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邸。</br> 宗政辰下了馬，小心的抱著秦野的身子，那輕手輕腳的動作，生怕吵醒了她。</br> 抱著她，進了府，回屋了。</br> 關上門。</br> 隔絕一切。</br> 從戰場到現在，全程，他緊閉嘴巴，一言不發，就像一個啞巴。</br> 屋里，門窗都是關著的，安靜極了，寧靜的連掉一根針的聲音都能聽見，安靜的就像沒人。</br> 誰也不知道屋內的情形，誰也不敢貿然去攪擾。</br> 大家站在院門口，遠遠地望著，心中悲戚，淚水無聲地滑落。</br> 云櫻扶著墻，腿軟的滑坐在地上，“你就這么走了……連未晞和子燁的最后一面都不見，就這么走了……”</br> “我的孩子啊！”</br> 跟隨而來的南淵皇后哭了一路，聲音嘶啞的不像話，一雙眼睛紅的幾乎要瞎掉。</br> “我對不起你，孩子，我虧欠了你太多太多，都是母后的錯！”</br> 她跪在庭院門口，身體伏倒在臺階上，失聲痛哭：</br> “我一直以為，只要我對淵兒好，淵兒的生父母就會對你好，我錯了，我真的錯了！”</br> “你就在我眼前，那么近，我還跟你說了那么多話，我卻沒有認出你，我對不起你！”</br> “我到底造了什么孽，上天要這么戲弄我，懲罰我！”</br> “是我害死了你！”</br> “我將你逼上絕境，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啊！”</br> 她哭得幾度暈厥，醒過來后，又繼續哭。</br> 心痛得肝腸寸斷。</br> 苦苦尋找十七年，到頭來，心心念念的孩子被自己親手逼死，她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br> 余生，在追悔與痛苦中，度日如年。</br> 君御揚撐著墻面，緩緩低下了頭：</br> “我剛知道你的消息，你就死了，我甚至來不及與你相認……”</br> 君逸臨遭受重創，高大的身體搖搖欲墜：</br> “我不該聽信淵兒的一念之詞，不分青紅皂白的針對你，我說過，要保護妹妹，可我卻親手將你推進深淵……”</br> 君傾羽痛不欲生：</br> “你我素未謀面，你醫好了折磨我二十多年的熱癥，我卻害死了你，我傷你、打你、扇你、害你，你一直以德報怨……我……我……”</br> 他一個巴掌，狠狠甩在自己臉上：</br> “我不是人！”</br> “我不配做你的哥哥！我不配！我不是人！我是畜生！”</br> 巴掌用力的扇自己。</br> 啪！</br> 啪啪！</br> 十幾巴掌下來，扇得自己面紅耳赤，臉頰充血。</br> 其他人，也陷入悲傷之中。</br> 可，人死不能復生，犯下的錯，死者永遠都不會原諒；即便再怎么彌補、悔過，都已經晚了。</br> 秋日的天，說變就變。</br> 烏云沉沉，陰雨綿綿，上天似乎也感觸到了悲情，下起了陰冷的秋雨。</br> 傍晚。</br> 兩個孩子好幾日未見娘親，似乎察覺到了不安，哭得非常厲害：</br> “娘！”</br> “娘！”</br> 未晞和子燁失聲痛哭，不肯喝奶，不肯睡覺，也扔掉了心愛的玩具，哭喊著要母親。</br> 眾人紅了眼眶，好不容易壓下去的心態，瞬間崩掉。</br> 可憐的孩子！</br> “娘親！嗚嗚嗚……”</br> “我要娘親！”</br> 云櫻抱著未晞，小五抱著子燁，一邊流淚、一邊哄著他們，可用盡了渾身解數，也沒用。</br> 王爺跟王妃在屋里，誰敢去打擾？</br> 王爺心中的痛，比他們深十倍、二十倍，誰敢去攪擾？</br> 無奈。</br> 孩子實在哭的太厲害了。</br> 云櫻斗膽，硬著頭皮，抱著孩子，走到院門口，望向那夜色中，沒有點蠟燭，一片黑漆漆的屋子，腳步又硬生生的止住了，不敢上前。</br> 王爺已經那么難過了，就不要拿孩子的事，去加重他的傷。</br> “未晞，子燁，你們不要哭，乖一點，你們娘親……會回來的，只要你們不哭，娘親很快就會回來的……”</br> 云櫻哭著安慰，說出的話連自己都不信，說著說著，就哽咽了。</br> 崩潰大哭。</br> 回不來了……</br> 永遠都回不來了！</br> “嗚嗚！”</br> 未晞哭得臉頰通紅，大口大口的喘氣。</br> “娘！”子燁的小肩膀不停地抽動著，哭喊著，滿是淚水的小臉著急的四處張望，不安的尋找著母親的身影。</br> 這一幕，叫所有人見了，都是聞者傷心、見者落淚。</br> 人世間，最遙遠的距離，莫過于陰陽相隔。</br> 這份距離，永遠不可跨越。</br> 南淵皇后看見孩子，瞧見他們與秦野五分相似的臉龐，血脈傳承，心中的痛也有著宣泄的地方。</br> 慟哭著奔上前去，握緊孩子的小手，仿佛看見秦野小時候的模樣。</br> 心中，越發悲戚。</br> 哭，撕心裂肺：</br> “未晞，子燁，我可憐的兩個孩子……我是你們的外婆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