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君榮身上魔氣外泄,身上雖然沒有傷口,但經過方才惡戰,玄氣卻是壓不住體內的九幽禁術獄了。
燕情沒忍住看了看躺在一旁早已斷氣的江酒闌。
對方左手從手肘處被齊齊砍斷,身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劍傷,洛君榮劍法刁鉆,每出招一次必能削掉他身上一塊血肉,江酒闌現在身上就沒有哪個地方是完整的,地上七零八碎的全是他的血肉組織,一雙眼睛死不瞑目的睜得老大。
燕情看見他,就仿佛看到了以后的自己,因為洛君榮如果活下來,自己會比他慘一千倍一萬倍……
這真是令人憂傷。
燕情抱著洛君榮,只感覺自己抱了一個人形殺器,對方體內的魔氣像是趕著投胎一樣,爭先恐后的往他身上鉆,不多時雙手就覆了一層冰霜。
救,還是不救?這是個問題。
燕情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猶豫多久,直接抱著人飛身上了白玉臺。
他做過那么多次爛好人,哪怕是臨沂,自己也幫過多次,一個尚未害過自己的洛君榮,為何救不得。
燕情修煉天水決一向是穩扎穩打,有著上輩子的經驗,他如今已經練到第二層,只是用來給洛君榮療傷,到底還是勉強了。
劍池中的血水因為他身上外擴的內力而泛起細細漣漪,血腥味愈發濃郁,燕情與洛君榮掌心相對,內力游走全身,一點點替對方梳理起經脈中紊亂的玄氣。
洛君榮身上的極寒之氣順著二人相觸的掌心直攻心脈,燕情臉色驟然一白,飛速的開始運轉內力,只是到底比不上魔氣入侵的速度,沒過多久他身上就結了一層薄薄的冰霜。
世萬物者,厥諱神陽,丹定百匯,氣入天靈,心室無憂,吐納太川,感乾坤五岳,雜念祛然。
腦海中驟然浮現出天水訣第三層心法,燕情不得已開始一邊修煉一邊替對方療傷,否則到時候洛君榮沒救回來,他自己也得賠進去。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體內魔氣的減弱,洛君榮體內原本被壓制的玄氣開始本能的運轉了起來。
根據外界傳言,他應當是至尊神玄之位,九丹十二品,然而他身后卻只升起了一顆淺金色的玄丹,就連玄氣也是淺金色的。
這并非是洛君榮修為出了問題,而是因為他已經融丹了。
神玄十二品,一步一登天,世人皆以為將神玄練到十二品后便是至尊神玄,但其實不盡然,只有將九顆玄丹全部煉化融合成本命玄丹,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至尊神玄——半神之軀。
按照書中的劇情,洛君榮起碼還要六十年才能成功融丹,燕情沒想到對方重生了連帶著玄氣也這么逆天,生生提前了一個甲子的年歲,傳出去不知要震驚多少人。
既然對方已是半神之軀,性命自然無虞。
燕情感受到洛君榮體內的玄氣已經開始自發游走,便緩緩收了內力,而他自己也因為魔氣淤積過甚吐了一口血。
燕情拭了拭嘴角,踉踉蹌蹌的站起身,心想剩下的大半個月時間他怕是都得用來化解體內的魔氣了。
因為害怕洛君榮醒過來看見自己,燕情走的很急,所以沒注意他起身的時候洛君榮的手動了動,扯下了他腰間從不離身的玉佩。
翌日清晨,燕情正在房內打坐調息,房門忽然被人敲響了,他聞聲睜眼,全身進入了戒備狀態,
“誰?”
“我,”
臨沂不耐煩的敲了敲門,
“這都什么時辰了你還睡覺,該去演武臺練劍了,去晚了可是要挨罰的?!?br /> 他要不是看在燕情昨日幫自己掃地的份上,才不會過來叫對方起床。
燕情聽出來是臨沂,頓時松了口氣,他將外衫脫下松松垮垮的披在肩膀上,裝出一副剛睡醒的樣子去給對方開門。
“既然時辰不早了那你還不趕緊去,管我做什么?”
燕情打了個哈欠,懶懶的靠著門框,壓根沒有一點想動的意思。
臨沂看見他,忽然將臉湊近,狐疑的盯了半天,語不驚人死不休的道,
“你臉色怎么這么白?”
燕情聞言身形一頓,他挑眉摸了摸臉,
“有嗎?”
“有,”
臨沂指了指他,
“你不僅臉色白的跟鬼一樣,雙唇也是毫無血色,像是被女妖精吸干了精氣的蠢書生?!?br /> 燕情聞言臉色微妙了一瞬,最后對著臨沂嫌棄的擺了擺手,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趕緊走趕緊走,別打擾我睡覺?!?br /> 臨沂問,
“你不練劍啊?”
“你都說我被女妖精吸干精氣了,我還練什么,躺屋里等死好了?!?br /> 別說練劍了,燕情現在拿劍都費勁,他說完轉身進屋直接往床上一躺,把被子一卷裹成了毛毛蟲,睡得不知何其舒適。
臨沂見他臉色真的不好,只以為是昨日比武累著了,撇撇嘴伸手替他把門帶上,轉身離開了。
燕情原本只是在糊弄臨沂的,誰知這么一躺反而真的有點想睡覺了,哪曉得他剛一閉眼,門就吱呀一聲被人推開了,連同著的還有外間傾瀉進來的陽光。
“你怎么又來了……”
燕情把被子蒙住頭,語氣痛苦萬分,
“我只是想睡個覺而已,看在師兄昨天辛辛苦苦幫你掃地的份上你就放過我吧……”
臨沂聞言沒有出聲,換做以往他肯定得諷刺兩句,燕情趴了片刻也沒聽到他說話,覺得不對勁,坐起身一看,才發現來人居然是洛君榮。
對方此刻發冠高束,目若寒星,看起來利落無比,此刻正靜靜地站在床邊看著他,神情跟往日一樣,沒什么特別的。
那一瞬間燕情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面上卻還是控制住了表情,他定了定心神,一臉疑惑的問道,
“師父,你怎么來了?”
他說著便手忙腳亂的要起身穿衣,但燕情昨日一夜未睡,衣衫本就未脫,便只能下床穿鞋,強裝鎮定的整理了一下衣擺褶皺。
洛君榮見狀也沒出聲,一直盯著他的動作,最后視線在燕情空蕩蕩的腰間停留了片刻,才出言問道,
“為師聽臨沂說你身體不適?”
洛君榮眼中又帶了往日的笑意,燕情一時也吃不準對方到底想做什么,聞言心虛的笑了笑,一副做錯事的樣子,
“其實徒兒只是睡過了頭,身體并無大礙,師父可別聽師弟瞎說,我這就去演武臺練劍的?!?br /> 燕情說完就想開溜,熟料洛君榮見狀眼尾一瞇,忽然閃電般出手劈向了他的后頸,燕情感受到身后森然的殺意,條件反射迅速低頭躲過,轉身就鉗制住了對方出招的手。
“師父這是做什么,想試試徒兒的功夫嗎?”
他望著洛君榮笑了笑,面色雖然蒼白,卻依舊朝氣十足。
燕情雖然擋住了洛君榮的攻擊,但手掌出招無力且在微微顫抖,分明是力竭之相。
洛君榮本也沒真的想傷他,聞言也跟著笑了笑,感受著燕情掌心細微的顫抖,他眼神暗了暗,
“你說是便是吧,只是這幾日就不要去演武臺了,碰上白玉涼,你少不得要被他罰去掃登仙階?!?br /> 此時洛君榮已經能肯定,昨夜替自己療傷的神秘人就是燕情。
既然重生了,有很多事情自然也不會像上輩子一樣還遵循著原來的軌道,這一點他很清楚,
只是……
燕情為什么要變呢?
像上輩子一樣不好么,照著前世的路,一步步走下去,什么都別改,什么都別變。
他不應該救自己的。
洛君榮望著燕情臉上怎么都掩飾不住的蒼白,沒忍住閉了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