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勺一勺,直至見底。</br> 喂完后,云櫻放下藥碗,擦了擦他的嘴角,指尖碰到他的皮膚時,涼得像冰……</br> 這不是正常人該有的體溫。</br> 或許,他真的永遠(yuǎn)都醒不過來了。</br> 鼻尖,忽然微酸。</br> “你為什么要用自己的心頭血、為我養(yǎng)醫(yī)蠱?為什么要喝下那瓶毒藥,我的生死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你明明可以不那么做的。”</br> “你以前的張揚呢?銳利呢?你從前的強(qiáng)勢勁兒呢,你說一不二的風(fēng)范呢?我若死了,不是正合你意嗎?你為什么還要管我?”</br> “景易,你如果還像以前那樣對我,我真的會恨你一輩子,恨你到死,可你后來怎么變了……”</br> “你對我好,我的心……就軟了……”</br> 云櫻垂著目光,微哽的聲音、輕輕的說著。</br> 她的本質(zhì),就是個單純直爽的姑娘啊!</br> 誰對她好,她就對誰好。</br> 肚子已經(jīng)快九個月了,大約還有半個月,就該臨盆,抹不掉景易是孩子生父的事實,實際上,她也是在意的。</br> “寶寶,我真的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辦了,娘好迷茫,你說……娘應(yīng)該原諒你父親嗎?”</br> 手心輕輕的撫上高高隆起的肚子。</br> 孩子像是察覺到母親的愛撫,用腳輕輕的踢了踢肚皮。</br> 肚皮輕抽了兩下。</br> 孩子在回應(yīng)她。</br> 云櫻的眼眶瞬間紅了,心中的委屈與痛,怎么也壓制不住,一股腦的傾倒出來。</br> 捂住嘴里,用力的抽泣著。</br> 淚如雨下。</br> “景易,你要是能夠醒來,我就原諒你……我跟孩子一起原諒你……”</br> 。</br> 或許是聽到了她的話,也或許是愛情的力量,第二天下半夜,沉睡了整整七天的景易終于醒來。</br> 鳳染是第一個發(fā)現(xiàn)的。</br> “景易!”</br> 看見那撐開眼皮的男人,鳳染激動的語無倫次,還以為出現(xiàn)了幻覺,甚至還幼稚的揉了四五下眼睛。</br> “你醒了!上天保佑,你竟真的醒來了……”</br> 鳳染眼眶都紅了。</br> 他們二人皆有不公的身世,打小聚在一起,生死之交,成為互相的精神寄托。</br> “醒了就好,醒了,就平安了……”</br> 景易剛醒來,整個人還是懵的,睡了太久,身上的肌肉有些萎縮,提不起絲毫力氣,腦袋更是沉甸甸的,喉嚨里干澀的冒著火。</br> 緩了足足五分鐘。</br> 才艱難的扯開唇角:</br> “我……沒死……”</br> 聲音嘶啞的不像話,就好像拿著一把鈍了的刀,磨著鐵片,那聲音粗嘎,刺耳,極其難聽。</br> 鳳染先是愣住。</br> 可能是睡得太久,嗓子啞了。</br> 忙道:“當(dāng)時你跟云櫻都出事了,幸好王妃及時趕到,救下了你們,你已經(jīng)睡了七天了,再不醒來的話,恐怕就要進(jìn)棺材了。”</br> 吩咐下人取來一杯溫水,喂景易喝下。</br> 潤了潤喉嚨,景易也稍微恢復(fù)了些神采。</br> “你這次能夠死里逃生,多虧王妃,若不是王妃醫(yī)術(shù)高明,只怕是華佗來了,都救不了你的命。”</br> “說來,你也真是的,你怎么能喝那毒藥!你就算不為自己著想,也得為西域國的子民想想,二王子性情殘暴,冷血弒殺,他將來要是坐上王位,是西域百姓的噩夢。”</br> “你難道忍心看著自己的子民,過著民不聊生的日子……”</br> 鳳染想起那日的事,心中后怕,不停地說著。</br> 景易安靜的躺著,微垂著眼眸,眸色淡淡的,對這些人不感興趣,也不關(guān)心。</br> 待鳳染說的差不多了,才開口:</br> “她呢?”</br> 他的聲音,依舊粗嘎難聽,好像被大火燒壞了嗓子,這簡單的兩個字,鳳染愣是豎起耳朵,仔細(xì)辨聽了五秒鐘,才聽明白。</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