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擬戀人？
    嚴雪宵輕輕皺了皺眉, 放下手中沒看完的《現象學分析》。
    【嚴雪宵】你是因為虛擬女友才加我的？
    【沈遲】客服給了你的微信號，我辦的是月卡，一個月五百塊, 一開始覺得還挺貴的, 現在覺得還好
    青年盯著屏幕若有所思，本來以為是只自己找上門的小狼崽，原來對自己親近不過是加錯了人而已。
    他的視線在五百塊上停頓了一會兒, 問了一句。
    【嚴雪宵】我就值五百？
    沈遲沒多想地回復。
    【沈遲】我看客服朋友圈店里還有一個月六百的, 不過太貴了我沒舍得買, 但你性價比高
    對面一直沒發來回復, 少年不禁問了句。
    【沈遲】客服的號被封了, 我這個月的錢轉給誰，不可能以后都不出售虛擬戀人了吧？我挺愿意和你說話的
    對方終于回復了他。
    【嚴雪宵】轉我
    看到發來的金額后, 沈遲愣住了。
    【沈遲】不是五百嗎？
    對方平靜地答了句。
    【嚴雪宵】漲價了
    望著收到的消息，沈遲只好忍痛以店內最高價付了六百元的包月費, 轉過去后又收到對方一句。
    【嚴雪宵】以后不要買虛擬戀人
    他剛想問他現在不是在買虛擬戀人嗎，還是店里最貴的那種，屏幕上出現一條消息。
    【嚴雪宵】除我以外
    少年看著最后一句話, 不知道為什么握著手機的手微微發燙，他回了句“嗯”，迅速關了手機。
    *
    作為三中的教委主任，周五王老師一大早就拎著陳舊的牛皮包，風塵仆仆坐上大巴車去省城的教委開會。
    領導拖聲拖調在臺上講話：“我省全面深化改|革, 以教育管辦評分為核心抓手, 各類教育質量穩步提高, 今年高考再創佳績, 重本上線……”
    王老師拿著筆做筆記, 一旁省重點一中的老師笑他：“別記了，你每次來開會都認真記，你們三中出了一個重本嗎？”
    “今年肯定能出。”
    王老師沒有理會。
    一旁的老師搖搖頭，邊城那種地方，學生質量出奇的差，但凡有點追求的老師都不會去。
    明明是百年老校，建校時間不比一中短，愣是一個重本都沒出過。
    王老師開完會，從省教委回到學校，月考成績排名擺在辦公桌上，他看著倒數第一的名字上，走出辦公室，叫住了正要從教室離開的沈遲：“你跟我過來一下。”
    沈遲背上書包，走在王老師身后。
    “這是你的月考成績，你自己好好看看吧。”王老師把成績排名遞到沈遲面前，好讓少年自己反省一下。
    然而沈遲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趕時間。”
    “總共七百分加起來考了不到兩百分，這不是會不會的問題了，這是學習態度問題。”王老師循循善誘。
    “上大學的確不是唯一的出路，但上大學可以給你選擇的權利，可以選擇想過哪種生活，難道你想一輩子呆在邊城嗎？”
    少年沉默半晌：“要賺錢。”
    接著轉身離開了。
    王老師看著少年清瘦的背影浸在日光中投下黑暗的影子，像是與昏沉的地面融為一體。
    沈遲走回居民樓，遠遠望見幾個人在打架，他眼皮都沒抬，戴上耳機繼續向前走著。
    來邊城一個月，他對打架已經習以為常了，只要不進醫院都不是什么大事，警察也沒空管。
    準確來說，是兩個職高學生在對一個男生拳打腳踢，為首的一個學生踩在男生臉上：“只有三百？當我們哥倆好騙呢。”
    另一人熟練地從男生衣服內側口袋里里搜出一疊錢：“他明明有八百。”
    “那是我母親治病的錢。”地面上的男生掙扎著爬起來，可因為生得瘦小再次被踹到地上，發皺的校服上滲滿血污。
    聽到這句話，沈遲的腳步停住了，摘下耳機，冷冷地對著兩個職高學生說：“擋路了。”
    一個職高學生轉過身，明顯是在學校作威作福慣了：“擋你媽的路——”
    可他的話還沒說話，就被提起衣領被狠狠摔在了地上，胸腔上傳來劇烈的疼痛，讓他動彈不得。
    他剛想求饒時，對方似乎脫力了，他趁機從地面上翻身，扼住少年脆弱的咽喉，他們占據人數優勢，局面登時逆轉。
    然而少年根本沒管受制的咽喉，反而一個重重的膝擊將他重新摔在地上，肘部狠狠撞上他同伴的下巴。
    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他退縮地爬了起來，和他同伴對視了一眼，扔下錢迅速跑出了巷子。
    沈遲拎起書包，也沒看地上的男生一眼，正要離開時聽到后面傳來小聲的一句：“沈遲，謝謝。”
    “你怎么知道我名字？”他望向男生。
    穿著三中校服的男生似乎不知道怎么回答，最后囁嚅著開口：“我是你同學。”
    見沈遲眼里透出困惑，離補充了一句：“坐第一排的，今天還收過你作業，不過你沒交。”
    “沒印象。”沈遲重新戴上耳機，冷漠地離開了。
    而兩個職高男生一直跑到巷口才停下來，互相說著話。
    “那個紅毛看著面生，身上的校服是三中的，不知道是不是新轉過來的。”
    “今天回去打聽打聽，明天放學叫上人去三中門口堵，不信堵不到人。”
    正當兩人說著話，迎頭撞上燕深，燕深的臉上有一道顯眼的疤，看起來尤為兇狠，語氣不善：“敢找他麻煩試試？”
    燕深兇名在外，兩人頓時偃旗息鼓，頭搖得跟撥浪鼓似地，忙否認：“不敢不敢。”
    望著兩個職高的男生離開后，跟在燕深后鼻青臉腫的燕建國才小心翼翼跟上來：“電腦我從二手店偷回去了，還被老板揍了頓。”
    見燕深沒理他，他問：“那小紅毛得罪的人還不少，你怎么那么照顧他，是你朋友吧？”
    “都跟你說了不是。”燕深一副不欲多談的模樣。
    “那為什么？”燕建國心中的疑惑更深了，他還沒見過他兒子這么維護一個人。
    燕深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班上好不容易轉來個倒數第一，他要是出什么事轉走了，我不又成倒數第一了？”
    聽了燕深的話，燕建國忙點頭：“那是得好好護著。”
    *
    沈遲走到門前，面無表情撕下門上貼的小廣告，用鑰匙打開門，將小廣告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坐到桌前登上直播。
    「今天就別玩恐怖游戲了吧」
    「再玩我心臟受不住」
    「憑本事拖時長，幸好昨天暴力通關，不然嚇的不是主播嚇的是本靚仔」
    「求求玩PUBG吧」
    沈遲揉了揉出現發青的手腕，沒有立即打開PUBG，而是打開直播首頁的跨平臺主播賽事給觀眾播放，離開座位上藥。
    他上完藥才回到電腦前，第一局比賽已經進行到一半，許成代表小貓直播參賽，分數目前居于第一。
    「許成有點本事」
    「去年小貓直播好像只拿到第七，今年感覺能進前三」
    「說不好，小貓直播畢竟不是大平臺，其他平臺有好幾個退役職業選手參賽，能拿個第五已經很不錯了」
    「不知道Late怎么看」
    賽事直播是全景直播，解說時刻關注著戰局：“小貓隊成功削減兩支隊伍轉移進了圈中心，在山頭占據了有利地位，海島圖刷圈排水，下一圈大概率是天命圈，可以發揮原住民優勢。”
    「穩了」
    「許成這一把打得很游刃有余」
    「排位賽練出來的吧，亞服能進前二十都不簡單，也不怪平臺主推他」
    只有沈遲看著畫面，擰開水瓶喝了口水，簡簡單單說了句：“要輸了。”
    雖然小貓隊成功清理了路面上的敵人，但沒注意過收集信息，身后正有一只隊伍低調地進圈。
    剛忙完考試的盧修平打開直播間正好聽到這句話，他承認Late的技術是挺好的，但他忍不住發了句。
    「不管是團隊配合還是圈運都沒有短板，怎么可能會輸，打到亞服第十七再評價吧」
    少年的嗓音沒有絲毫波動：“不好意思，我亞服第十六。”
    不少觀眾都是單機區這兩天新增的觀眾，聽到沈遲的話都是不信，亞服成績這么好不代表小貓直播參賽，怎么會流放到冷門的單機區。
    包括盧修平在內，他最近忙著考試，只在首頁上看到宣傳許成亞服排位十七的成績，還沒關注過Late的排位，他內心是不信的。
    而他打開亞服排名，Late的名字赫然排在了許成的名字前，還真有評價的資格。
    不過他還沒來得及多想，眼睛緊緊地盯著屏幕，因為比賽中小貓隊驟然被突襲，隊伍頃刻間團滅。
    畫面中連解說都沒想到，慢半拍地分析：“小貓隊輕敵了，沒注意觀察身后，這波很可惜，如果細節再做得好點，應該不至于盲目沖下樓。”
    彈幕嘩然。
    「這都輸了」
    「接下來幾局怕是心態要崩」
    「剛看了亞服排名，主播真是亞服第十六，比許成還高一名，我還以為是想轉型單機的小主播」
    盧修平心情復雜，明明實力更好待遇卻天差地別，即便他是許成的粉絲，也不由得覺得不公平。
    *
    新澤西州的早上，亞當經過嚴雪宵宿舍時聞到了食物的香氣，他忍不住敲了敲門。
    青年走到門邊，開了門。
    亞當好奇地問：“這么早就做飯嗎？”
    嚴雪宵在砂鍋中加入豆腐，合上蓋子輕聲說：“哄小朋友吃飯。”
    半小時后，手機那邊的沈遲收到了嚴雪宵拍的視頻，蟹黃豆腐煲在爐子上緩緩冒著氣，金黃的料汁包裹住嫩滑的豆腐，撒著一層薄薄的蔥花，看起來格外誘人。
    原本專注地坐在電腦前玩游戲的少年摘下耳機，向廚房走去。
    他不怎么會做飯，豆腐切得大小不一，有幾塊還碎了，炒蟹黃時忘了放料酒，想起來往鍋里放時還一不小心放多了，連忙從鍋中舀出來。
    但忙了半天，好歹做出了一份低配版蟹黃豆腐，顏色沒視頻中鮮亮，卻也色澤分明。
    少年準備吃飯前，想起什么似地對著桌上的蟹黃豆腐拍了張照，發給了嚴雪宵。
    【沈遲】做出來了，有什么意見嗎？
    已經坐在上課的嚴雪宵劃開手機，看了一眼照片正要關閉，視線落到照片中少年露出的一截手腕上。
    少年皮膚白皙，雪白得晃眼，手腕上的淤青異常刺眼，明顯是剛添上的新傷。
    嚴雪宵的視線停了停，微微瞇起狹長的眼想，又和人打架了，不知道腰腹還有沒有傷，他靜靜地打字。
    沈遲喝了口水，忽然間手機一震，收到了嚴雪宵發來的回復，他放下水杯拿起手機。
    可當少年看清消息那一剎那，水沒來得及咽下去差點被嗆住，臉變得通紅。
    【嚴雪宵】衣服撩起來給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