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璇進門,還未來得及開口,鳳悟寬便引她坐下:“陸大人特意到此,可是想問此處府衙為何如此荒廢?”
陸璇滿腹狐疑地點點頭:“我以為,縣衙乃百姓鳴冤叫屈之地,該日理萬機才是,可如今竟連半點動靜都沒有,莫不是這遠山縣竟如此太平?”
這話問的,陸璇自己都不相信。
鳳悟寬更是滿臉無奈地笑了笑:“大人說笑了,哪里會有如此太平之地?表面上越是太平的地方,實則越是惡象環生。”
“哦?鳳師爺此話怎講?”陸璇初來乍到,不識此處境況,只得虛心求教。
不過看來她是問對人了,只見鳳悟寬二話不說便將一應事宜悉數告知于她。
原來,在陸璇到任之前,這遠山縣縣令的位置本是留給王家中了會元的兒子王子軒來擔任的。
只是無奈她乃皇命欽點,故而王家一番苦心,最終也只得撲空。
聽聞此事,陸璇不由地感嘆:“如此看來,倒是我奪人所好了?!?br/>
鳳悟寬卻搖頭:“并非,就算沒有陸大人,那王子軒的縣令之位也坐不了幾日。”
陸璇被引得愈發好奇,隨口問下去:“這話又從何說起?”
“那王子軒雖才智過人,本性卻隨了他那爹娘,貪得無厭、欺世霸民,若由他擔任縣令,只怕遠山縣百姓全要身處水深火熱之中了?!?br/>
說罷,鳳悟寬又反問陸璇:“陸大人可有被府中衙役針對?”
陸璇不知該如何回答,只是委婉說道:“倒談不上針對,可能是我初來乍到,不足以取得大伙兒信任吧?!?br/>
鳳悟寬卻哪里會相信這些場面之詞?隨即邊笑邊搖頭道:“非也,非也,衙役們如此針對陸大人,想必是有人在暗處指使才是?!?br/>
陸璇反應極快:“莫不是也與那王子軒有關?”
鳳悟寬點頭:“正是,此人一向狡詐,想必是給了衙役們不少好處,才使得衙役對他誓死效忠、屢屢為難陸大人?!?br/>
“豈有此理。”陸璇咬牙切齒,想不到這區區小縣,竟也有如此目無王法之徒。
如今陸璇這縣令做都做了,王子軒還這般使陰招令她難堪,當真是卑鄙。
陸璇正無語,鳳悟寬又補充道:“不光如此,那王子軒記恨大人奪其官位,不知從何處探聽來大人先前在盛京之名,竟說大人有,有斷袖之癖?!?br/>
說這話時,鳳悟寬臉上突然泛起一絲羞怯,陸璇聞言更是目瞪口呆:“我,斷袖?”
這不是無稽之談嗎?她一個女子怎會……
不過想來應該是有人打聽到了陸璇與顧桓禮之事,又抓著大做文章了。
難怪她昨日剛到便覺得衙役瞧自己的眼神甚是古怪,原來是將自己當做異類了。
陸璇簡直頭疼,大老遠跑這兒來躲避謠言,沒想到這謠言竟陰魂不散地跟到這窮鄉僻壤來,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不過來都已經來了,后悔也都來不及了,陸璇索性先解決眼下的困難。
“鳳師爺,此事它實則是個誤會,我其實沒有……”陸璇正要解釋,卻被鳳悟寬打斷。
“鳳某知道,自打昨日見到大人,鳳某便知曉大人是位君子,自然不會平白聽信小人讒言誤解大人?!?br/>
陸璇聞言不由地愣住,自己與這位鳳師爺不過萍水相逢,竟能得他如此信任,實乃難得。
如此也便無須多言了,陸璇隨即一臉正色道:“左右府衙無事,師爺可愿領我去王家會一會那王子軒?”
鳳悟寬倒是被陸璇此等難得的念頭引得眸中一亮:“大人竟有如此難得的膽識,下官果真沒有看錯人,大人請隨我來?!?br/>
說罷,二人隨即氣勢洶洶地朝著城西王家趕過去。
本以為此行便能好好與那無恥小人理論一番,不曾想竟是平白吃了個閉門羹。
王家家大業大,雖不及盛京權貴府邸,可在這名不見經傳的江南小縣城里也算是數一數二的大戶人家了。
陸璇一路行至王府門口,剛要上前便被門口守衛攬?。骸案墒裁吹??”
幾個小廝態度蠻橫,真是應了那句有什么樣的主人就有什么樣的狗。
陸璇也不退縮,反而立得更直:“我要見你們家公子王子軒?!?br/>
她待人一向彬彬有禮,不過遇到如此霸道又劣跡斑斑之人自當收起往日的做派,免得平白污了君子之禮。
見來者不善,守衛二話不說便將人往外轟,嘴里還振振有詞道:“無名小卒,我家公子也是你想見就能見的嗎?出去出去!”
許是喧鬧之聲太過惱人,竟將府內之人引了出來:“怎么回事兒啊,大白天在門前吵吵嚷嚷的,讓人看見像什么話!”
來人衣著體面,看上去倒頗有幾分權勢,陸璇隨即上前:“在下陸璇,久仰王公子大名,特來拜見。”
聽見來人名諱,那人頓時墨眸一閃:“你就是陸璇?那位從盛京而來的新任縣令?”
陸璇本想親自得見王子軒以后再亮名身份的,可來人如此逼問,她也委實不好說謊,隨即點頭承認。
確信了眼前之人便是與自家公子搶奪官位之人,那人臉上頓時泛起一陣蔑笑。
“原來就是你啊。”他邊說邊在陸璇身邊繞了一圈,滿眼鄙夷地朝她打量著。
片刻,只聞得一聲冷哼:“呵,果然名不虛傳?!?br/>
陸璇心中不由升騰起一陣不快:“什么名不虛傳?”
聞言,那人似乎是故意提高了嗓音,隨即吆喝道:“縣令大人在盛京城的風,流韻事我等早有耳聞,如今得見,斷秀之癖果真名不虛傳?!?br/>
說罷,陸璇耳邊頓時響起一片嘲笑聲,她簡直無語:不就是長得清秀些嘛,這都能給看成斷秀?
眼見陸璇被這群人如此嘲笑,一旁隨同而來的鳳悟寬也終于忍無可忍,隨即挺身而出。
“你是何人,我家大人要見的是你家公子,還不速速通報?”
鳳悟寬此行雖是正義之舉,陸璇也心存感激,可在這群走,狗面前便是如跳梁小丑一般。
聞言,穿著體面那位頓時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勢道:“我乃王家總管,有什么事便同我說吧,我家公子可沒空搭理一個斷秀?!?br/>
說就說,還特意瞥了陸璇一眼。
陸璇倒也不惱怒,反倒比對方更為“出言不遜”。
“我還當是什么王公貴族呢,原來不過是一條狐假虎威的狗腿?!?br/>
如此不雅之詞換做是前世,陸璇是斷然不會輕易說出口的。
可今生倒是對庶支,那幾位不少用過,此刻倒也不覺得唐突了。
聞言,管家頓時惱羞成怒:“你!你區區一個斷秀,連男人都算不上,憑什么如此說我?”
罵吧罵吧,反正她本也就并非男子。
陸璇洗耳恭聽,那人不知罵了多久才沒了力氣,她這才又開口:“你家主人呢?”
“我家公子是不會見你的,你最好現在就回去,否則日后等我家公子問責,有你好果子吃的?!?br/>
管家仍是不依不饒,卻早已沒了方才的氣勢。
陸璇也不愿在此虛耗光陰,索性先行打道回府,反正來日方長,這巴掌大點兒的小縣城里,早晚都會碰面的。
“既然如此,陸某便靜候公子佳音了?!绷滔乱桓苯z毫不懼怕的架勢,陸璇這才轉身離開。
與此同時,府衙內已有人議論起來。
“聽說那陸璇去王家興師問罪了,我們收了我家那么多好處,不會被她發現吧?!币幻懶∨率碌难靡蹜n心忡忡道。
謝青山卻半點不畏懼:“發現便發現,我就不信她區區一個被盛京貶謫的縣令還能拗得過王公子。”
所謂虎落平陽被犬欺,謝青山存的便是這門心思。
但他大概不曾聽說還有另外一句話——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這不,某些左右逢源的墻頭草便深諳此理,汲汲皇皇出來動搖軍心了。
只見小八一副畏畏縮縮的模樣:“但我聽聞那陸璇背后可是有皇親國戚撐腰呢,我們如此對她,真的不會引火燒身嗎?”
謝青山簡直為有如此手下感到羞恥,隨即賞其一記白眼:“你是不是傻,她若真有高管庇佑,會被發配到如此窮苦之地?”
說的倒是頗有幾分道理,小八這才將信將疑地退下。
“總之,我們只要對王公子唯命是從,就算真的出了什么事,也有他替我們擋著呢?!敝x青山如是說。
眾人紛紛附和,果真是一群沒見過世面的山野村夫,竟愚蠢到相信一個奸邪小人會保自己平安無事。
正議論著,陸璇與鳳悟寬也匆匆趕了回來。
謝青山頓時又擺出那副令人作嘔的德行,坐在石桌上翹著二郎腿、一副唯我獨尊的模樣。
“有些人啊,不自量力,明知自己品行不端、上不得大雅之堂,還跑去人家堂堂會員府上滋事,當真是不知廉恥?!?br/>
方才吃了閉門羹,如今一進門還要聽“自己人”如此冷言冷語,陸璇就是再好的修養此時也難免有三分氣性了。
沉了一口氣,陸璇隨即上前:“衙役捕快非議上官者,處杖刑三十?!?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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