刻給傅從周發了個消息,約他晚上見面。
傅從周回得很快,說自己此刻不在江城,明天才回,不介意的話,可以約在明天下午。
明理說“好”。
江城一入了夏,整個城市都變得悶熱起來。
明理簡單收拾了下,出門前順手撿了嚴城嶼的鴨舌帽扣在頭上。
她和傅從周約在一個很隱秘的私人會館,原本以為會很難進,但是明理報了傅從周的名字,對方立刻客氣地請她進門。
這個地方的裝修很中式,以簡約為主,正廳墻壁上掛著啟功的字。
遠山淡影,梅枝淡雅,焚香不濃,結合著舒緩的像是從山澗傾泄出的音樂,莫名令人感到舒適。
服務生穿著統一的黑色服裝,立領對襟,僅在縫線和盤口處用了暗紅色。
這里的人行走時都保持著一股舒緩,好像與外界的躁熱隔絕開來,這個地方就是新的世外桃源。
這里沒有電梯,但他們走的是單獨的樓梯。
上了三樓,服務生便沒再繼續,只是略躬身:“明小姐請。”
明理自己走進去,三樓是個大開間,像是一個被打通了墻壁的房子,陳列設施應有盡有。但她沒心思多看,徑直走到沙發上坐下,給嚴城嶼回消息:“我晚上回來。”
嚴城嶼不贊成她與傅從周接觸,明理是瞞著他出門的,但還是被他發現了。
現在是下午兩點四十,他們約的是三點鐘。
明理靠著沙發閉目養神,腦海里飛快地整理著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和現有的信息,不知不覺間,她慢慢睡了過去。
醒來時已是夕陽西沉,明理揉著眼睛做起來,身上蓋著的薄毯隨之滑下去。
茶幾對面擺了杯喝了一半的茶,但是周圍沒有半個人。
明理坐在沙發上,讓自己的精神慢慢回籠。
傅從周走進來的時候,就看到她端坐在原處,眼睛輕輕閉上。
他輕聲說:“你醒了。”
明理睜開眼,面前的男人已經落座,她看著他:“不好意思,睡著了。”
雖然在道歉,但是沒有語氣里沒有半分歉意。
傅從周不在意,反而笑了:“飛機晚點,我也剛到。”
他這么說,明理更加沒有心理負擔了。
“那我們長話短說吧。”明理把毯子撿起來放在腿上:“你那天說的合作,我同意。但是我有附加條件。”
傅從周看她一眼,“你講。”
“除了讓嚴家倒霉之外,我需要你保護我和我朋友的人身安全。”
明理其實不太確定,傅從周會不會如她想象中一般好說話。
傅從周想也沒想,直接答應:“沒問題。”
明理心底一頓,問道:“條件呢?”
“袁賦的消息,我也要。”
明理微微瞇了眼,她猜不透袁賦的消息對傅從周有什么重要的。
但她也只是猶豫了一秒,立刻便笑起來:“合作愉快。”
隔著茶幾,明理伸出一只手。
傅從周看著她,抬手握住:“合作愉快。”
兩人的手一觸即離。
明理站起來,準備離開。
走到門口,步子忽而一頓。
她聽到外面有嚴婕的聲音,語速很快,聽不清楚。
但,嚴婕怎么會在這里?
明理立刻看向傅從周,對方遞給她一個不解的眼神。
明理讓開一步,示意他過來自己聽。
傅從周很順從地走了過來,了解發生了什么之后,立刻拿出手機撥號:“讓嚴婕走。”他停頓一下,補充一句:“現在。”
明理側頭看著他。
傅從周比他高出一個頭,頭發修剪得干凈整齊,穿著粗麻材質的深色上衣和長褲,襯得他像一位出世的修道之人。
修長的脖頸上吊著一根很色的線,吊墜藏在衣服底下。
她不得不承認,傅從周長了一副難得的好皮相。
很快,樓下的聲音便消失不見了。
傅從周正準備收線,那頭傳來曹釗平戲謔的聲音:“老周你怎么回事?讓人放風聲把嚴婕引來,結果面也不見又要把人趕走?”
傅從周沒理會他的調侃,直接收了線。
明理依舊站在門口,她不確定嚴婕會不會出現在別的地方。
“明小姐回家嗎?”傅從周看出她的猶豫,視線交匯后,他說:“順路,我送你。”
明理目光變得狐疑。
“江城一中家屬院外,你忘了,我們見過。”他說話時總帶著淡淡的笑,教人看不穿真實的情緒。
明理還沒做出抉擇,他又補了一句:“去停車場有專用通道。”
“那就麻煩你了。”明理立刻換上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