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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 純血再臨(完)

    飛機先在中國著陸,師宣帶著男人趕去某醫(yī)院。
    ……
    江默言接到病危通知書已有多日,巨額積蓄全部捐贈出去之后,唯一的惦念只剩消失五十年的兒子。
    他左等右等,等到油盡燈枯心灰意冷。這日晚上,他入睡前預感到生命將走到盡頭,模糊中,一個少年領著一個高大的男子來到床前,少年的聲音還是那般清越悅耳,江默言目光一亮,試圖看清男子長相,抖著手去拿桌上的老花鏡,卻失手打碎在地。
    “江、江夜……”江默言瞇起老花眼,握住男人的雙手。
    男人一發(fā)不言。
    但江默言已能瞑目。
    ……
    飛機再次啟程,趕回古堡。師宣請來幾位精通光曬修復的吸血鬼醫(yī)生,幫助鳶恢復顏值。對此,幾位老古董很不解,“他曾為圣光教圣父耶狄斯,屠殺血族的證據(jù)已經(jīng)搜集完成,您既然想讓他威望盡毀,為什么還好心幫他治療……臉?”
    師宣點著下巴,自然是為了離開做準備。
    下部講述“鳶”統(tǒng)治暗夜帝國,師宣現(xiàn)已在帝國站穩(wěn)腳跟,只要徹底把鳶打落塵埃讓他無法翻身,就可以獲得風月之力。至于風月精華,必須與鳶睡上那么一次,總不能讓男人披著一張老樹皮臉委屈師宣的眼睛。
    只是這些都不能外道,師宣亦不需向幾位老古董解釋,驅(qū)散眾吸血鬼,坐車趕往位于市中心的帝國法庭提交訴訟。
    路上,師宣靜望窗外喧囂與飛速倒退的人流,心底有一絲疑惑。事情怎么會這么順利?上一世險些讓他翻船的耶狄斯老糊涂了,才察覺不出一點蛛絲馬跡?
    這樣想著,師宣看向擋風玻璃前的掛件,一個鳶尾花的小雕塑。
    原本是耶狄斯母親的遺物,輾轉(zhuǎn)于兩人間有點類似定情之物。
    告別那日鳶等待良久只等他物歸原主,一句略顯失落的‘我知道了’似已從他浮于表面的笑容有所判定。師宣細細思索當日情形,鳶握碎手鐲時說的“破物難圓”是指,耶狄斯曾帶來的背叛所造成的傷害怎樣彌補都無法消除到了無痕跡。鳶意有所指的鐲子指的是他,這樣一想,師宣送還鐲子前的一句很好理解。鳶其實并愿再面對他,但命運終究把兩人再次牽連,鳶亦不能逃避,總要尋求解決隔閡的方法。
    鳶尾花雕塑反射出暗紅色的不祥光彩。破物難圓,鳶干脆捏成粉末,重塑為別物尋求師宣的接受。
    這個“破而后立”是指什么?
    思索間,司機提示到達了目的地,師宣收斂心神下了車,呈堂證據(jù)震驚帝國法院,隨即,圣光教遺址重現(xiàn),遍傳帝國網(wǎng)絡。照片被拍到網(wǎng)上,長廊上一排歷代教廷首腦的畫像,盡頭拐角那張與鳶一模一樣的《圣父像》引起軒然大波!眾吸血鬼難以相信一手重建暗夜帝國的鳶實為欺世盜名的罪魁禍首,哪怕那段歷史與他們無關。
    破滅感讓許多迷妹迷弟們不死心地傳遞著出陰謀論,尤其是那份公示出來的聯(lián)名誓言書,老古董們指認鳶與耶狄斯是同一個人。可若早知道真相,為什么隱瞞至今才突然揭發(fā)?
    “……因為純血再臨。”一位老古董當庭作證時雙目濕潤,“經(jīng)歷過那場血戰(zhàn),大家東躲西藏避著耶狄斯都來不及,早對血族未來不抱期望,而卡帕多西亞大人的回歸,讓我們看到復興的希望?!?br/>     卡帕多西亞,振聾發(fā)聵的純血姓氏,能被這樣稱呼的,只有傳說中鳶的授血之父,偉大的純血,血戰(zhàn)中唯一的血族幸存者。
    滿庭嘩然,順著老古董毫不作假的敬仰目光,不可思議看向聽審的金發(fā)少年。這個鳶大人的兒子,怎么就一顛倒成了父親?想想他比鳶更厲害的抗光性,想想自他出現(xiàn)鳶大人屢屢失常的表現(xiàn),觀眾半信半疑。
    “您有什么想說的?”法官是鳶的忠實迷弟,見男人鎮(zhèn)定如常的神色,仍抱有一絲期望,語氣中帶出一絲恭敬。
    男人只是坦然點頭,緩慢的動作像個悶棍砸在觀眾心頭,鳶大人竟毫不辯解,無話可說。
    師宣皺眉瞥了眼鳶,這時,鳶亦回眸,表情冷靜而克制,唯有一雙黝黑眸子仿佛傾訴什么,剝開些微難解的情愫是幾近塵埃落定的情緒,男人對這個局面沒有任何不滿。
    當庭宣布,判決鳶流放之行,三日內(nèi)執(zhí)行。
    庭審結束,師宣接受吸血鬼記者采訪,鳶為了避免沖突與暴動從特殊通道離開,等師宣忙碌完,于黎明時分造訪古堡。
    男人并沒有整理東西,而是立在窗邊欣賞鳶尾花花田,朦朧的光鋪在恢復秀麗的面容上,有些失真。
    聽到腳步聲靠近,鳶回眸,‘你現(xiàn)在開心嗎?’
    “當然……愉悅到我都愿意來自薦枕席?!?br/>     鳶垂眸,吐出了一個意外時髦的詞匯,‘分手炮?’
    師宣愣了一下,笑道,“形容精準?!?br/>     ‘我拒絕?!?br/>     師宣嘆了一聲可惜,并沒有湊上去強人所難,若不是對故友的感情作祟,他于情愛一事一向瀟灑,轉(zhuǎn)身要走,鳶目光滑過窗外,又落回轉(zhuǎn)身離開的少年,一個略顯干澀的聲音讓師宣頓住。
    “修西?!?br/>     一個重量貼上師宣的脊背,從窗邊瞬移來的風揚起鬢角的碎發(fā),冰冷的氣息吹拂耳畔,幾近嘆息的語氣,“修西。”
    “你……會說話了?”
    鳶搖頭,半個世紀的時光,以萬為計數(shù)單位的日日夜夜,枯燥的光之屋中他一遍遍翻閱修西的信件消磨時間,唯能吐露這兩個在舌尖翻滾了無數(shù)遍的字。
    “修西?!?br/>     “修西?!?br/>     “修西?!?br/>     “——你到底想說什么?”師宣被叫得寒毛都豎了起來。
    ‘我會等你的。'
    “等什么?”
    ‘等你來找我。’
    “若我不來呢?”
    ‘……等待是我的意愿,來不來是你的權力。’鳶在師宣頸部落下輕輕一吻,一個閃身重新回到窗前,‘再見?!?br/>     ……
    鳶在外流放期間,踏遍亞洲。他沒有等到修西的身影,先等到少年身隕的消息,從帝國官網(wǎng)的訃告上。一個生命恒久的血族在沒有受到任何傷害的情況下,在睡眠中離奇辭世,尸體化為齏粉,查無原因,于吸血鬼間引起恐慌。
    天空下著淅淅瀝瀝的雨,耶狄斯舉著傘穿梭在橫穿馬路中徒然愣住,手機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一輛車把他撞倒在地,他聽著周圍慌亂的驚叫與腳步聲,望著從身下流淌出的鮮血,覺得這樣長眠是個不錯的選擇,然而,超強的治愈能力還是讓他在被宣判心臟停跳死亡時,從推過走廊的病床上醒來。護士人員紅著臉詢問他的情況,鳶的目光定格在路過的一間病房。
    “……先生,您這是——”護士突然說不出話來。
    一個像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男人,表情似毫無波動的僵硬面具,眼睛在燈光照射下反著光,似有些濕潤,流露出幾近脆弱的眼神,盯著一位哥哥給營養(yǎng)不良頭發(fā)枯黃的病患妹妹扎頭的畫面,神態(tài)中有些恍惚的追憶。
    男人張了張嘴,許久,才擠出一個極其細微的聲音。
    護士凝神去聽,分辨出是“修西”的發(fā)音。她不知這個修西與男人是什么關系,但這聲呼喚卻讓護士無端喉嚨酸澀,有點想哭。
    一個晃神,眾目睽睽之下,床上的病患驟然消失,護士驚得四下尋找,樓上樓下,再沒見過男人。
    ……
    鳶趕去修西葬禮前,去了一趟圣光教遺址。
    他從長廊的斷壁殘垣中穿梭,數(shù)百年時光給墻面留下斑駁的痕跡,落日的余輝披在男人身上,他從末端的圣父像,立于首端的亞父像前。
    從第一望見這副畫像時,鳶打從心底生出一股厭煩,他一開始并不懂那種情緒,現(xiàn)在再次目睹畫卷卻清晰許多,那時一股面對宿敵的尖銳情緒。哪怕亞父也許是他的前世,這惡感不減反增。他厭惡極了亞父的狠辣,這個老男人的殘忍狠毒卻藏在他的血液里,隨著記憶追溯打開潘多拉魔盒,蠢蠢欲動,影響著他。
    鳶的身體里像是分裂成兩半,一個是不愿變得面目可憎而努力克制的鳶,一個是被魔盒釋放的野獸。
    那個驅(qū)使他行惡的野獸,那個在初夜拂曉發(fā)現(xiàn)師宣與陌生吸血鬼躺在床上時燃起他暴怒的野獸,當時他理智隱約察覺,修西不會這么簡單中招,但仍舊被憤怒與嫉妒尖銳的情緒驅(qū)使,只是在尖牙扣住少年脖頸時及時懸崖勒馬,那一瞬間,他很想把獠牙扎進少年血管,通過追溯昨晚的記憶來澆滅鳶發(fā)酵的胡思亂想。
    但鳶不敢賭生物求生的本能。
    他不愿拿那只野獸的獸性去賭他對修西的感情,若是連修西盤算的陰謀都全部挖掘,他很怕會激怒那頭野獸。他需要很小心翼翼,一點錯漏都不能出的等待。等待修西的報復。他很清楚,修西不喜歡吃虧的性格,他的一次背叛,不讓修西還回來少年必定會一直介懷。所以,他安然受領少年所有的陰謀詭計,只為了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
    可惜,他想過少年要用很久才消氣,久到他忍耐不住開始主動出擊,可他從未想過,少年會以一種荒誕的形式離開這個世界。
    ‘到底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鳶盯著亞父畫像里老鷹一般陰鷙的目光,在內(nèi)心詢問,腦海中似乎有個聲音回響,鳶目光一頓,畫像中的老人嘴唇開合,略帶嘲諷的聲音回蕩腦中,【當然是因為你蠢!】
    情況略顯荒誕,鳶凝神盯著畫中倍感厭惡的老人,‘……你到底是誰?’
    【……燕懷山、里歐、蔡繼安、殷逢淵、曲鷗、還是這個被尊稱的亞父,你指哪個?不過你大概也聽不懂,所以名字無關緊要。】
    ‘你現(xiàn)身,大概是有什么目的吧?’
    【你猜?】
    鳶抬手就要把畫像撕碎,老人菊花臉一皺,嘟囔了一聲【真無趣】才道,【我是有點煩了,想跟你最后賭一把。】
    不等男人說打賭內(nèi)容,鳶斷然回復,‘我拒絕?!?br/>     【你要想再見到他,就沒有拒絕的權力。】
    ‘他已經(jīng)死了?!?br/>     【只是在這里死了而已?!?br/>     ‘……什么意思?’
    【廢話真多,我可懶得好心向你解釋,你就告訴要不要賭?若是不賭,你大概再也見不著他了?!?br/>     鳶垂眸,良久,‘……怎么賭?’
    【呵?!坷先溯p笑,道了最后一句,【若你贏,我助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若我贏,我只要你把他還給我,怎么樣?】
    ‘還……是什么意思?’
    【自然是你橫刀奪愛的意思,我要你把師宣還給燕懷山,不過你大概并不知道‘師宣’是誰吧?】老人的笑容讓鳶倍感刺目,而老人也察覺到自個太討人嫌,在鳶腦海中留下賭約內(nèi)容,便消失此間。
    《吸血鬼編年史》載,21世紀末,再臨帝國的史上最后一位純血離奇離世,由于其承血之子早已創(chuàng)建“割斷”之法,純血的恐怖統(tǒng)治并未讓其因純血的死亡而消亡,僅僅經(jīng)歷了一段虛弱期,令所有吸血鬼不可思議的是,父子倆按照當時記載的各種聞名于世的爭端本該互相仇恨,承血之子卻在冒然闖入葬禮歸去當夜,跳進一架絞肉機里,埋葬了漫長的生命。
    殉父?這個理由有點可笑,抑郁?更是無稽之談,眾吸血鬼不得其因,從承血之子的故友口中得出一個最為荒謬的答案,殉情。
    而真實怎樣,唯有兩個消失在世間的靈魂可知。166閱讀網(wǎ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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