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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9章 番外 巴黎藍(lán)下A

    朱珠篇:
    當(dāng)我站在他面前看著他用陌生的眼神望著我朝我禮貌地微笑著時(shí),我希望那天我根本沒有拒絕過孟婆手里的那碗湯。
    很多人都以為孟婆是個(gè)女人一個(gè)老嫗。
    但他其實(shí)是個(gè)男人。
    關(guān)于這一點(diǎn)我曾好奇地問過他為什么一個(gè)男人要稱呼自己為孟婆?他則好奇地反問我,難道你從沒聽說過濕婆?
    “srr,”然后他想起了什么,撓了撓頭似笑非笑補(bǔ)上一句:“是的你當(dāng)然沒聽說過濕婆看人來人往太多我都忘了你過來的地方了梵天珠。”
    他說的話我感覺自己很難聽得懂。
    但神仙說的話,想必都是深?yuàn)W難懂的,如果他算是神仙的話。之后,我正想從他面前走過去,卻被他用他修長的身子攔住了我的去路,隨后把手里一只細(xì)瓷湯碗遞到了我的面前:“照舊是么?”
    我愣了愣,問,“什么是照舊?”
    他說,“我的湯,你選擇喝還是不喝。”
    我說,“自然不喝。”
    他笑笑,露出一口潔白而好看的牙,把端到我面前那碗看起來跟清水沒有任何差異的湯咕嘟咕嘟喝了下去。“那么就是照舊了。”喝完,他抹抹嘴對我道,隨后把我朝前輕輕一推:“但喝或者不喝,對你從來都沒什么區(qū)別不是么,梵天珠。”
    有意思的是,這句話,冥也曾對我說起過。
    冥是地府之王,稱謂很多,名字也很多。但遇見熟人時(shí)他喜歡自稱為冥,他說梵天珠是他的熟人,所以我自然也是他的熟人。
    但熟人里分好多種,有些交好,有些仇恨,有些不過點(diǎn)頭之交,有些則當(dāng)面一套背地另外一套我問他跟梵天珠是哪一種,他想了想,說,哪一種都是,哪一種都不是。
    這真是一種奇怪的關(guān)系不是么,正如他說,我跟梵天珠是同一個(gè)人。
    記得那天我坐在奈何橋邊,橋上人來人往,而他是他們中間唯一一個(gè)同我說話的人。
    記得那天他問我的第一句話是:你在看什么。
    我告訴他我在等一個(gè)人,卻不知曉他幾時(shí)才會來,因他可能還有幾十年的陽壽可活。
    他笑了笑,說,你說怡親王載靜?
    我看著他身上那件跟王爺幾乎一模一樣的朝服,點(diǎn)了點(diǎn)頭。
    他于是又朝我笑了笑,笑容讓我覺得很暖和,然后他用著同樣暖和的話音,對我輕輕道:“別等了。”
    “為何?”
    “他已死了,在你用玉血沁心殺了自己時(shí),與你在同一刻死的。”
    “先生為何要騙我?”
    “我沒有騙你。”
    “那為何我站在此地至今,始終沒有見他出現(xiàn)過??”
    “為何呵呵,你想知?”
    “是。”
    “也罷,你且先贈我你身上一樣?xùn)|西,我便將一切都告之于你。”
    “在想什么?”對著冰冷的空氣和眼前那條安靜的塞納河發(fā)著呆的時(shí)候,載靜放下手里的筆,朝我看了一眼。
    “我在想第一次見到你時(shí)的情形。”我說。
    “那天你在我身后看了三小時(shí)的畫,”他笑笑,“但一張也沒買。”
    “因?yàn)槲乙恢痹谙耄瑸槭裁茨銜讶{河畫成這樣一種顏色。”
    “也許它一百年前就是這樣一種顏色。”
    “所以你一直都在懷舊是么,靜。”
    他再度笑了笑,提起筆染上一抹濃重的藍(lán),在河面波瀾起伏的地方輕輕補(bǔ)了兩筆:“也許吧。”
    “艷了。”我將頭靠在了他的手剛才擱著休息的地方,輕輕吸了口氣。那地方殘留著他身上的氣息,一百多年都未曾變過的氣息。
    他的筆如我所預(yù)料的那樣戛然而止,筆桿在畫板上輕輕敲了敲。“又畫錯(cuò)了。”
    “不如就把它送給我吧。”
    “對不起,巴黎藍(lán),它不是畫給你的。”
    “那么它是畫給誰的?”
    他沒有回答。
    同往常一樣將畫從畫板上撕扯了下來,揉爛,再將它輕輕丟到一邊。
    同往常一樣,我無法留住他所為我畫下的每一張塞納河上的巴黎藍(lán)。
    “靜,”鼻尖忽然有點(diǎn)發(fā)酸,許是被歐洲的冷風(fēng)吹得有點(diǎn)過久,“有點(diǎn)累了,能在你肩膀上靠一靠么?”
    他依舊沒有回答。
    身子斜靠在長椅冰冷的椅背上,用他冰冷的手指拈著一支沒有點(diǎn)燃的煙,仿佛根本就沒有聽見我的問話。所以就像對面那條饑餓的流浪狗那樣,它不知廉恥地徑自叼走了別人擱在身邊的黃油包,我則不知廉恥地徑自靠到了他肩膀上。
    隨即感覺到他肩膀一陣僵硬,卻仍是繼續(xù)靠著,然后伸手撫了撫他帽檐下那片被風(fēng)吹得凌亂的短發(fā)。
    “謝謝。”然后我說。
    他點(diǎn)燃了煙含進(jìn)嘴里,淡淡朝我笑了笑:“不用客氣。”
    好客氣。
    我的手指在他帽檐下面停頓了下來,但風(fēng)仍是將他頭發(fā)柔軟安靜的感覺吹拂到了我皮膚上。“靜,今天之后,我不能再來看你畫畫了。”
    “為什么。”
    “因?yàn)槲艺业焦ぷ髁恕!?br/>     “是么,恭喜。”他笑。很由衷。
    “但工作地方很遠(yuǎn),所以家也要搬走了,所以以后可能再也沒法來看你畫畫,想想,還挺遺憾的。”
    “呵”
    每次不想再同我繼續(xù)說些什么的時(shí)候,他嘴里就會發(fā)出這樣毫無意義的聲音,讓我亦因此無法繼續(xù)再說些什么,只好從包里取出條圍巾繞到他脖子上,然后對著他仔細(xì)看了看:
    “很合適。”
    “你織的?”
    “買的。”我老實(shí)回答。
    “冬天你穿得像夏天,夏天你卻送我冬天的圍巾。所以,有沒有人說過你真的很特別。”他摸著那條厚厚的圍巾,朝我笑笑。
    我松了口氣。
    他沒拒絕。至少對于這一點(diǎn)他沒有拒絕,也許還是有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進(jìn)展的。“連聲謝謝都不說么,靜?”于是我笑著問他。
    “謝謝。”他依舊客客氣氣地道。
    冥向我要的東西,是我的一截頭發(fā)。
    不長,不短,剛好三寸。
    他說他有一種收集東西的嗜好。收集人的魂魄,收集人的記憶,收集任何一種走進(jìn)地府的人身上所能令他產(chǎn)生興趣的東西。
    而我身上唯一能令他感興趣的東西,就是這三寸長一縷頭發(fā)。
    自然,對于一個(gè)已死之人來說,剪下一把頭發(fā)顯然不是什么為難之事,所以縱然心存疑惑,我還是將頭發(fā)剪給了他,然后在看著他慢慢將那截頭發(fā)納入他掌心時(shí),問了他一句:“先生是地府之王,什么樣的東西尋不到,為何偏要收集這種不值一提的東西。”
    “因?yàn)闊o聊。”
    “無聊?”
    我的詫異令他朝我笑笑:“也因?yàn)椋?dāng)年梵天珠從我這里竊去了一些東西,所以這會兒,我想我應(yīng)該從你這兒給討回來了。”
    他的答案無疑只會讓人感到更加困惑而已。
    “梵天珠是誰?”所以我不禁再問。
    “一個(gè)熟人。”
    “她從你這里竊走東西,為什么你卻要從我這里討回去?”
    “因?yàn)槟惚闶撬!?br/>     “先生的話朱珠聽不明白。”
    “沒關(guān)系,今后總有一天,你自然是會明白。”
    今后?
    今后是指多久,他沒說,我也沒問。
    那時(shí)我只是目不轉(zhuǎn)睛看著這個(gè)陌生的男人,看著他如此興味盎然地看著他掌心里那截頭發(fā),然后從衣袖中抽出一根紅線,慢慢將它們從頭至尾纏繞了起來。
    “那么,現(xiàn)在可以告訴我了么,先生?”隨后我問他。
    “告訴你什么。”
    “告訴我為什么王爺已故,我站在此地等候他至今,卻始終都沒能見到他”
    “因?yàn)樗幕昶潜凰宰约旱姆绞搅粼诹怂能|體內(nèi),并埋在了帝陵前那道連鬼差也無法前往的蟠龍九鼎陣?yán)铩!闭f完,他將那截頭發(fā)輕輕咬在齒間,朝我淡淡一笑:
    “他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因?yàn)樗麨榱酥匦乱姷侥恪!?br/>     “為什么他來到這里不就可以重新見到我了么?為什么”我急問,急得幾乎一度說不出話來。
    他在我為此沉默了許久后,才答道:“因?yàn)槎虝旱囊娒嬉馕吨篮愕姆謩e,因此,他不愿意。”
    淡淡說著這句話時(shí),冥將視線轉(zhuǎn)向奈何橋上那道蹣跚而過的人流,看著他們慢慢走到孟婆邊上,看著他們從孟婆手中接過他的湯,看著他們以各種各樣的神情注視著它,然后將它一飲而盡,隨后縱身跳入輪回的大門。
    所以我也就沒再繼續(xù)問些什么。
    因?yàn)槟且凰查g,所有困惑都已在我腦中煙消云散,我退后半步朝著這位地府之王行了個(gè)屈膝禮,道:“既然如此,那我該走了,免得他在人間多等。”
    “你想進(jìn)入輪回了是么。”他依舊輕輕咬著我的頭發(fā),問我。
    我點(diǎn)點(diǎn)頭。
    他笑笑:“如果這樣,那么你倆仍是無法再次見面。”
    “為什么”
    “因?yàn)槟阃哪歉壏志€,在你這一世的結(jié)束后已完全中止,所以從此你倆再無緣分。”
    “先生這話是什么意思”
    “萬般因緣,皆由命牽,命定之線若纏繞在你與他之間,你倆便會相遇相識。而一旦命運(yùn)線斷,此后的你,將不再會為他而輪回,即便轉(zhuǎn)世后他能將你找到,你也已不再是當(dāng)初那個(gè)只屬于他的你。”
    一番話說得我如入冰窖。
    半晌,我問他:“如果我不喝孟婆湯呢?”
    “緣分已盡,徒留記憶能有什么意義。”
    “先生的意思是我跟王爺?shù)木壏忠驯M,所以無論怎樣,即便他留著魂魄在人間等我,即便我留著記憶輪回后去找他此后,也再不可能相守到一起了是么”
    說完,我死死盯著他,一動不動做著被他輕描淡寫一句話扔進(jìn)無底深淵的準(zhǔn)備。
    “倒也未必。”卻沒料到在沉默很久之后,他給我的卻是這四個(gè)字。
    倒也未必。
    那會是怎樣一個(gè)未必。
    “你剛才問我,既然我身為地府之王,什么樣的東西尋不到,為何偏要你這一介孤魂的幾寸頭發(fā)。”
    “是的”
    “因?yàn)槲夷軐⑺龀蛇@個(gè)。”
    說到這里,他將手朝我伸了過來,手心里原本拈著從我這里取去的一縷頭發(fā),但到我眼前時(shí),三寸的發(fā)卻成了三寸長一支閃著血紅色光斑的簪子。
    玉血沁心。
    未完待續(xù)</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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