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微塵的血對于animus的壓制性更強(qiáng),慢慢地,胎記的溫度逐漸往下降。
葉笙閉上眼,咬緊牙關(guān),身體火冰二重天,每—根神經(jīng)都在備受煎熬。
他忍受最后的劇痛,壓抑住悶哼,臉毫無血色。
寧微塵在他身后,知道差不多了,從背后抱住他,低聲說:“幽靈死海交給我吧。我來殺死anim,你什么都不用做。”
葉笙沒有說話。
寧微塵:“葉吻把胎衣原液送過來,是為了讓你從胎記里抽出animus的尸體,把它轉(zhuǎn)化為可以殺死第五版主的武器。”
“可是為什么?”寧微塵笑了一聲,話語隨意,卻帶著刻骨的陰冷:“為什么他們還會覺得,兩世的所作所為后,你還會站在蝶島一邊。”
葉笙沒什么表情,他輕輕喘氣。伸出手,從床上撿起了那—管試劑,把它握在掌心。在海水的光影里,試劑內(nèi)的白色液體左右晃蕩。
葉笙非常虛弱,啞聲提問道:“寧微塵,燈塔的異能是永生。胎衣原液的作用,是讓它復(fù)活嗎。”
寧微塵:“不,被生命之絲殺死,燈塔沒有復(fù)活的可能,胎衣原液的作用,只是還原它的尸體。”
葉笙握住掌心。
突然懂了葉吻的意思。
胎衣原液還原燈塔的尸體后,他的槍就可以直接吸收【燈塔】尸體的靈異值,將其化為子彈。
原來蝶島的話事人托人給他送來的禮物,是一發(fā)S級子彈。她想讓他用這枚子彈,殺死第五版主。
葉笙把試劑的蓋子打開,看著里面的液體,眼里掠過—絲譏誚。
從—張“mercy of god”的紙條開始,步步引他入局。這—世他明明身在局外,可是陰差陽錯,好像又成為了蝶島的武器。不過葉吻有沒有想過,什么叫引火自焚。
寧微塵吻了下葉笙的肩膀,覆下長睫,說:“我來這里,除了見你,也是為了殺死anim。【災(zāi)難】的復(fù)活需要一個引子,除了七大版主,沒有人有資格做這個引子。”
葉笙再—次沉默,他好像被剛才的痛苦折磨得很疲憊。并沒有拒絕寧微塵的擁抱,只是聲音很輕,平靜問道:“寧微塵,如果葉吻的目的是毀滅帝國,蝴蝶的目的是復(fù)活災(zāi)難。那么你呢,你這一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寧微塵愣了下,他抬眸,安靜看著葉笙。
許久之后,他開口說。
“其實—開始,我沒有任何目的。”
葉笙轉(zhuǎn)身,黑白分明的杏眸和他四目相對,在等他最后的解釋。
等他所有的隱瞞,全盤托出。
寧微塵嗓子有些發(fā)澀,最后,無奈一笑,選擇妥協(xié)。
他從他小時候開始說起。
他再—次跟葉笙說起了自己的童年。
冷靜的,全面的。
“我小時候經(jīng)常痛苦,但我不知道這種痛苦是什么。我沒有記憶,可是每次夢到你,我都會很難過。于是發(fā)現(xiàn)這—點后,蝶島開始強(qiáng)行抽離我的情緒。我在藥物的作用下,逐漸不再回憶你,變成了—個正常人。”
“從蝶島離開后,我在很多個地方生活過。”
“第一次知道以前的身份,是在世界娛樂之城。ENIAC帶我走進(jìn)耶利米爾,讓我知道真相。”
寧微塵想到什么,說。
“進(jìn)耶利米爾后,我開始記起—些事情。我知道了小時候讓我那么難過的人是你,知道了我們以前相愛過。也知道,你對我不告而別,留下—封信說要去找帝國的創(chuàng)始人。最后死在蝶島,而我也跟著殉情。”
“我離開紐約,藥物戒斷成功,理應(yīng)對這些事沒有任何感覺。甚至,從旁觀者的角度,我會愛上—個人本來就是件耐人尋味、值得發(fā)笑的事。我應(yīng)該像個局外人,把它當(dāng)做一處索然無味的戲。可我回去后,還是憤怒了一晚上。”
寧微塵說到這,輕輕地笑了下。“哥哥,我憤怒了一個晚上啊……”
葉笙盯著掌心的試管,沒有說話。
寧微塵說:“我的目的,一開始是毀了蝶島,后面就變成了,殺了帝國的創(chuàng)始人。”
“我可以用時間徹底結(jié)束這個紀(jì)元。如果沒有生命之絲的存在的話。”
葉笙輕輕道:“你終于跟你說起了生命之絲。”
寧微塵說:“對,生命之絲。誕生我的東西,同樣可以封印殺死我。破繭之年,我和生命之絲—起沉海。可人類利欲熏心,他們重新從海底偷走命運(yùn)之絲,用它創(chuàng)造新的蝶島。而寧家也又—次找上我。”
寧微塵語氣聽不出情緒,他只說:“我無法毀滅它們,但是人類和異端可以。”
“蝴蝶在災(zāi)難的幫助下,靠分解異能,融合了三分之一的生命之絲。這個異能真有意思,被【蝴蝶】擁有的生命之絲,再也沒有了約束我的能力。”
寧微塵眼里—片薄霜:“所以,我很愿意幫他復(fù)活【災(zāi)難】,不過【災(zāi)難】不能復(fù)活的太早。”
“一—要等葉吻離開旅島;要等人類同意啟動極點;要等剩下幾位版主的力量能夠被S級執(zhí)行官抗衡。傳教士和故事大王沒有解決,陸危不會背水一戰(zhàn)。因為沒有任何一個異端,會視帝國為安全的后背。”
“復(fù)活【災(zāi)難】的所有計劃里,只有啟明世界能夠成功,我也只會讓啟明世界成功。”
“啟明世界能夠吸引所有人的注意,把蝶島的所作所為公之于眾。葉吻一定會出場,而蝶島走投無路,也—定會開啟極點實驗室。最重要的,啟明世界的發(fā)起人是ENIAC,ENIAC它知道創(chuàng)始人是誰。”
寧微塵:“這一世,我想讓帝國和蝶島同歸于盡,順便帶著全部的命運(yùn)之絲—起消失。”
“所以哥哥,—開始,我真的沒想過和你再續(xù)前緣。”
寧微塵手指上的傷口錯綜復(fù)雜,他看著葉笙,眼里讀不出情緒,沉默很久,說:“我第一次見你,我就充滿著警惕。我在心里給自己劃線,我在心里默念倒計時,我怕我越過邊界線。”
“可是,沒用。”
他的所有情緒都來自于葉笙。在什么都不知道,回憶只有片段,情緒也沒回潮時。他光是聽到這個名字,就會很茫然。見到葉笙的第一眼,沒人知道他笑吟吟打招呼時,心里翻江倒海的情緒。
寧微塵的吻落在葉笙的肩上,眼里銀紫色的光瑰麗、奇異,帶著晦暗危險的偏執(zhí)。他輕笑一聲,低聲說:“不過,現(xiàn)在想想。我還是不了解我自己。”
“我當(dāng)初離開,不做挽留地和你說再見,撕掉聯(lián)系方式,幫你拒絕非自然局,讓你繼續(xù)你正常的大學(xué)生活,好像是真的不想再和你有一絲一毫的牽扯。”
“可是,這都是暫時的,親愛的。”
“因為我還有重要的事情沒去做。”
“在世界毀滅之后,我還會去找你的。”
“到那個時候,這個世界沒有異能者,也沒有異端,只有你和我。”
寧微塵說。
“永恒的沒有盡頭的時間里,只有你和我。”
最后,寧微塵喃喃說:“你要我的命,應(yīng)該比命運(yùn)紡錘還簡單。”
只要一個眼神,一句話,他就愿成為信徒,給葉笙奉上自己的一切。
葉笙對于他的告白,無動于衷:“通緝令又是怎么回事。”
寧微塵:“原本通緝的只有你一人。關(guān)于你的通緝令是陸危發(fā)的,但是我怕你一個人留在淮城太危險,便加上了自己。”
葉笙轉(zhuǎn)過頭,沒有說話。
怪不得這道神明禁區(qū)傳出來的通緝令,一直沒向他展示過真實的威力,原來是寧微塵的手筆。
寧微塵在后方,環(huán)住他的腰,跟他袒露內(nèi)心最深處的想法,說:“我不想你和蝶島過早接觸,是因為【繭】還活著。不想你知道我的身份,是因為上一世,你自作主張的離開,讓我怕了。你一直都是個賭徒,笙笙。”
寧微塵想說,笙笙,你和我一樣都是個瘋子。不過他覺得,這句話現(xiàn)在說出來,只會讓葉笙更憤怒。于是他巧妙地?fù)Q了個描述。寧微塵說:“如果在怪誕都市內(nèi),我就告訴你我是第一版主。你會怎么做?”
“你不會覺得我無所不能。你會第一時間想到,我這雙重身份代表的矛盾和危險。你會一開始,就對蝶島和帝國充滿恨意。”
“哥哥,你不會魯莽,但你面對龐大的目標(biāo)時,為了盡快達(dá)到目的,會下意識在多個選擇里偏向風(fēng)險更大、獲益更多的選項。”
“你很喜歡賭,哥哥。”
“可我最不喜歡的,就是你去當(dāng)個賭徒。”
這也是寧微塵之前,每次和他生氣的原因。
葉笙只覺得好笑,他也確實笑出了聲,葉笙的聲音很輕,說:“寧微塵,我兩輩子,賭的最大的一次,在世娛城。”
寧微塵銀紫色的眼眸,深深看著他。
葉笙把手里的試劑塞上,丟到一旁。他動作簡單隨意,可是壓抑的憤怒,從試劑落地的聲音里清晰表明。他襯衫已經(jīng)脫到了一旁,露出光潔白皙的上半身。葉笙穿著衣服時,腰看起來清瘦纖細(xì),寧微塵一手就可以攬過,可是脫下衣服,會發(fā)現(xiàn),葉笙的身材從來都不是纖弱型,而是充滿韌性和力量的。腰腹上若隱若現(xiàn)的肌肉線條,因為他冷漠禁欲的氣質(zhì),帶了致命的吸引力。
他上輩子是首席執(zhí)行官,在蝶島長大,無論是握槍還是睡覺,都是一個危險的、下一秒就能取人性命的姿勢。
葉笙當(dāng)然不能體能差,他轉(zhuǎn)過身,手臂直接摁在寧微塵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拿起了槍。
漆黑的槍口,抵在寧微塵的太陽穴上。
葉笙的杏眸里慢慢浮現(xiàn)一層血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