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黑虎堂的人突然沖進破廟，只要敢反抗就暴打一頓。”</br> “狗子的脾氣你們也清楚。”</br> “他咬傷了猛虎堂的人，被打的很慘，最后渾身是血丟了出去。”小楚回憶起當時的場景，不禁音帶感慨：</br> “后來又來了一群人，把我們強行分開，我跟幾個姐妹被賣進暗娼。”</br> “暗娼管的很嚴，不讓出去，好在我被三爺看上，花錢贖買出來，這才有機會去藥房找你們。”</br> “狗子最后怎么樣了？”莫求問道。</br> “他……”小楚面露遲疑：</br> “廟里的女孩賣給了暗娼，男孩則被一伙身上繡棺材的人帶走，不過其中好像沒有狗子。”</br> “他，八成是死了。”</br> 莫求默然。</br> 待辭別小楚、荀六，回到倉庫時，天色已暗。</br> 齊師兄沒說什么，彼此打了個招呼，莫求就緩步回了自己的房間。</br> 坐在凳子上發了會呆，他才慢慢回過神來。</br> 按小楚的說法，狗子當天被人打成重傷，又沒去藥房找他們，大概率是死了。</br> 而荀六也拿定注意，要去白家做工。</br> 他似乎對小楚有意思，眼神不時閃動，這等心思自瞞不過莫求。</br> 怕是連小楚自己也一清二楚。</br> 在莫求看來，做藥房學徒雖然一開始沒有工錢，卻能結結實實學到本事。</br> 只要熬過了前面幾年，一旦出世，身份地位都要遠高于一個白府的伙計。</br> 但……</br> 幾年時間，不是那么好熬的。</br> 眼前就能入手的好處，更加誘人，而且還能跟心上人在一起。</br> “也好，要好。”</br> 莫求輕聲嘆息，緩緩站起。</br> 然后他蹲在床腳，輕輕扒開土地，從下面提出個狹長的木盒。</br> “咔噠……”</br> 盒蓋打開，首先入目的，是一柄尺許來長、寒光閃爍的短劍。</br> 短劍鋒芒外露，雖不至于削鐵如泥，卻也被打磨的極其鋒利。</br> 劍柄單手可握，其上有天然紋理，握在掌中給人一種契合感。</br> 沒有劍鞘，分影劍法也用不著劍鞘。</br> 這把劍，自是他從魏師兄身上得來的。</br> 莫求從中拿出短劍，手腕輕輕一晃，此劍就在掌中消失不見。</br> 除了短劍，還有一個錢袋。</br> 打開錢袋，里面是一些散碎銀子，他偷偷稱量過，一共十三兩。</br> 在城內，二十兩銀子就可以買下一處不錯的小院，對他來說更是一大筆財富。</br> 這筆銀子也有魏師兄的功勞。</br> 當天他趁夜去尋高老三，就是打算多出些銀子買下莫求的命。</br> 只可惜……</br> 銀子沒能花出去，自己的命反而先丟了。</br> 除了銀子，莫求身上還有幾百枚大錢，以一位學徒的身份來說身家堪稱奢豪。</br> 不過為防萬一，大錢他放在另外一處地方。</br> 放好錢袋，起身站起。</br> 微微定了定神，莫求腳下一點，力從地起，手中短劍陡然點出兩道寒芒。</br> 燕子分水！</br> 有著高超的劍法領悟后，他所欠缺的只是肉身強度和熟練度。</br> 只要體質跟上，熟練劍法之后，他就能把這路劍法的威能發揮到極致。</br> 三分水、六分水，乃至秦清蓉都不知道的大圓滿境界一息九閃。</br> 這個世界并不安全，單靠醫術也難以保身，必須擁有足夠的武力。</br> 當年許老立青囊藥房，除了醫術高超之外，同樣是位鍛臟境界的高手。</br> 前人之鑒，后人之師。</br> 再加上這些日子的經歷，也讓莫求明白自己擁有武力的必要性。</br> 無需他人催促，也不會懈怠。</br> 不管再忙，每日都要留出來苦練一到兩個時辰的劍法。</br> “唰！”</br> 寒芒在眼前一閃，兩點寒星之后，竟是順暢自如的再次輕輕一震。</br> 燕子三分水！</br> 莫求身軀一頓，眼中已是露出欣喜之色。</br> 雖然體質還遠遠不達標，但憑借對劍法的高超感悟，在這一式上他已經不亞于秦清蓉。</br> 也就是說，就算面對真正的習武之人，也有了抗衡之力。</br> “唰！”</br> 劍光爍爍，猶不停歇。</br> 良久。</br> 莫求一收短劍。</br> “服了一段時間養元丹，再加上每日吃得飽、睡得好，如今自己的體質應該跟同年人相差不大。”</br> “劍法有所進益……”</br> “銀錢充足，只不過目前不方便去花。”</br> “再過幾日就能感悟《青囊藥經》了，到時候醫術也會有不小的進步。”</br> “睡覺！”</br> …………</br> 翌日。</br> 盤點完庫房，齊師兄照常晃悠悠朝外行去。</br> 不過走到半截，他又想起一事，回身朝入庫記賬的莫求看去。</br> “師弟。”他從身上摸出一張紙，拋了過來：</br> “昨天何家的人來了，這是他們要的藥材，你別忘了派人送過去。”</br> “呵……”</br> “昨天你沒在，我差點給忘了！”</br> “是。”莫求接過紙張，點頭應是。</br> 何家也是城中望族，雖不及白家，卻也相差不多，同樣以武傳家。</br> 白家有七星步、螳螂拳，何家有黑煞掌。</br> 黑煞掌習練之際容易傷身，所以來拿藥材是常事，莫求也不意外。</br> 按方拿藥，不多時就包好包裹。</br> “吳大哥。”莫求抬頭。</br> “來了。”面容憨厚的長工聞言行來，點頭道：“可是要給何家送藥？”</br> “嗯……”莫求眼神閃了閃，道：</br> “這次我去送，也算熟悉一下路徑，吳大哥在這里看好倉庫就行。”</br> “好嘞。”對方聞言應是，更是輕拍胸口：</br> “莫大夫放心。”</br> “嗯。”莫求點頭，回身把重要東西鎖好，拿起包裹朝外行去。</br> 卻是他突然想到，從倉庫去何家需要路過福和街，繞近路更是能過拐子街。</br> 恰好是破廟所在位置。</br> 不知為何，心中升起的一股律動，讓他下意識把差事接了過來。</br> 行在街道上，距離破廟越近，他的心跳速度就變得越來越快。</br> 前方就是交叉路口。</br> 往右，是福和街，遠一些卻安全，更是能避開他心中惦記的地方。</br> 往左，是破廟、拐子街。</br> 低著頭，莫求背著包裹朝左側小巷行去。</br> 行經破廟，廟門就如猛獸張開的大口，黑暗深邃，難辨其底。</br> 他緊了緊雙手，踏過廟門，心中暗道：</br> 沒事、沒事，自己只是路過，不想招惹他們，就是一個路人，為了紀念故人過來看一看不惹事。</br> 行入小巷，前行沒有多久，就見前方兩個大漢并肩行來。</br> 其中一人身高足有一米九，滿身肥膘，就如大了兩號的荀六。</br> 正是小楚描述中毆打狗子的那人，也是前些日子恐嚇兩人的那位。</br> 另一人同樣肩寬體胖，兩人正自談笑。</br> “哈哈……”肥漢提著個布袋，笑道：</br> “那家伙竟然管我們要錢，真是不識抬舉！”</br> “不錯。”另一人應是：</br> “給他一兩銀子已經是給足了面子，一塊破鐵竟然要我們十兩？一個落魄書生，在我們面前拽文念字。”</br> “真是找打！”</br> 兩人邊笑邊談，自也看到了前方身材干瘦、彎腰垂首的莫求。</br> 巷子狹窄，兩人并肩而行已經占了絕大部分，并無多大空隙過人。</br> 他們也沒有讓路的意思，嘻嘻哈哈前行，挺著肚子就朝莫求撞來，其中一人更是伸手朝前猛然一推。</br> “滾開！”</br> 莫求垂首、低頭，背部微躬，在兩人靠近的一剎那輕輕側身，從中間縫隙中穿過。</br> 與此同時，兩抹寒芒自他掌中浮現，劃過兩人咽喉。</br> “呲……”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