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莫求聞言皺眉,帶著他回屋拿藥,同時低聲問道:</br> “你們的事被發現了?”</br> “不是。”荀六搖頭,苦笑道:</br> “如果我倆的事被人發現,我怕是都不能活著過來給你報信了。”</br> “別說喪氣話。”莫求翻開藥箱,隨手拿起一個藥瓶遞了過去:</br> “清涼散,專治淤青,先敷臉上。”</br> “到底怎么回事?小楚傷在哪里?情況怎么樣,你說清楚我才好拿藥。”</br> “哎!”荀六手拿藥瓶,站在原地呆愣片刻,才臉帶苦澀著低頭敷藥:</br> “少爺,瘋了。”</br> “什么意思?”莫求一愣,停下手上的動作:</br> “白家的那位三少爺?”</br> “嗯。”荀六點頭:</br> “自盜匪入城,他雙腿被廢、腦袋受創,意識時而清醒時而模糊。”</br> “前一兩個月還好,雖然迷迷糊糊不認人,但大多時間都很老實。”</br> “但……”</br> 說到此處,他身軀一顫,聲音也變的有些惶恐:</br> “這段時間三少爺不在昏睡,卻是性格大變,脾氣越來越暴躁。”</br> “一有不如意,就動輒打罵,小楚還算好的,那院里已經有兩個丫鬟被他生生打死!”</br> 莫求面色一沉:</br> “你們打算怎么辦?就這么忍著?”</br> “老爺遇難,幾位夫人也都是各管各的,現今白家明面上由大少爺說了算。”荀六嘆了口氣,道:</br> “我們找過大少爺,但……”</br> “哎!”</br> “怎么?”莫求道:</br> “他不管?”</br> “倒也不是不管。”荀六搖頭:</br> “只是白府現今的情況也是一團糟,短時間內沒有地方安置我們。”</br> “而且,我就算走了,小楚是三少爺身邊的貼身丫鬟,也走不了。”</br> 莫求轉過身,提議道:</br> “要不然,你們離開白府?”</br> “離開白府?”荀六面色一白,下意識后退一步,連連搖頭道:</br> “不行,離了白府我跟小楚怎么過活?”</br> “怎么不行?”莫求道:</br> “現在藥房也缺人,我去跟秦……雷師兄說一聲,多兩人沒有問題。”</br> 如此一來,他也能照拂一下他們。</br> “藥房學徒沒有工錢的,做工的錢不多而且太辛苦。”荀六仍然搖頭,一臉執拗:</br> “況且大少爺給我們提了月錢,我跟小楚兩人一個月能有一兩多銀子,一年下來能積攢不少。”</br> 他已經習慣了在白家的生活。</br> 有吃有喝還有工錢,更有心上人,再回去做學徒,自是萬萬不樂意。</br> “你……”莫求聲音一滯,胸口陡生一種苦悶,比恨鐵不成鋼更甚。</br> 最后嘆了口氣,閉眼擺手:</br> “罷了、罷了,你說下小楚的傷勢,我配藥,這兩天我會過去看看你們。”</br> “嗯。”荀六把小楚的情況一一說明,隨即面帶笑意朝他開口:</br> “幸虧有你這個朋友。”</br> 莫求手上動作一頓,眼神閃動,漸漸變的暗淡。</br> 朋友?</br> 他們終究不是一類人,即使曾經相依為命、互相扶持,但依舊會越走越遠,最終形同陌路。</br> “拿好,這些藥先用著,我配些好點的藥,下次過去一并帶著。”</br> “嗯。”</br> 荀六點頭。</br> …………</br> 白府。</br> 一處偏房內。</br> 面頰紅腫的小楚躺在床上,讓荀六小心翼翼的幫自己涂抹傷藥。</br> “去藥房?”她吃力的挪動了一下身子,搖頭否決:</br> “你根本不是學醫的料,去了那里還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出頭。”</br> “是啊。”荀六點頭,拿起一旁的湯藥:</br> “我覺的,在白府就不錯。”</br> “不!”小楚雙眼一瞇,聲音變冷:</br> “白府,不能待了。”</br> “啊!”荀六一臉詫異:</br> “為什么?”</br> “老爺去世,兩位夫人各有娘家,大少爺往日看上去有家主風范,實則不是理事的人。”小楚身為女子,倒是比荀六看的清楚:</br> “三少爺沒什么背景,定然會被排斥,咱們以后的日子會越來越難過。”</br> “我是貼身丫鬟,去不了別的院,只能走!”</br> “那,那去哪?”荀六一臉的六神無主,其實他也不舍的小楚挨打,但一想到離開白府心里就是一片茫然。</br> 屬于他們的未來該在那里?</br> 他不知道!</br> 小楚四下掃視一圈,撐起身,壓低聲音開口:</br> “今天,錢護院來找我……不少人都已經悄悄逃走……偷了東西……機會。”</br> 自從雷家入駐藥房,倉庫在城外的采購事宜,就再也插不上手。</br> 這對莫求來說,不算壞事。</br> 城外危險不說,節省下來的時間也有助于他修習武藝,壯大實力。</br> 不過城內的事宜,依舊被齊師兄牢牢抓在手中,不讓雷家得逞。</br> 這就需要有人忙碌。</br> “八角十斤、小茴香五斤、白芷四斤、甘草……”</br> 張家酒樓前,莫求把一個個包好的藥材過稱稱量,遞給掌柜:</br> “您點一點。”</br> “不用,都是熟人,我信得過。”掌柜的搖了搖頭,面色突然一變,邁步朝門外行去:</br> “汪壯士,今天怎么這么早過來?”</br> 同時揮手招來店小二,囑咐道:“快去打些酒來,順便稱兩斤醬牛肉。”</br> “不必了。”汪老二背負雙手,慢悠悠開口:</br> “今天我過來,是奉命收取沿街商鋪的例錢,不是跟你討吃的。”</br> “例錢。”掌柜的面色一變:</br> “不是半個月前剛收的嗎?”</br> “誰告訴你一月一收?”汪老二一臉不屑,道:</br> “從今天起,例錢半月一收,不過你放心,這次只要上次的一半。”</br> “半月一收?”掌柜身軀一晃,忍不住面泛苦澀,拱手哀求道:</br> “就算一半也是不少,汪壯士能否手下留情,這些日子酒樓的生意委實不太好。”</br> 上個月,黑虎堂已經漲了沿街商鋪的例錢。</br> 現今又要多收,他的生意不賺錢不說,怕還要搭里面一部分。</br> 這如何能成?</br> 心中憋屈之際,也有股怒火上涌。</br> “嗯?”汪老二面色一沉。</br> “咣當!”</br> 恰在此時,巨響傳來。</br> 街上,兩個彪形大漢掀飛一個攤位,更是把攤主夫婦踹倒在地,連連怒吼:</br> “不交錢,討打是不是?”</br> “砸!”</br> “把攤位砸了,你不愿意干,有的人愿意干!”</br> 大漢一邊咆哮,一邊拳打腳踢,攤主夫婦則是跪地苦苦哀求。</br> “好漢饒命,我們是真的拿不出那么多錢來啊!”</br> “別砸,別砸!”</br> “咣當……”</br> 相比起對方拳打腳踢,滿臉淚花的夫婦顯然更在意貨品的安全。</br> 奈何,生生碎響,給他們的唯有絕望。</br> “我跟你們拼了!”</br> 遠處,似乎有人在憤怒咆哮,不過轉瞬就化作一聲凄厲慘叫。</br> “誰敢動手,殺!”</br> 冰冷肅殺的聲音,讓周遭一靜。</br> 酒樓內。</br> 掌柜的面色突然變白,一旁的店小二更是縮起身子躲在角落。</br> “汪……汪壯士。”他咽喉滾動,艱澀一笑:</br> “您稍等,我這就去取銀子。”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