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鳳來儀(29)
于是林雨桐不問陰家為啥綁了一個老道, 陰伯方也沒問林雨桐為啥大門不走非要翻陰家的墻頭。
大家非常和諧的各干各的去了。
最多就是彼此多看了對方幾眼。
四爺接了林雨桐從墻上下來,兩人去了四爺?shù)脑鹤印?br/>
而陰伯方還惦記著玄機這老道嘴里的話呢, 什么龍形鳳影,什么鳳形龍影, 一聽龍啊鳳啊,他現(xiàn)在腦袋都大。關(guān)鍵是這里面還有一個是自己的寶貝孫子。又是龍又是鳳的, 什么意思?自己雖是奸臣吧, 但從來沒想過要造反。就自家兒子跟太子那關(guān)系,造反的概率更不大。這龍啊鳳啊, 總得也有個由頭吧。
那邊林雨桐邊走邊拽四爺?shù)男渥樱航壍哪钦l啊?
還問?
翻墻叫人瞧見很榮耀么?
四爺?shù)伤谎郏钟晖┖傩σ宦暎幢M之意就是:你不也打算翻墻了,咱倆大哥別說二哥吧。
四爺還沒說話呢,陰伯方打的侍衛(wèi)又貼過來了。兩人的話題到此打住, 四爺只得無奈的先答她的話:給華家卜卦的那個老道。他說著, 就回頭看了兩眼:神神叨叨的, 不知道到底有幾分道行。
能看出咱們那什么林雨桐低聲問了一句。
沒人看出來過。四爺拽著她走,他也未必就比別人高明到哪里去。
兩人倒是走的放心了, 陰成之卻不放心。幾次試圖賴著聽這老道打算說什么呢,結(jié)果都被自家老子給攆了。
等偏僻的小院跟外面隔絕起來, 陰伯方才給玄機松綁了。
叫人把席面擺上, 他親自給對方斟了酒, 才問道:我打人找你, 卻現(xiàn)你在皇陵轉(zhuǎn)悠, 轉(zhuǎn)悠什么呢?
老道一臉不屑:明知故問!知道了就知道了吧,還裝作不知道。說,是不是冉耕在你這里。
陰伯方一噎:你倒是什么都知道?
老道哼笑一聲:冉耕本是必死之面相我給他去信,就是想告訴他,別折騰,說不得,這一絲轉(zhuǎn)機也是他的生機卻不想,他把這話竟是告訴你了。
陰伯方這才了然:原來你只告訴了他一人?
要不然呢?玄機哼笑,老道可沒想著找死,好想多活幾年呢。
陰伯方急忙問了一句:那照你說的耘之的那一絲轉(zhuǎn)機是真的!
玄機端著酒壺往嘴里灌,輕哼了一聲:老道什么時候信口開河過?
這倒是也沒有。
那你不想著貓起來躲著,跑到皇陵做什么去了?陰伯方哼了一聲,你還是在找死?
玄機有些氣虛,只顧著往嘴里倒酒,就是一句多余的也不言語。陰伯方問的狠了,這家伙一歪頭直接‘醉倒’,不管你怎么叫他就是不醒來。
陰伯方氣的夠嗆,甩袖就走,出來院子就叮囑家丁,沒有老夫的允許,不許里面那臭道士出來。
玄機在里面撇嘴:不出去就不出去。有什么了不起?有肉吃有酒喝,舒舒服服的,我出去作死去?
陰伯方走遠(yuǎn)了,玄機撕了雞腿下來吃的正好呢,就覺得不對勁,回頭一瞧,那老匹夫家的兒子陰測測的站在對面了。他頓時就沒好氣:你老子不是已經(jīng)走了?想這么說來著,但話說了一半就頓住了,想想陰伯方的為人,會這么輕易的放過自己?原來在這里等著呢。他氣哼哼的道:你老子不叫老道出去,但卻沒說不叫人進(jìn)來。行了,知道你們心眼多!
很是氣不順的樣子。
陰成之笑的云淡風(fēng)輕:道長有禮了,晚輩就是想問問,您在皇陵做什么呢?
果然,還是不死心啊。
玄機斜眼看陰成之:到底是你自己好奇,還是跑過來給別人問的?
啥意思?給誰問啊?
陰成之坐過去:道長這個別人是指什么人?
玄機收回視線:咱倆都心知肚明,就別往明處說了。你要問天機,天機嘛說實話,我也沒參透明白。說著又皺起眉頭,嘟囔道:為何龍脈不見綿延之態(tài),偏又絕處逢生,旺盛強勢,不可阻擋。奇哉怪哉!
說著,就跟入定似的,嘟嘟囔囔,再說什么,陰成之就聽不清楚了。
可僅僅之前聽到的這幾句,他心里就已經(jīng)明白了幾分。
老道參不透,那是因為他不知道‘太孫’究竟是怎么回事。
如若知道了,這就是一捅就破的事。
女子為帝,林家的帝王之脈自然就不會再見綿延之態(tài)了。
如果林家血脈之中不見帝王之脈,那這又會綿延到誰家呢?
想到翻墻來找自家兒子的太孫,陰成之忽然有了要成為竊國之賊的那種心虛感。
這種感覺有點小內(nèi)疚,有點小興奮,總之,整個人似乎都覺得腳下軟,要飄起來了一般。
這種感覺甚好!甚好!
于是陰成之出去之后就吩咐外面的家丁:不許玄機道長出去,更不許任何人靠近他。
而這些,玄機道人卻渾然不絕,兀自在里面神神叨叨的。
林雨桐去找四爺,沒什么事,就是只是為了找四爺而找四爺。
在陰家呆了半天時間,陰伯方派了十七撥人來送各種東西,其實還是催林雨桐離開嘛。
四爺就說:你只管去國子監(jiān),我在國子監(jiān)邊上買個小院子,以后在那兒碰面
那是再好沒有的事了。
可林雨桐這邊剛走,那邊陰伯方就找陰成之:我乖孫的年紀(jì)也不小了,這親事你有成算沒有?看上誰家的閨女了,趕緊定下來。
陰成之就莫名其妙:好好的,怎么想起鎮(zhèn)兒的婚事了?
什么叫好好的?說不了兩句話,陰伯方就不由的想要暴躁,你聽聽這是一個當(dāng)?shù)恼f的話嗎?都十五六的年紀(jì)了,還不定親?你是想如何?跟太子聯(lián)姻?
陰成之就是這么想的,但現(xiàn)在這時機不合適。
陰伯方哼笑了一聲:你是一條道走到黑的,自己上了那條船不算,還要把我孫子綁死在那條船上。不過也無所謂,娶媳婦嘛,那個永安郡主如何?你常進(jìn)出東宮,該是有些數(shù)的。要覺得行,就定下來。你要是定不下來,我就去求皇上反正誰家的閨女差別都不大,沒一個配得上我孫子的。
可別。陰成之?dāng)[手:他不宜早婚。
放屁!陰伯方撫了撫胸口:那太孫看鎮(zhèn)兒的眼神,我不信你看不明白。鎮(zhèn)兒單純,你這當(dāng)?shù)牟簧闲模巧岛⒆右潜灰T的移了性情,可如何是好?說著,眼圈就紅了,我只你這一個孽障,你又只鎮(zhèn)兒一個兒子
這都什么跟什么?
您放心,太孫要是走了歪路,太子比您更心急。陰成之低聲道:您不覺得玄機道長那話有些玄機嗎?所以,您到底急什么呢?
陰伯方心里咯噔一下:你到底想說什么?
或者是,你本來就知道什么?
陰成之高深莫測的一笑:您啊,對您的孫子松松手,許是有意外的驚喜呢。
扔下這句話,就飄飄然的,又跑了。
林雨桐知道陰伯方對她防備,但沒想到已經(jīng)防備到想要給四爺定親的份上了。
跟國子監(jiān)說好了,九月去上課的。
所以,在家里還能休息相當(dāng)長的一段時間。
早上先去跑馬練劍,等太子起身了,跟太子一起練慢悠悠的劍法,看著太子出一身汗然后喊著痛快之后,她才回去梳洗穿戴,然后去正院陪太子妃吃飯。
在府里的時候多了,倒是見臨安郡王的時候更多了一些。
可能是覺得作為兄長要給弟弟見禮有些尷尬,他也是在避不開的時候,才彼此碰面見個禮。
太子倒是不常叫臨安郡王去他的書房了,比起林雨桐來說,四書五經(jīng)還沒學(xué)熟悉的臨安郡王,壓根就不夠看。太子似乎也知道,就算不是林雨桐,也有林玉梧。這個時候過多的寵愛臨安郡王,其實才是害了他。因此自從林雨桐回來,他對臨安郡王的態(tài)度就已經(jīng)非常明顯了。
這里面的深意,林雨桐能想到,但是作為側(cè)妃周氏,卻又未必就想的明白。
這段時間,周氏的心里跟著了火的。
中秋宮中不設(shè)宴,家宴也沒有了。太子不在,太子妃不在,太孫還不在。不用問,都知道人家才是一家,人家一起過節(jié)了。就連東宮的太監(jiān)宮娥,都沒人知道人家去哪了?
這種感覺,太糟心了。
只有你們是一家人嗎?
那自己這些年給他生兒育女的陪伴又算什么呢?
打從太孫回來,他都沒踏足過她的院子了。
還能繼續(xù)這么下去,這么被無視下去嗎?
林雨桐這天正陪太子妃吃晚飯,周氏來了。
太子妃眼睛都沒抬:叫進(jìn)來吧。
林雨桐也沒起身,稍微欠身示意。
周氏進(jìn)來帶著笑意,又接替了嬤嬤伺候太子妃用膳,就道:娘娘,臨安今年可不算小了。
是啊!臨安郡王整整十六了。
林雨桐對周側(cè)妃的直接有些訝異。
太子妃卻似乎習(xí)慣了這種交流方式,只‘嗯’了一聲:你看中哪家的姑娘了?
周氏抿嘴笑,夾了一筷子豆腐絲都太子妃:說起來也不是外人,您瞧著承恩公家的姑娘如何?
上官家的?
太子妃挑眉,嘴角有一絲嘲諷一閃而過:倒是一門好親事。明兒我進(jìn)宮,跟母后提提。
周氏訝異于太子妃答應(yīng)的這么爽利,就笑道:有勞娘娘了。
太子妃擺手,不要她夾菜了,周氏就又帶著笑下去了。
回了院子,林玉荷就問:真要定下上官家的?我不喜歡上官靜。
周氏就瞪眼:那你喜歡誰?有你喜歡的嗎?這么大的姑娘了,等你哥的婚事定下來,也該輪到你了。你哥不娶,你就得嫁
娘!林玉荷羞憤異常,喊了一聲,然后癟了嘴,扭身跑出去了。
這一跑,倒是跟正要進(jìn)院子的臨安郡王撞了個正著,林玉柳扶住妹妹,笑問:這是又怎么了?你又惹娘生氣了?
才沒有?林玉荷擦了一把眼淚:娘去找母妃,說要給你定下上官家的親事。我說我不喜歡上官靜,娘就惱了。大哥,你真要娶上官家的姑娘嗎?
誰說的?沒一點征兆啊!林玉柳也有些焦急:娘已經(jīng)找母妃說過了嗎?
林玉荷點頭:嗯
怎么這么突然呢?林玉柳顧不上妹妹,一溜煙的跑進(jìn)院子,娘
周氏的面色緩和了一下:跑什么呢?如今跟以前不同了,更得主意一言一行了。再不可做如此不穩(wěn)重之態(tài)
娘!林玉柳急忙道:您已經(jīng)跟母妃說要跟上官家聯(lián)姻?
周氏挑眉:怎么了?不可嗎?
娘怎么糊涂了!林玉柳急道:誰都知道上官家跟二叔走的近,您如今要跟上官家聯(lián)姻,您想過父親
周氏抬手: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上官家親近武安王,疏遠(yuǎn)東宮,最難受的是誰,是皇后娘娘。若是東宮能跟上官家再度聯(lián)姻,皇后娘娘必然喜歡
可皇后娘娘喜歡又如何呢?
林玉柳急道:難道母親忘了之前養(yǎng)在東宮的陳家的表小姐了?
陳家?關(guān)陳家什么事?周氏愣了一下:你這是什么意思?
母妃將表小姐養(yǎng)在東宮,這意思誰不知道如今娘這樣,豈不是打了母妃的臉。說著,林玉柳就嘆氣:再說了,這上官家,怎么能跟陳家相比。陳家是實權(quán)的閣老,上官家如今還有什么呢?
實權(quán)的閣老,那也是太子妃的娘家。咱們算誰?
周氏冷笑,不由的也刻薄了起來:一個病秧子,想給我兒做王妃,那是做夢。
林玉柳卻慢慢垂下眼瞼:也未必就是病秧子
未必?
周氏的臉色一點點的冷下來了:你什么時候見過表小姐,又是什么時候瞧上人家的。
什么瞧上不瞧上的,話不是這么說的。
沒有沒有的事林玉柳低頭:兒子就是覺得這婚事并不妥當(dāng)。再說了,兒子是長子,兒子的婚事,您跟父親說過了嗎?
這倒是沒有。
一看親娘的表情,林玉柳啥都明白了,嘆了一聲才道:娘,您以前總跟兒子說,叫兒子別著急,可您呢,您現(xiàn)在是不是有些急躁了?
急躁的,都快忘記‘本分’二字了。
如果連這個都沒有,父親又能容忍咱們多少呢?
這話,說的周氏頹然的坐下:行了,你回去歇著吧。你叫我想想,怎么亡羊補牢
林玉柳出來之后,朝正院而去,到了門口卻又停下了腳步,新路尋思著,這進(jìn)去之后,又該說什么呢?
這么一猶豫,還沒來的及進(jìn)去,就正巧碰見柔嘉就從里面出來了。她笑語盈盈:大哥?怎么來了不進(jìn)去?
林玉柳不自然的笑了一下:今兒回來的晚了,就不打攪母妃了。說著話,就跟著柔嘉的走了幾步,裝似不經(jīng)意的問了一句:對了鳳鳴苑我瞧著一直空著,陳家的表姑娘已經(jīng)回陳家了嗎?
柔嘉愣了一下,她這段時間都快忘了曾經(jīng)東宮還有過這么一號人物的,見林玉柳問了,她就笑道:沒有吧,應(yīng)該在別院養(yǎng)著呢。如今一年大似一年了,哥哥們也都大了,母妃說,表姑娘在東宮住著,就有些不方便了。
是這樣啊!
柔嘉沒往心里去,在她看來,這并不是一件值得人往心里記的事。
可林玉柳卻把這事往心里去。他回院子的時候,見妹妹還在,就皺眉問了一句:怎么不回你的院子?
怎么樣?說了嗎?林玉荷關(guān)心的是這個。
你只管回去吧。林玉柳有些煩躁:娘說的那個事,根本就成不了。放心。
怎么就成不了呢?
林玉荷不服氣:哥哥這樣的人,難道他們還不滿意?是家里的根基配不上她,還是長的模樣配不上她?哥哥的婚事能想起還有她這么一號人,她就該燒高香了。還成不了?才不信!
事實上皇后聽了太子妃的話,確實半天都沒說話。沉默了良久之后才道:這事,你跟太子說過了嗎?
太子妃點頭:兒臣跟太子提過了,太子殿下說,但憑母后吩咐。
皇后臉上的表情就柔和起來,她倒是真想促成此事。
東宮現(xiàn)在的情勢,已然是要成事的樣子了。偏偏上官家跟東宮是越走越遠(yuǎn)了。將來這不好處。臨安那孩子,不是當(dāng)祖母的夸,也是要人樣有人樣,要人品有人品。迄今屋里連個丫頭都沒有。
這樣的孩子如今不多了。他早早的又都已經(jīng)是郡王了,將來自然是差不了的。
再說了,即便想的更遠(yuǎn)一些,那這太孫也不是那不能容人的性子。這庶長兄只要不是太過分,好日子是不缺的。
還有什么不滿意的。
于是就含笑道:也是你跟太子大度。對上官家既往不咎,難能可貴了。
婆媳倆說著話,就馬上招了上官家的人來。去不想人家來是來了,可來了之后,這說話就有些吭吭哧哧的:又是說家里的姑娘不宜早婚,又說是屬相不相配。
很明顯,上官家并不樂意這婚事。
皇后的臉就冷了下來,當(dāng)著太子妃的面,被娘家打了臉了。
這可不止打了東宮的臉。
太子妃面無表情,沒多糾纏,只起身告辭:您也早點歇著吧,也是兒臣不醒事,叫母妃跟著操心了。
她出宮了,至于皇后跟上官家怎么說的,這個就沒人知道了。
太子妃回去跟周氏一說,周氏卻炸了:不答應(yīng)?為什么?
太子妃把上官家的話一五一十的學(xué)了,然后才道:好姑娘多的是,你再物色吧。
打了周氏,她自己先皺眉了,這上官家拒絕的好生沒有道理。
到底是有什么依仗,或者說是難言之隱,回拒絕東宮呢。
她打人叫太子,也順道叫林雨桐過來,這后宅上的事別看小,真要細(xì)究,這里面肯定有自家不知道的事。
林雨桐扶著太子過來的,一聽這事太子就皺眉,然后輕笑一聲:不用管他們。不答應(yīng)就不答應(yīng)吧,另找好的就是了。
什么意思呢?
太子沒跟太子妃解釋,回書房的路上卻跟林雨桐說了:武安王妃,最近跟華貴妃走的有點近。
這她們走的近,是不可能避開祖母的林雨桐低聲道:宮里那么大點的地方,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呢?太子就跟李長治道:以后那些奏報,也給太孫抄一份,省的他兩眼一抹黑。
晚上的時候林雨桐就收到詳細(xì)的奏報。
半個月里,武安王妃去了東山五次。
東山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呢?
除了長春觀,再沒特殊的。
長春觀是安慶公主帶修行的地方。她被皇上賜號為‘太初’真人,但要是沒記錯,她當(dāng)初被皇上厭棄,正是華貴妃推波助瀾的結(jié)果。怎么如今,她倒成了武安王妃和華映雪聯(lián)系的橋梁了?
她覺得如果必要,她得親自去一趟東山瞧瞧。
不能小看女人,更不能小看宮里的女人。她們有時候真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在國子監(jiān)念了幾天書,就是重陽節(jié)了。
太孫去念書,本來以為好歹放到某個班里,真去了才知道,其實不是的。課程枯燥的很,好幾個老師單獨只給她一個人講課。學(xué)生坐著,老師跪著。再三要求老師站起來,但沒一個敢起來的。人家說了,當(dāng)初給還是皇子的陛下上課的時候,老師都是跪著的。不能說太孫知道尊師重道,反倒是陛下不知道這道理了,這于陛下的名聲有礙。
這邏輯叫人連反駁都不能了。于是林雨桐連去上課的興趣也沒有了。
多逃一節(jié)課,老師就少遭一會子罪。都是六七十歲的人了,跪著林雨桐是真不忍心。
九月九干脆她就沒去,只打了人去國子監(jiān)說了一聲。就叫上林玉梧和四爺,登高去了。
目的地——東山。
這一日登高的人多,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山道上絡(luò)繹不絕。
林玉梧看見幾個坐而論道的讀書人,覺得挺有意思的,就停下腳步,在半山腰的亭子里聽人家辯論去了。
見他帶著的人不少,林雨桐就放心了。只剩下她跟四爺上山,還能舒服自在一些。
長春觀,是一女觀。
今兒登山的人多,所以在女觀中,不少女客在歇息。倒是男客,不好進(jìn)內(nèi)。
林雨桐本要說拜訪長輩,卻沒想到,在這地方,會碰見他。
祖父。她疾步走了過來,您怎么也來了?
她替代馮千恩的位置,扶著宣平帝。
宣平帝也沒想到會碰見太孫,愣了一下就哈哈笑:天氣好,想出來走走。
怎么不多帶幾個人呢?林雨桐帶著幾分埋怨的語氣:您這樣,孫兒覺得去跟御史臺的幾位大人說一聲,叫他們也參一參祖父您。
宣平帝不免又笑,一副頭疼的架勢:可不敢跟那些人言語。要不然,可真就沒清凈的日子過了。
林雨桐看看往上的臺階:您還要往上走?
宣平帝似笑非笑:怎么?覺得祖父老了?
不是說您老了。林雨桐叫馮千恩:是孫兒的體力不濟,還是叫馮公公攙著您更穩(wěn)妥些。
宣平帝就跟著笑:想偷懶就罷了。說笑著,一路往前走,偶爾還回頭問問四爺話,親切的像是普通的老者。
越往上走,人會越稀少。
到了山頂,林雨桐都汗?jié)窳恕8鼊e說是宣平帝,他幾乎是馮千恩半拖半抱著上來的。
林雨桐沒想到山頂會這么平整,山石像是用什么東西削平的似的。
除了非風(fēng)化的石頭,也就是倔強的長出來的一些雜草。
宣平帝席地坐在山石上,沖林雨桐擺手:現(xiàn)在不行了,年輕的時候,一天幾個來回的上下呢。
常來鍛煉嗎?林雨桐干脆坐在他對面,有一搭沒一搭的搭話,也是,東山比起別的山,山勢倒是更陡峭些。
宣平帝點頭:那時候年輕啊他指了指站在山崖邊上,整個樹身子都在空里懸著的松樹:瞧見了嗎?那棵樹當(dāng)年還承擔(dān)不起一個人的重量,如今,站個人上去想來是能承擔(dān)的起的
成人胳膊粗細(xì)了,肯定是負(fù)擔(dān)的起的。
林雨桐就笑:多危險啊,誰沒事站上面
話沒說完,就聽到李長治一聲驚呼:神女
林雨桐看過去,只見松樹上,站著一個一身白衣的女人,她背朝著這邊,看不清面容。風(fēng)吹著她的白衣黑,仿若隨時要隨風(fēng)而去。
宣平帝扶著李長治站起身來,喃喃的道:你是你嗎?你終于肯來見我了嗎?
只見那女人的頭微微搖了搖,然后她的胳膊朝側(cè)面一指,林雨桐見宣平帝看過去,也就跟著看過去,可這一看的結(jié)果:除了雜草,什么也沒有。
上當(dāng)了!
等再轉(zhuǎn)過身的時候,那懸空的樹干上哪里還有人?
林雨桐看了四爺一眼,三兩步的追過去,直接就上了松樹。站在松樹上,想保持平衡對一般人難,對她而言,并不困難。
這么往下看,深不見底。樹下一米多的地方,有個微微凸起的山石,山石上像是有黑色的苔蘚一般的東西,看的不是很清楚。
四爺喊著:退回來!快點。山里的風(fēng)野的很,耍雜技呢這是!
林雨桐一步一步朝后退,腳讓開兩步,卻又看見松樹上沾染的一點兒苔蘚。
她嘴角翹起,這才快步退了回來。
馮千恩急忙道:太孫殿下,您這可太本來想問看見什么了,覺得胳膊對陛下拽了一下,趕緊頓住了。
沒事。林雨桐只當(dāng)是沒看見兩人的動作,說的云淡風(fēng)輕,不知道是誰裝神弄鬼呢。這山里該是有些機關(guān)的,對于習(xí)武之人,有個支點,在松樹上站一站,不是什么難事。
馮千恩正后悔不該當(dāng)著太孫的面喊出‘神女’,沒想到太孫是這么看待這件事的。
對對對!那就是別有用心的習(xí)武之人,什么神女鬼女的,沒有的事!
于是忙道:是啊!看來得叫五城兵馬司好好的查一查了,京城里怎么能混進(jìn)來一些個雜七雜八的人呢。
宣平帝的神情有些莫測,只道:風(fēng)大,又不安穩(wěn),那就回吧。
回就回吧,到了半山腰,怎么也沒想到會看到一身布衣的華映雪。她邊上站著的可不正是安慶公主。此時的安慶公主一身道姑的打扮,只行道家的禮。
兩人見到林雨桐都微微愣了一下,然后非常隱晦的對視了一眼。
安慶很冷淡,倒是華貴妃笑意盈盈,這可真是巧了。原還想著老爺一個人寂寞,沒想到碰見咱們家小少爺了。
林雨桐點頭稱是:是挺巧的。
她笑著問宣平帝:孫兒送您回家?
宣平帝笑的一臉慈祥,帶笑說好。
一路無話,直到到了山下,要上馬車的時候,林雨桐才現(xiàn),華映雪身邊的一丫頭,腳抬起來的時候,鞋底是沾著那種墨綠的近乎于黑的苔蘚的。
這件事,就很有意思了。
覺得有意思的何止是林雨桐,正陽宮里,宣平帝幾乎是砸了半個宮殿的東西,他面色猙獰,氣的渾身都在抖一般:她真當(dāng)朕是傻子嗎?
馮千恩跪在邊上:陛下,保重龍體。萬不可如此動怒!
宣平帝躺在地上,扭臉問馮千恩:你說她為何要這樣?為何要如此愚弄朕?
馮千恩搖頭:華貴妃到底只是女人。她總是盼著盛寵不衰的。您突然寵幸了李妃娘娘,想來華貴妃心里因此,她這故弄玄虛,只怕是為了要將您的注意力吸引過去。想告訴陛下您,只有她才能吸引神女降臨。事情雖然是有欺瞞陛下之嫌,但看來并無愚弄甚至于謀害陛下之心。不管怎么說,神女曾經(jīng)降于貴妃之身,想來,她也該是了解神女的人之一吧。如今,不管是真是假也許未必全是壞事。假的來了,未必就引不來真的。奴已經(jīng)叫人盯著每個宮殿了,若是有可疑之人,絕不會錯過的
宣平帝呵呵的笑了兩聲:盯緊了千萬得盯緊了不要放過任何一個
說著說著,就慢慢的睡過去了。
地龍已經(jīng)燒起來了,躺在地上并不是覺得冷。
馮千恩幫著把被子蓋著,就慢慢的退出去了。
而另一邊的宸旭宮,金菊低聲稟報:娘娘,陛下今晚不會過來了。
華貴妃對著鏡子將頭上的釵環(huán)一一的卸下來,哦!是嗎?不過來就不過來了。你下去歇著,叫芍藥過來伺候。
金菊應(yīng)了一聲是,慢慢的退出去。
不大工夫,一個不起眼的丫頭低眉順眼的走了進(jìn)來,站在華貴妃身后一直沒動。
華映雪從鏡子里看后面站著的人:交代的事情都辦好了?
是!這丫頭的聲音有些嘶啞,都辦好了。
叫你留下苔蘚的印記華映雪理了理吹在胸前的頭,你可曾留下了?
是!芍藥又應(yīng)了一句:留下了。不過
不過什么?華映雪扭過臉,對上那一雙平靜無薄的眸子,不過遇上了了太孫是嗎?
太孫追了過來,差一點就被抓住了蹤跡。芍藥的聲音低下去,所以,娘娘,奴婢覺得,下次大可不必如此冒險。
華映雪冷笑一聲:你當(dāng)他當(dāng)時沒抓住你,你就沒露出痕跡嗎?說著,就看了看她的腳,該換一雙鞋的。你卻沒來得及。腳底至今還有證據(jù)呢?皇上火眼金睛,太孫那眼神的變化,你就真當(dāng)她看不出來?
這?芍藥馬上跪下:奴婢該死,您交代的事,奴婢沒辦好。
不!華映雪莫測的一笑:這件事,你辦的挺好的。越是辦法拙劣,越是好呢。
芍藥不解,跪在低聲不敢起身:敢問娘娘,李妃娘娘那邊,還用看著嗎?
華映雪搖頭:那個女人空守著寶藏,求的卻只是男女之愛。注定不是個有出息的。不用在意她。
芍藥低頭:那奴婢就只在針線房,暫時不出來了。
華映雪又是奇怪的一笑:不!你還得動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