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勤帝一拍鎮(zhèn)紙,“陸貢生怎會是女子?便是你成日沉迷風花雪月之事,也不要把此等惡劣習氣,帶到朕的朝堂來!”
雖是有些怒,陸璇卻知道,那位大人已然為自己解決了女衣之事,故意讓皇帝發(fā)怒,打消皇帝的懷疑,讓梁勤帝親口說出“怎會是女子”的措辭。
此刻梁勤帝是,信便信,不信,也得信,騎虎難下。
這位大人,看似言不達意,輕飄飄的,卻巧合地直當中心。
關于陸璇的去處,皇帝沒有明確指向,只讓她在翰林院當差,正式差事,等之后再定奪。
反正陸璇是不在意,也不能先算計皇帝,還指望著皇帝能笑臉相迎吧?這個道理她懂,再者,翰林院,是她前世任命處,上下關節(jié),也方便打通。
好像放魚入海,放鳥歸林。
梁勤帝走后,陸璇到陳微之面前,還沒有說話,陳微之便道:“本官說過,你在本官這里的印象——”
“陳大人,貢生形象如何,不勞大人費心,貢生,也無需在大人這里解釋清楚。方才,大人為何不說出那晚,看見了貢生在一位考官面前寬衣?”
照陳微之性子,一定會說,但方才又沒說,陸璇是,出乎意料,那位大人,究竟有什么來頭。
性格古怪,脾氣古怪,連幫人的方式,也不似尋常。
這是說到了陳微之的痛處,想來陳微之為人嚴明公正,只有顧垣禮,能讓他都不敢開口。
“就算本官說了,陛下也不會拿你怎么樣,因為那位,實在是貴人。”
有宗室血脈,有資格參與皇權爭奪,怎么能不是貴人?
“陳大人,原來,你也有怕的人?”陸璇微微瞇起眼睛,欣賞陳微之窘迫的模樣,那張冰冷刻板的臉上,終于有了不一般的神色。
“怕?笑話,本官是,不給皇帝找事兒。”
皇帝要留著顧垣禮去權衡其他上位者,顧垣禮,不能出問題。
說到這里,便是再隱晦,陸璇也明白了,可如此一來,她便不想投入那位大人門下,或者說,不想把家人,置于危險的境地。
陳微之走后,屏障內飄來陣陣檀木香,陸璇知道,那位大人還在。
“謝大人相助,貢生今后一定——”
沒等她說完,屏障內的的人拂袖離開,只剩寬厚的衣袖兜著風甩下的聲音。
人走了,都不曾與她說話,她甚至,不曾見他一面。
詭異的脾氣。
陸璇出宮,一面走一面思考。
昶王這么做,是為了什么?她如今只是蝦兵蟹將,甚至未入流,為何要花費心思陷害她?
除非……
廣元院女衣一事,敗壞的不僅是陸璇的名聲,更是廣元院與貢生們,殿試夾帶抄襲一事,針對的不止是陸璇,更是幫助陸璇參與殿試的人。
因為,在大眾眼中,陸璇與陳微之關系不簡單,如果陸璇殿試夾帶抄襲,證明是陳微之放她過的會試。
可,陸璇知道,會試,除了自己的才華外,那位大人一定也有參與,加之那位大人一直幫她至今。
所以,折損陸璇是表面,牽連到陳微之則是無奈之舉,昶王的真正目的是——那位大人。
她不由自主地停下,面色有些泛白,方才陳微之說的,不想給皇帝找麻煩,是因為,皇帝將那位大人和太子放置在一起,互相牽制。
能牽制住太子的人。
果然,水深。
快到陸府,后面有人喚了陸璇一聲,她下意識轉身,卻只見陸嬌嬌甩著帕子,方才喊人的,是她身旁的丫鬟。
陸璇不想多事,一記眼刀刮過去,便回頭繼續(xù)走,近日事情很多,她不想再麻煩。
“陸璇!陸大公子,叫你呢!”陸嬌嬌甩著帕子,三步并作兩步地朝前走,攔住陸璇,瞪了她一眼。
“讓開。”
陸璇從左邊走,她便從左邊阻攔,右邊也是一樣,兩個人將陸璇困住,不讓她走。
“讓開?什么讓開?這街上的路是你修的?大公子,別有了仕途就不認人啊。”
陸嬌嬌聲音又急又媚,陸璇心里本就煩,被她這么一吵,正缺個豁口要發(fā)泄。
“陸嬌嬌,你最好有正事跟我說,不然,”她頓了頓,扯出一抹冰涼的微笑望著她,“你不會想知道后果。”
被陸璇這么一看,她心虛地眨眨眼睛,最終卻提了膽子,湊上前,媚笑道:“當然有事與你說。你不是說,昶王府不會理我嗎?我告訴你,他們這次可為我們庶支撐了腰,就是你這么個喪心病狂的——”
“好,既然如此,你們?yōu)楹尾话殃仆豕┏鋈ィ勘蝗速u了還要給人家數(shù)錢,蠢如豬彘的東西還需要我提醒你?”陸璇也不躲了,走進她,鳳眸里閃著狡黠的光。
陸嬌嬌顯然沒反應過來,是啊,不是有人撐腰么?怎么不把昶王供出來?
陸璇皺眉想了想,皇帝不會削弱昶王的勢力,不然會造成朝野不合,所以放過庶支不是因為要針對她,而是要捧殺昶王?
有了這種思路,一切都清晰很多,以她前世對皇帝的了解,梁勤帝為人隱晦,卻極有城府。
不能按照正常思路去打量皇帝。
“這……這……肯定有原因,不是你可以參透的!”陸嬌嬌不服氣,非要壓她一鼻子,無厘頭地說出一句話。
“我知道,昶王不屑于對你動手,強龍壓不過地頭蛇,他怕你沒有出身,背水一戰(zhàn),狗皮膏藥賴不走!”陸嬌嬌好像自圓其說,在嘴里念叨了一遍才說出來。
陸璇禁不住要笑,實在太可笑,不過她沒有,而是擦身走過陸嬌嬌,走過一步后,才回眸,看瘋子般看著她。
“你也說了,我中了進士,有了仕途,從此以后,高山可移,大海可平,我上面是皇帝,底下是陸府嫡系,何來地頭蛇一說?”
她將皇帝搬出來,倒不是真的與皇帝親近,而是,要拿皇帝來嚇一嚇陸嬌嬌,這種人,就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為了防止她再次找上門,最好把話說死。
陸嬌嬌下意識后退半步,等她反應過來時,陸璇已經不見蹤影了,氣得跳腳,帶著丫鬟走了。
她不怕陸嬌嬌,但是怕庶支再次找陸府的麻煩,所以,找靠山的事,真是要提上日程了。
不過,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不會靠近那位大人,位高權重是真,古怪高深也是真,謹慎為妙。
……
年糕急匆匆來找陸璇,說是門口有人求見,已經招待到前廳了,陸璇卻并不驚訝。
畢竟她已經放出消息:官職未定,卻要奉養(yǎng)陸府,貢生對書法略通一二,求個文墨客也便罷了。
招安的人,確實多。
面前的公子一表人才,腰際佩劍,神情不太自在,有些清高,她這一見面,便看出,宮里人。
一說到宮里人,前世給她印象深刻的不過兩位:太子,五皇子。
后者,是她一輩子的夢魘。
說不上恨,畢竟她是自愿去找顧寧琇,可那是逼不得已的選擇,所以,也談不上煙消云散。
“陸公子,我家主人身邊缺個文墨,在陛下未任職你之前——”
“這位公子,先喝茶。”陸璇打斷他。
無論如何,這個人她都不會深交,不會投入門下,因為不管是太子,還是五皇子,她都不情愿葬身。
“陸府的茶,趕不上宮里,可這叫年糕的小丫頭卻會煮茶,花樣兒也多,年糕。”
年糕端著茶具走來,安安靜靜地煮茶,做好一碗,便給那公子遞過去,速度越來越快,那公子不好不喝,但要喝了,便顧不上說話。
終于,他受不住陸璇的氣了。
“陸公子,你若不想去我家主人身邊,明說便好,何必折騰我?”
“這是陸府待客的禮儀,若公子看不慣,那我們道不同不相為謀,不是陸府不愿,是老天不作美,祖師爺不給陸某這碗飯吃,年糕。”
于是年糕答了聲,對那位公子道:“您請。”
那人也不是臉皮厚的,拂袖走了。
看了他半晌,陸璇發(fā)覺,是五皇子身邊的人,前世,她見過一面,當時情況緊急,沒記太清。
“年糕,若再見到腰上佩劍,帶玉佩的,華服的,趾高氣昂的,不用迎進來,就說,我不在。”
她冷冷看著那個背影,直到消失。
來的人不少,一早上便有三個,其余兩個一個是落魄宗室中的,憑著姓還混著個王爺,另一位,是某個將軍府來的
陸璇一般不跟武官往來,相比起文官,梁勤帝更忌憚武官,通常風光一時,惶恐一世,最先收拾的也是武官。
說到這個,她好像今早起來便沒有看到陸南君,平常有外人來,陸南君一定會在一旁給她撐腰的。
“二少爺一大早出門了,現(xiàn)在也沒回來。”管家如實匯報,陸璇心覺不好。
有的人,溫和,向她拋下橄欖枝,求個你情我愿,好聚好散,可有的人,非要將她搶到身邊,那么,就不是拋橄欖枝了,而是,威脅。
陸南君貿然大早出門,其中必定有鬼。
果然正當陸璇要出門去尋的時候,小廝回來說二少爺跟旁人打架,被人家告到官府,現(xiàn)在身處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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