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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一個故事《嫁衣》

    《狐說魃道(小白的鬼故事系列)》最新章節(jié)...
    我不敢去開門,但也不知道該怎么辦,她是我的老同學,雖然已經(jīng)死了而且變成了這種樣子。于是隔著門我大聲問她:艾桐,你有什么事么?!
    她沒回答,只是一下下敲著門。
    眼睛里流出來的都是些黑乎乎的東西,這讓她那張蒼白的臉看上去陰郁得嚇人。然后很突然的,她一低頭朝屋里直撞了進來!就好像影子在門上忽閃了一下似的,我只眨了下眼,她已經(jīng)近在支持,兩只手伸得筆直,刀似的刺向我的脖子。
    我呆住了,下意識后退,可隨即撞到了什么東西上,那東西冰冷冷的,冷的一下子鉆進了骨頭。
    就這么一剎那的工夫,艾桐卻不過來了,像是我面前有什么東西把她給擋住了,她用力捂住自己的臉,一邊沖我不停張著嘴,好像是在對我發(fā)出些無聲的尖叫。
    我無暇去理會她究竟為什么會這樣,因為我全身冷透了,從骨子身處散發(fā)出來的寒,冷得我全身不停地哆嗦,于是很快地把手里那件旗袍抖了開來,很快地穿到了自己的身上。
    角落里響起杰杰的尖叫,它的眼睛在黑暗里閃著層琥珀色的光,很亮,帶著種從沒有過的兇狠。可是不敢過來,它死死瞪著我,然后看向我身后,好像我身后存在著什么讓它極度驚駭?shù)臇|西,這讓我抖得更厲害了,一度差點跌坐到了地上。
    這動作讓我窒息。
    突然意識到身上被裹得很緊,緊得讓我有點透不過氣來,及至看到那件破破爛爛包在我身上的旗袍,我激靈靈打了個冷戰(zhàn)。我想我怎么把這東西穿到自己身上來了……想脫,可是脫不掉,就像那天發(fā)生在艾桐身上的。我看向艾桐,她卻不見了,客廳里隱隱飄動著種哭泣似的聲音,很壓抑,很絕望。
    然后我的腳動了起來,完全不受控制的,帶著我朝樓梯方向走。每走一步步子都重得厲害,好像不是在平地上走,而是在一片埋過自己半個腰的沼澤地里往前游,身體使不出一點力道,軟軟的,帶著點麻痹。
    “杰杰!”我向那只貓妖大叫,杰杰嗷的聲逃開了,一直竄到閣樓樓梯口,半蹲著朝我的方向一聲嘶叫。
    我朝它走了過去,很慢很艱難,因為整個膝蓋都彎不過來。杰杰一看到我接近立刻跳開了,幾個縱身消失在樓梯的盡頭。那里有道門,是铘住的房間,平時門總關(guān)著,今天卻微微開啟著,我不知道里面有沒有人,今天一天沒見铘出去過,但也沒聽見他在樓上發(fā)出的任何動靜。
    然后我踩著樓梯朝上走了過去。走得很累,背上重得讓我窒息,肩和膝蓋酸疼酸疼的,可控制不住自己往上走,往上走……
    直到快到二樓,腳步突然停了下來。
    因為那上面突然出現(xiàn)的一道人影。
    很高,很瘦,蒼白的臉上一副細邊眼鏡在黑暗里閃著微弱的光。
    他蹲在樓板上,低頭看著我,或者說看著我的身后。
    但他眼里沒有瞳孔。整個眼眶里都是血,一低頭,血就順著臉頰淌了下來,一滴滴落在地板上。
    我感覺自己的腿朝后退了一下,可是很快又繼續(xù)往上走了起來,因著一股巨大的拉扯力。甚至連胸口那塊布都微微朝前頂了出來,好似被一只手抓著朝前拖。
    那力道很大,也很迅速。很快我整個身體都騰空而起了,這剎那我使出全身的力氣一把抓住了邊上的扶手,總算在自己朝那男人飛撞過去的時候把自己死死穩(wěn)在了原地。
    “張寒!”我大聲叫他的名字。
    他頓了頓,側(cè)頭看看我,表情似乎有那么一點點的疑惑。
    “張寒?。 蔽以俳小?br/>     他卻不再看我。眼神從我的臉移到了我的手腕上,伸出手想碰它,不知為什么又遲疑了一下。然后低頭捂住了臉,輕輕抽泣了起來,黑紅色的淚順著指縫蜿蜒而下,散發(fā)出股濃烈的腥。
    我趁著這個機會趕緊朝后退,誰知道退得急了,一腳踩空仰天朝下直跌了過去,所幸頭沒碰地,只肩膀和地板狠撞了一下,疼得我半天沒有緩過氣來。
    張寒的身影卻是在瞬間跟了過來,輕飄飄的,像只巨大的蝙蝠。
    我疼得沒力氣繼續(xù)逃開,只感覺肩膀上那股陰寒和沉重更厲害了,壓得我整個上半身近乎麻痹??墒巧磉叧藦埡沂裁炊伎床坏?。
    “你到底是什么東西!”頭被張寒抓到手里的時候,我憋著勁問他。
    他不答,摘下被血水弄糊的眼鏡丟到一邊,他把我的頭發(fā)含進了嘴里。
    突然想起艾桐信里寫的那些話,她說她看到張寒在吸她的頭發(fā)。我一寒。想拼下力站起來,可是手剛一撐地肩膀就裂開似的疼,只能用力去踢他,可是踢上去就像踢到塊僵硬的木頭,我的腳很疼,他卻紋絲不動。
    于是死命用手腕上的鏈子去砸他,希望能出現(xiàn)點什么奇跡,就像在林默家里發(fā)生的。可是什么奇跡都沒有,鏈子被我砸得卡啦啦作響,那男人無動于衷。只大口吞咽著,我抓住頭發(fā)試圖往下拉,他隨手一揮差點就把我扇暈過去。
    然后把我頭發(fā)再次朝上一扯,只覺得整塊頭皮都要被他扯下來了,這同時耳邊突然唰的聲輕響,那種紙扇被輕輕搖開的聲音。
    一轉(zhuǎn)頭看到了狐貍,我?guī)缀跽J不出他來,因為他的裝扮。
    他穿得很奇怪。黑色的長衫,金色團花的馬褂,長長的頭發(fā)編成了小辮,頭上還戴了頂可笑的瓜皮帽子。一把紙扇拿在手里輕輕扇著,坐在客堂那把老紅木凳子上,乍一看就像個說書先生。
    這模樣都讓我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意識到我的目光他拿扇子掩住了嘴,側(cè)過頭上上下下打量了我?guī)籽?,然后輕聲道:“新娘子,拜堂了?!?br/>     我想不通他居然在這種時候還開得了這種玩笑。
    可還沒等我繼續(xù)想,我整個人忽地從地上站了起來,沒借助任何的助力。而頭發(fā)上的鉗制也突然松了松,我感覺到自己頭發(fā)散了下來。
    “新娘子,走好了?!比缓舐犚姾傆值?,一邊搖著手里的扇子。
    這才發(fā)現(xiàn)他面前的桌子上放著支黑蠟燭,蠟燭被扇子扇得明明滅滅,帶出一陣陣似香非香的味道,甜膩膩在整個客堂里慢慢盤旋了開來。
    而我肩膀上的重量也一點點卸了開去,就好像一只手在慢慢從那地方撤離,不過身體依舊冰冷的,只是原先冰冷在骨子里,這會兒貼著皮膚一層,在邊上緩緩地游移。
    然后我看到自己腳下有什么東西在動。
    黑黑的一層,在我影子邊上蠕動著,一會兒靠近我,一會兒又移到一邊,依稀像道人影,細細的,小小的。
    “新娘子,下跪?!蓖蝗幻团囊幌律茸樱偫事暤?。
    這同時我影子邊上那層東西倏地下不見了,連帶那層寒。只是隨即脖子被兩只僵硬的手猛地卡住,尖銳的指甲橫掃過我的喉嚨,我看到狐貍原本抬起的手慢慢放了下來,朝我的方向橫掃一眼。
    然后再次開口:“十八里黃泉魂行道,地門開,莫遲到。新娘子,接新郎回去了。”
    話音未落,我眼前那片空地上忽然響起陣細碎的鈴鐺般的聲音。一下輕,一下重,一下還在桌子那里,一下子已經(jīng)到了我的邊上。
    蠟燭散出的香氣更濃了,很陳舊的味道,好像我媽媽年輕時用的胭脂似的香。香里依稀一道人影顯了出來,就在離我不到一步遠的距離,個頭比我矮,比我瘦小。但看不清楚什么樣子,整個人微微佝僂著,好似背著樣不堪重負的東西,慢慢的抬起頭,它朝我脖子伸過來一只手。
    而我脖子上那兩只冰冷的手幾乎是同時消失了,我身上緊緊包裹著的那件旗袍也是。剛緩上一大口氣就看到狐貍朝我招了招手,我趕緊朝他奔過去,這當口腳下猛然間地震似劇烈抖動了起來。
    我一驚,腳步頓了頓,被狐貍伸手一把拖到了他身邊,正想回頭看看發(fā)生了什么事,頭卻被他用扇子一把拍?。骸皠e看?!?br/>     于是我沒再動。
    只聽著身后一種排山倒海似的聲浪從地底直穿而出,地板震得厲害,幾乎讓人難以站穩(wěn),但周圍家具紋絲不動,好像被什么東西給膠住了似的。
    我抓著狐貍的手,然后抱住了他整條胳膊,然后悄悄抱住了他半個身體。
    他沒發(fā)覺。
    手里搖著扇子,他始終有條不紊地讓那些香膩的味道散發(fā)在整個客堂里,衣服上也染滿了這樣的香,很好聞,好像姥姥那些舊衣裳。
    直到震動和巨大的聲浪漸漸消失,他才用扇子拍了拍我的頭,然后對我說了句話。這句話一出口立刻讓我驚蟄似的跳起來離得他遠遠的,直到看見他一臉猥瑣得瑟的笑。
    他說:衣服還不錯?剛從老墳里挖出來的,尸體還新鮮呢……
    我想跳起來掐他那對得意得豎起來的耳朵,像往常那樣,但沒有。只迅速朝身后看了看,身后的客堂和平時沒什么兩樣,在那樣可怕的聲音和地震般的抖動過后,它還是安靜而整潔地在黑暗里待著,只是張寒不見了,桌子上那支黑蠟燭也不見了,那個煙似的瘦小的人影……也不見了。
    抬頭看見铘在閣樓的樓梯下站著,也不知道什么時候下來的,在那里站了有多久。他抬頭看著窗,平靜的眼里流動著一絲亮紫色的光。
    他在看什么?我思忖。而我剛才被張寒鉗制著的時候,他又在干什么。
    忽然窗開了,乒的下把我驚得一呆。窗外無風,連輛過往的車都沒有。
    我下意識看向狐貍,他也在朝那方向看,目光閃閃爍爍的,似笑非笑。
    突然感覺手腕疼了起來,那種在林默家走投無路時感覺到的疼。我忍不住倒抽了口冷氣。而铘和狐貍誰都沒有注意到這點,甚至沒人注意到我手腕上那串珠子在隱隱泛紅。
    我悄悄握了下拳頭以舒張血管,可是疼痛更加厲害了,急劇收緊的鏈子把我手上的動脈勒得突突直跳,跳得讓我太陽穴都脹了起來,我不由自主低哼出聲。
    “呵呵……”這同時窗外一陣輕笑蕩了進來。隨即蕩入的,是一把鮮紅色的頭發(fā)。
    紅得像火一樣張揚的頭發(fā)。
    在我還沒能看得更清楚的時候一道黑影陡然間從窗外滑了進來,輕輕飄飄,像只憑地而起的大鳥。然后風似的一卷,在窗臺上消失了。
    只留道話音在客堂里游蕩著,就像他出現(xiàn)又消失的身影,很妖嬈,很干凈。
    他說:老狐貍,結(jié)界弱成這樣,連那種東西都可以隨意出入了么。
    他還說:梵天珠,改天……我們再來會會。
    他是誰,后來每次問起,狐貍總是打著哈哈隨口就胡混過去,铘則干脆無視我的話,他總是很清楚怎樣能讓我最心甘情愿地閉嘴。
    一來二去,我也就沒再繼續(xù)追問。只是每每想起艾桐,想起張寒,想起那件嫁衣,心里總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澀。
    有些話我一直沒說出口,不是不想說,而是覺得自己沒有那資格去說。
    我覺得狐貍可能從頭到尾都是知道那個蠱的厲害的,甚至艾桐的死,聰明如他,只怕也是早就預料到的。只是為什么在還可能來得及搭救她之前,狐貍不干干脆脆地伸一把援手呢?只那么不咸不淡地教我一些,最終連隔靴搔癢的用處都派不上。
    可是這些話我一直沒對狐貍說。
    妖怪沒有插手人命運的責任。很早以前他就對我這么說過。生也好死也罷,那不過是浮云一片,看淡也就如此。可是你橫加干涉,反倒逆了天的轉(zhuǎn)盤。而同天斗,沒個佛法金身,小妖怪銼骨揚灰都擔不起那責任。
    所以,狐貍那么做,也是仁至義盡了,我沒有權(quán)利責怪他些什么,哪怕他早在事情發(fā)生前洞察了一切。
    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
    看得到一切別人看不到的,卻做不了自己想做的。
    有時候想,如果我真是铘嘴里那個神主大人,該多好。千年前,她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物。而千年后的現(xiàn)在,他在我這樣的人身邊,又是怎樣的不甘。
    可是我該怎么辦。
    這些話我都不能說,只能在心里想。想得有時候心里會隱隱發(fā)疼,然后在狐貍每一次“哦呀,你小白”的調(diào)侃里嘴硬地頂上一句:你個大白。
    我真的很沒用。
    我也真的命犯孤星,克盡身邊的人。
    如果艾桐當時不來找我,她會不會能活得更久一點?
    這問題想過一次,以后不再有勇氣繼續(xù)去想。甚至,我沒有那個膽量去她的墳前給她上香。
    而這個依舊只能在自己心里想想。
    我能向誰說呢。
    誰能聽我說呢。
    而我自己命運的結(jié)果又到底會是怎樣。</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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