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姿勢保持了整整一個時辰,凌奕星的手臂都快要僵硬了,瞧著掛在身上的人,無奈一笑:</br> “你想掛多久?”</br> 秦野不松手,反而抱得更緊,“舍不得。”</br> “五年后,我就來找你,時間過得很快的,以后我們一起住在江南,一起生活,永遠不分開。”他溫笑。</br> 話雖如此,但秦野一天都嫌多,更別提五年了。</br> “哥。”</br> “嗯?”</br> “江南雖然遠,但騎上快馬的話,三天三夜就能回到南淵,我決定以后每隔一個月,就回家一次。”</br> 凌奕星聞言,哭笑不得。</br> 一個月三十天,趕路三天,住幾天,回去又要三天,敢情她是什么都不做,光在路上奔波了。</br> “傻丫頭,說什么胡話?你要是懷孕了,難道還要天天騎馬?”</br> “那我就不生,”秦野抬頭,看著他,無比認真的說,“哥,這五年我都不生,等你來江南了,再考慮備孕的事,到時,你再討個媳婦,我跟嫂子一塊兒生。”</br> 凌奕星笑得合不攏嘴。</br> 想法很好,也很溫馨,是他心中最深的向往。</br> 他摸著她的頭發,掃了眼窗外,“快要天亮了。”</br> 晨光熹微時,是出門的吉時。</br> “快去梳妝吧。”</br> “哥……”</br> “知道了,我抱你去。”他像小時候一樣,一個溫柔的公主抱,抱起了她。</br> 他溫暖的胸懷,就是護著她平安長大的港灣。</br> 秦野的眼睛止不住紅了,頭埋進他的懷里,汪汪的哭了起來……</br> 時間點滴的流逝著。</br> 晨光熹微之時,都城燃起鞭炮與焰火,長長的隊伍迎著秦野上了花轎,百姓們喜慶的湊著熱鬧,君御揚三人相送,文武百官皆在,國師府的人一路相隨,出了城后,更是送出數里。</br> 十里紅毯,很長很長,這場婚禮的手筆空前僅有的奢華。</br> 城外數里,越走越遠。</br> 秦野紅著眼睛,不舍得一直扭著腦袋往后看,見凌奕星一直在送,還在送,難過極了。</br> “大人,已經送了五里路了。”老管家實在走不動了,勸道,“送君千里,終有一別,您……舍下吧。”</br> 再送,也不可能送到江南去。</br> 凌奕星目光灼灼的望向花轎的影子,雙眼氤氳,薄唇緊抿,雙手握得格外緊,兩條手臂在簌簌的發顫。</br> 一口血,好像哽在喉嚨里,痛苦的要窒息。</br> 眼中的光很復雜,有不舍、有難過、有惦念、有訣別……</br> 忽然,前方的隊伍停了下來。</br> 秦野像是察覺到什么,下了花轎,提著火紅的衣裙往回跑,“哥!”</br> 重重跪下,磕了個頭。</br> 爹娘不在,凌奕星就是她的父母。</br> “哥,五年后,你一定要來找我!我等你,你一定要來!我們拉過勾了,不許食言!”</br> 凌奕星喉間發緊,千言無語說不出,目光深深的凝望著她,好像要將她的模樣永遠記在腦海。</br> 良久。</br> 良久。</br> 才揚起輕顫的手,“走吧……”</br> 別回頭。</br> 秦野不舍極了,終,還是上了花轎,長長的隊伍逐漸遠去。</br> 走遠……</br> 遠得影子變成了一個小點點,遠得看不見了,立在原地的凌奕星身體一震,白了臉色,后仰著倒了下去。</br> 天旋地轉。</br> 很多人圍了上來,有人著急,有人驚慌,有人大驚失色,有人尖叫,但他什么都聽不見了。</br> 目光朦朧中,頭頂,是初升的太陽。</br> 依稀間,他記得年幼時,扎著羊角辮的小丫頭抱著墓碑,哭得小臉臟臟,幾度暈厥。</br> 他說:別怕,有哥哥在,爹娘走了,但哥哥永遠都在。</br> 對不起,小野,哥哥食言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