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易,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你怎么這么不耐煩?’</br> ‘我可是一把屎一把尿、親手把你養大的哩,再帶娃這方面我可有經驗了,以后我給你帶兒子。’</br> ‘想當年,我撿到你的時候,你渾身是傷,我還以為你活不成了……’</br> 張飛爽朗的聲音猶在耳邊回蕩。</br> 大笑的,豪邁的,八卦的,興趣的,拍著胸脯振振有詞的……</br> 那張方方正正的國字臉映在眼前,濃眉大眼的,一副行走江湖的大方性子。</br> 現在,這張豪邁的國字臉,緩緩跟那具尸體血肉模糊的臉重合……</br> 是他!</br> 景易手中的劍滑落在地,剎那間,仿佛天地間只剩下他與那具尸體。</br> 明明那么近,他卻不敢靠近。</br> 二人之間,已是陰陽相隔……</br> 一口血哽在了他的喉嚨里,胸腔涌動,猛地吐了出來,癱軟的身體撲了上去,雙腿重重的跪在地上,顫抖的雙手、根本不知道從何下手。</br> 血。</br> 都是血。</br> 從頭到腳,血肉模糊,面目全非,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破碎的骨頭戳了出來,還在滴著血。</br> 他跪在尸體前,雙目迅速發紅起霧,豆大的淚珠無聲滑落:</br> “怎么會……怎么會……”</br> 顫抖的薄唇,聲音嘶啞慌亂,“張、張飛……”</br> 他慌措的像失去支點,像一片漂浮在半空中的落葉,從小到大二十五年來,從沒這么無助過。</br> 他有高強的武功,獨立的性格,足夠的財權,他什么都不怕,后母的追殺,母親的死,失去秦野,他全都熬過來了,卻在這一刻徹底被擊垮。</br> 他死了。</br> 親手將他養大的人死了。</br> 還沒來得及報答養育之恩,他就慘死,他明明說要給他帶兒子、帶孫子的,怎么能失信于人?</br> 景易的眼眶變得通紅,眸光顫抖,失聲啞然。</br> 一個不經意間,在那灘血水里,看見一個熟悉的物品。</br> 竹笛!</br> 他渾身一震,撿起來一看。</br> 竹笛雖然沾滿了血,但他一眼就認了出來,這是云櫻的!</br> 霎時,他目光一厲,攥緊竹笛,五指死死收緊,掐進肉里,掐出血,猩紅的眼中迸出戾氣。</br> 是恨啊!</br> 不遠處。</br> 秦野給凌千逸包扎好傷口,站起身來,看見跪在尸體前的景易,定睛一看,胸口驟然縮緊,腦子里眩了一下,險些摔倒。</br> “野!”宗政辰急忙托住她的腰。</br> 她快步沖上前去,再次仔細一看。</br> 那面目全非的尸體,真的是張飛!</br> “怎么會!”她撲上去,想抓張飛的手,卻被炸得粉碎;想抓他的胳膊,卻斷了一截。</br> 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br> 全是血。</br> 秦野唇瓣發顫,幾乎失去了聲音,哽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br> 張飛死了。</br> 那個脾氣超好,像個憨憨一樣,喜歡笑,喜歡逗弄小姑娘,心地十分善良的張飛死了……</br> 月兒站在一旁,看見這一幕,腦袋低了下去,雙手揪著衣擺,假裝什么都沒看見。</br> 眼底,卻是有些不安。</br> 人固有一死,早死晚死都得死,張飛,你安心的去吧,以后每年清明節,我都給你燒很多很多紙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