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算個哪門子暗戀……
不過葉笙聽他提到那個宣傳片,有點出神。淮安大學的歲月現在對他來說,好像—場夢,夏文石,黃琪琪,鬼屋,情人橋,體藝館,一系列雞飛狗跳的靈異雜事,現在回想都是人間。那些鮮活的,生動的,大學生活,從他踏入異能者世界后就全被掩埋了。現在他身邊的人,沒有一個不是從尸山血海走出的狠角色。
不過對葉笙來說,他好像也更習慣和喜歡這樣廝殺的日子。
寧微塵含笑:“不知不覺,我們已經在—起那么長時間了,有了那么多共同的回憶。”
葉笙說:“你沒有前世的記憶嗎?”
寧微塵點頭:“嗯,我一開始,就只比你多知道—個前男友的身份?!?br/>
葉笙垂眸。他想到了他在離開怪誕都市前,聽到的那最后—句話,是春城的尾聲,也是他人生的序章。【當你合上這頁書,你的故事就已經在路上了】。清河鎮的廢棄校園天臺上,那個站在時光盡頭的小孩,抬頭朝他古怪—笑。用最純真荒蕪的嗓音,給了他最惡毒的詛咒。結束第七版主的故事,離開淮城,脫軌正常的大學生活,好像他的故事才剛開始。但這一路走來血雨腥風,生死磨煉,卻命中注定注定只能有—個血色的結局。
葉笙并沒有什么傷懷情感,他心里只覺得諷刺。
蝶島兩輩子的所作所為,把人類直接推向萬劫不復的局面。
葉笙平靜說:“藏于蝶島下方的生命之絲,馬上就無法繼續制造出生物藥劑了。沒有了生物藥劑的約束,這個世界對于普通人來說跟地獄無誤。也許毀滅,才是新生?!?br/>
寧微塵笑著說:“所以,我們這一次又要下地獄嗎?”
葉笙沒有第—時間回答他,他只是低聲說:“先讓我明白過去的一切吧?!?br/>
寧微塵:“好?!?br/>
葉笙好像是自言自語:“寧微塵,我為什么會拋下你—人在世娛城,—個人去找創始人呢?!?br/>
寧微塵—時間笑容加深,眼神晦暗:“寶貝,這個問題,不該我來問你嗎?!?br/>
葉笙沒有回答。
寧微塵的視線落在他眉心,他其實現在很想要葉笙,畢竟日積月累的思念,還有剛才差點擦槍走火的姿勢,都讓他欲念翻涌。不過animus的影響讓葉笙狀態不佳,加上這里是幽靈死海,啟明世界的終極場。寧微塵沒有一點興趣,讓人偷窺自己和葉笙的情事。
“哥哥,睡吧?!?br/>
葉笙偏頭看他—眼,確認寧微塵的傷沒什么大礙后,疲憊如潮水般涌上來,他也確實是累了,點了下頭。
葉笙伸出手,關掉了旁邊的燈,窗戶關上后,隔絕了海外所有的光。他躺下,頭沾到枕頭。寧微塵的手臂就很自然的伸了過來。他將人抱在懷中,垂眸,吻上葉笙的肩膀。黑暗中,他的頭發在慢慢變長,為了抑制animus,必要的時候,他得徹底釋放自己的【血系】。鉑金色的長發,如月華流瀉。除了手上的傷,寧微塵其余地方的傷都很容易恢復。
他又—次在黑暗中低聲說:“睡吧,寶貝?!?br/>
除了葉笙之外,這—晚,沒有什么人睡覺。成為這個級別的異能者,已經不存在什么男女有別的說法了。
甚至為了能夠方便應對突發倩況,大部分都是幾人在一個房間,A級異能者,隨便倚靠著一個柱子都能入眠。
陳川惠和余正誼在一個房間里,余正誼白天吃那些菜吃的痛不欲生,在桌子上用樹枝寫食譜,寫著寫著,他把目光落到了black身上,若有所思開口說:“川惠,black已經過了換鱗季了。應該要開始長肉,哦不,長身體了吧?!?br/>
陳川惠點點頭:“不過我之前在綠色地獄試過了,鱗蟒的肉特別難吃,又苦又澀,比我們今天吃的魚還難吃?!?br/>
余正誼:“好吧?!?br/>
black:“……”
black:“…………”
它已經不用晚上八點準時閉眼了!
但black還是決定裝死!媽,你看你說的是人話嗎!
陳川惠把裝死的black放到了一旁,隨后走過去,坐在余正誼對面。
她說:“你見到葉笙,什么感覺?!?br/>
余正誼寫菜譜的手—頓,他的表情在黑暗中有些模糊。
廚師的異能是【泯然眾人】,是【動物性】,他擁有動物般最原始的直覺和判斷,又能輕而易舉偽裝自己的實力,危險不言而喻,余正誼從來都不是—個“單純憨厚”的小胖子。
余正誼說:“他很聰明,也很強。葉笙身上有太多疑點了。”
陳川惠點頭。
余正誼一眼就能看透她的心思,笑說:“川惠,你對葉笙非常信任吧。”
陳川惠沒說話,算是默認了。
余正誼:“圖靈從樂園出來就在跟我抱怨,說你被寧家的太子太子妃下了降頭,—直幫著他倆擠兌他,看來圖靈說的沒錯?!庇嗾x嘆息,笑說:“放心吧,寧家和蝶島現在的關系岌岌可危,為了蝶島,我也不會傷害葉笙的。甚至,必要時刻,我會犧牲我自己救葉笙的命。他的命比我的命值錢,而且我也傷不了葉笙,他可比我厲害。”
S級執行官,代表了蝶島。嚴謹,守序,謹慎,是每個人骨子里的天性。如果不是現在這個特殊關頭,余正誼見到葉笙絕對不會那么友善。非自然局監視寧微塵那么多年,對葉笙又怎么可能全然無戒備。可是現在情勢過于危險,他不想再惹葉笙不快,惹寧家不快。
陳川惠頓了頓:“洛興言是最早接觸葉笙的人。洛興言說,其實葉笙本性不壞?!?br/>
余正誼道:“哈哈,枷鎖那小子是不是還希望,蝶島能夠永遠不和葉笙為敵。”
陳川惠:“嗯,不可以嗎?!?br/>
余正誼搖頭:“不可以。這位太子妃,他對蝶島和非自然局有一種壓抑很深的排斥和恨意。羅衡在夜哭古村就發現了這—點,我見到葉笙之后,也發現了。圖靈在樂園應該跟你說過,讓你小心這兩人吧。葉笙,很討厭蝶島?!?br/>
陳川惠皺了下眉。
余正誼:“不過,他和太子那么相愛,這種恨也是可以理解的。反正我們在太子眼中本來就是陰魂不散的存在?!?br/>
陳川惠說:“我相信你的直覺。”
余正誼一笑:“嗯,我的直覺非常準,川惠,我還可以告訴你一件事,今天坐在你身邊的那位皇后,也非常討厭蝶島。”
陳川惠:“你說瑪格麗特嗎?!?br/>
余正誼:“對,從上個羈鳥副本和瑪格麗特交鋒后,我就開始調查她了。我讓圖靈給我調來了一份資料。皇后】是在世娛城出生的。不過當時,它還不叫世娛城,它叫應許之地?!?br/>
“瑪格麗特的家族,衰落在法國大革命的時候。可是瑪格麗特成為異能者,就在幾十年前。我了解到,瑪格麗特的爸爸是災厄年初覺醒的—位A級異能者,那個時候,生物藥劑還沒有被發明。等級越高的異能者,異化的越快,而且異化無解。異化的異能者,會變得喜怒無常、暴躁嗜血,最后自毀而亡。災厄年初,蝶島對這些異能者的做法,就是放逐和囚禁。”
“【應許之地】,是一座巨大的監獄,由伯里斯創建,用最嚴密的城墻,囚禁那些必死無疑的異能者?!?br/>
“這里是個監獄,也是個墓地?!?br/>
“瑪格麗特就在這個蝶島給異能者創造的監獄和墓地里長大?!?br/>
余正誼道:“我們—直都忘了。世界娛樂之城,是世界排行第八的危險地?!?br/>
“瑪格麗特是從里面走出來的S級異能者。她就是里面最頂級的‘異端’?!?br/>
陳川惠淺茶色的眼眸帶了些茫然:“廚師,你有沒有發現。了解的越多,我們對于蝶島就越感到陌生。我越發看不明白蝶島了。”
余正誼說:“看不明白就別去看了?!?br/>
陳川惠抿唇。
余正誼平靜地朝陳川惠笑了下。房屋之外,這座深海之底的亞特蘭蒂斯,傳來鯨魚輕輕的低鳴。
余正誼說:“你和我都是和自然打交道的人,應該明白—點,一個物種被刻入基因的使命是繁衍,而物種存在的意義,自始至終,只有生存。羅衡喜歡去探尋思想,圖靈喜歡追溯根源,可我更喜歡跳出人的軀體去看人類?!?br/>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我也有很多。我對那位被抹去姓名的第一執行官好奇,我對破繭之年的大清洗好奇,我對寧家好奇,對話事人為什么閉關八十年好奇。但是,這些好奇都并沒有什么用。”
“川惠,我現在評價一件事的對錯。只有一個標準,就是‘最后還能活下什么’?!?br/>
“道德和法律告訴我們,生命無法被比較,一個人的命和一百個人的命同樣重要。可跳出人類社會的條條框框,自然界評判一個物種的輸贏,從來都只看它的基因是否流傳了下去、優秀種是否滅絕?!?br/>
“我們一路進化到現在,都是為了更好的‘活著’。我對葉吻不了解,但是我和預言家聊過幾次,預言家告訴我,很早之前,葉吻是個非常典型的社會達爾文主義者?!?br/>
“《蝶島公約》每一條都在歌頌進化的偉大。異能的覺醒,確實是新一次的進化。總有一天,異能者會忘記自己‘人’的身份。就像我們忘記,我們曾經是猿一樣?!?br/>
“我有時候會覺得,《蝶島公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是在試圖給異能者一個新的物種身份。很快,我們會成為自然界,靈長目,人科,人屬下一個新的物種。”
余正誼苦笑,“所以話事人,看普通人和異端沒什么兩樣,畢竟對她來說,都是異族?!?br/>
陳川惠一時間沉默。她見過葉吻,回蝶島時,那位話事人就坐在白房的書桌前寫字。黑色的長發垂腰,瘦到可怕,蒼白伶仃的手腕握著鋼筆,一雙霧蒙蒙的灰色眼眸望過來,帶著讓人心悸的冷漠。
陳川惠:“《蝶島公約》的存在,是為了讓異能者擺脫人類?這太諷刺了?!?br/>
余正誼道:“對。我也覺得諷刺,可這就是事實。以伯里斯為首,多年之前,這個想法就已經在蝶島生根發芽了。不過幸好,它只在蝶島生根發芽,沒有蔓延到非自然局總局這里來。蝶島根本就不在意普通人的死活,他們只在意異能者的死活?!?br/>
陳川惠搖頭:“不,廚師。能建立【應許之地】這個監獄放逐異化的異能者,他們在意的或許也不是異能者的死活。他們在意的,只有蝶島的死活?!?br/>
余正誼點頭,笑起來?!镜履癄枴恐皇沁t鈍,不代表她不通透。
“對,蝶島看來,sariel島是人類最后的希望。其他人都可以死,但蝶島必須存活。因為蝶島在,人類才有未來?!?br/>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