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皖哄了好幾句,他才不再拉著一張臉。貴女們入了景王府肯定要先給主人問好,楚宴懶得應付,便回了寢室,徒留蘇皖招待的她們。
入府后,這些貴女們走的是主道,單主道上的燈籠便已經讓她們大開眼界了,每一個燈籠都說不出的華美,離近后,才發現下面還掛著謎語,上面的字龍飛鳳舞,說不出的飄逸。
貴女們都不由贊嘆了幾句,有個眼尖的發現了異常,指著前方的燈籠道:“你看遠處的燈籠,連成一片,是不是樂此一生千百寵?”
“哎呀,還真是,遠處的好像也可以連成一行祝福語。這也太神奇了,竟特意用燈籠擺出祝福語。之前我隱隱聽到有人說什么祝福語,我還以為用紅綢寫的呢,誰料竟是燈籠擺出來的。”
其中好奇的忍不住問了問迎接他們的丫鬟,“這些祝福語是為了慶祝王妃的生辰禮?”
帶路的小丫鬟笑道:“回趙姑娘,確實是為了祝賀王妃的生辰禮,這些祝福語都是王爺想的,一共有九十九個字,其中有八千多燈籠都是王爺親手擺的。”
貴女們無不震驚地睜大了眼,任誰也不敢相信,他那樣孤傲淡漠的一個男人,竟也會放下身段,做這等事?
怎么可能?他明明那般薄情,平日里遇到了,同他打招呼時,他也總是淡淡的,瞧著也根本不是體貼的性子,怎么可能做這種事?
別說他貴為王爺,就算是旁的男子,也沒有哪個會為了給妻子慶生這樣折騰自己的,貴女們聽到這話時,第一反應是不信。
李音今日也來了。
她本想拉好友趙依瓊一同過來,誰料她卻說什么都不來。
趙依瓊年前已經定了親,今年下半年完婚。她從來都沒有飛蛾撲火的念頭,對自己的未婚夫也很滿意,所以李音拉她過來時,她才堅定地拒絕了。
見她打定了主意不愿來,李音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感覺,狠狠戳了戳她的額頭,才就此作罷,隨后拉著旁的朋友來的。
聽到丫鬟的話時,李音不由笑了,下意識地以為接待他們的丫鬟是蘇皖的人。
她眸中閃過一抹輕視,淡淡道:“再想為你們王妃長臉,也不能這般吹牛吧?堂堂王爺又豈會為一個女人,做這等事?我七舅舅從小到大,最煩的就是這等瑣碎事,也不怕牛皮吹太大會當場爆炸!不會是七舅母讓你這般說的吧?她給了你多少好處?”
她這話說得極重,竟絲毫沒有尊重蘇皖的意思。
蘇皖自從嫁入景王府后,賞罰分明,恩威并施,府里的丫鬟小廝有大半都已被她的人格魅力所折服,提起她時,也無比驕傲,這丫鬟也是其中之一。
因為清楚景王對王妃有多在乎,縱然知道李音的身份,她也絲毫不膽怯,而是不卑不亢道:“郡主這話是何意?您是覺得王妃唆使奴婢撒謊?王妃豈會做這等事?不說這燈籠確實是王爺所掛,您身為晚輩,對王妃沒有絲毫尊重,有做晚輩的樣嗎?”
李音顯然沒料到一個丫鬟竟然敢如此跟她說話,見她拉下了臉,她身邊的丫鬟不由大聲呵斥了一句,“你一個小小奴婢,竟敢這般同郡主說話,是不是活膩歪了?”
說著就去掌她的嘴。
她巴掌伸到一半,卻被負責巡邏的秦二攔住了,秦二道:“府里不許任何人喧嘩,這位姑娘再這般吵鬧,休怪秦某不客氣。”
言語間斥責的竟是李音的人。
李音一張臉漲得通紅,因為清楚秦二是楚宴的左膀右臂,她才忍住了怒火,不由冷聲道:“秦護衛都不清楚發生了什么,就訓斥我的丫鬟,好像不太好吧?”
秦二撩開衣袍,給李音行了個禮,才不卑不亢道:“屬下今日的職責是負責府里的安全,制止任何爭吵,郡主也知曉我們王爺最怕吵,他特意吩咐了,不管何人來了景王府都必須遵守景王府的規矩,不然就請出去,剛剛屬下正是聽到你的丫鬟大吵大鬧才制止了一番。還請郡主不要讓屬下為難。”
李音心中憋著一口氣,狠狠瞪了一眼維護蘇皖的丫鬟。
這丫鬟這會兒已經冷靜了下來,清楚郡主不是她能得罪的,臉色微微有些蒼白。
見她總算知道怕了,李音心中那口濁氣才算散了些,她眸中譏諷更甚,料定了她在撒謊。
今日畢竟是蘇皖的生辰,事情若鬧大了,對李音自然沒有好處,她的好友不由輕輕扯了扯她的手臂,笑道:“好了,不是多大的事,過去就過去了,咱們既然來了,還是好好參觀一下燈籠吧。”
李音蹙了下眉,她可不想輕易饒了這丫鬟,這么多貴女瞧著,她若就這么算了,臉面往哪兒放?
李音掃了秦護衛一眼,道:“剛剛可不是我的丫鬟在挑事,秦護衛是沒瞧到這丫鬟的嘴臉,竟說府里的燈籠都是我七舅舅掛的,你說可笑不?她一個奴婢出言不遜,頂撞郡主,本郡主若是輕拿輕放,以后是不是所有的丫鬟都敢對我不敬?”
秦二剛剛就在不遠處,自然也聽到了李音的話,這丫鬟說到底也是為了維護王妃。
今日又是王妃的生辰,李音雖貴為郡主,入府后卻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臉,分明是有意找事。
府里來了這么多貴女,當著這么多人的面,這丫鬟若是被罰了,以后還有哪個丫鬟敢出面維護王妃?
秦二清楚楚宴對蘇皖的重視,這個時候自然不可能任由李音罰了維護她的人。不過她終究只是一個丫鬟,李音若真想懲罰,他還真攔不住。
他的手下已經機靈地去了凌霄堂。
秦二道:“回郡主,剛剛這丫鬟的話,我也聽到一些,她并未撒謊,府里的燈籠確實是王爺親手掛的,郡主若不信,可以退后一截兒,認真瞅一下前面的字。”
李音聽了他的話,眉頭便蹙了一下。
她依然不信楚宴會為一個女人,這般紆尊降貴,只以為秦二是有意護著這丫鬟,她身為郡主,一向有自己的主見,自然不會旁人說什么就是什么,這個時候也沒有看一眼的意思。
旁的貴女們卻極為好奇,都不由扭頭瞧了瞧,倒著認字稍微有些難,只能看到近處的,最前面的字卻瞧不出,有人忍不住便后退了一截兒去瞧了瞧。
譚妙就是這些人之一。
她這段時間不是沒想過來楚宴跟前刷刷存在感,因一直沒尋到機會,才拖到今日,此刻她便率先后退了一截兒,瞧到吾愛蘇皖,這幾個字時,她微微怔了怔。
譚妙唇角不由翹了起來,越發覺得這個景王真是有意思,她氣定神閑走到了李音身旁,笑道:“看來這燈籠真是王爺掛的,前面寫著的那幾個字,除了王爺,真沒人敢擺。”
瞧到的人都不由附和,“對啊,肯定是王爺擺的。”
那四個字太過纏綿,貴女們都不好意思說出口。
李音掃了大家幾眼,眉頭緊緊蹙了一下,拂袖去瞧了瞧,看完紅唇緊緊抿了起來,顯然沒料到楚宴竟真這么無聊。
堂堂一個王爺,竟然做這等下人才做的活?
哪怕知道這丫鬟沒有撒謊,李音依然撐著最后一絲尊嚴,板著臉道:“就算我冤枉了她,她身為一個丫鬟,卻對郡主沒有絲毫尊重,依然當罰,難道秦護衛還要護著她嗎?”
她話音剛落,卻聽到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傳了過來,“你身為晚輩,卻對舅母不敬,這丫鬟若真任你往王妃身上潑臟水,才該罰。”
聽到他的聲音時,眾人都不由屏住了呼吸,顯然沒料到他竟會出現。
楚宴一身絳紫色直襟長袍,桃花眼中沒有一絲笑意,一張俊美的臉也顯得冷厲異常。
貴女們不小心瞄到他的神色時,心中都不由一跳,連忙行了禮,李音臉色也有些發白,顯然沒料到他會出現。
他最是怕麻煩,平日里又豈會管這等小事?
若是驚動了蘇皖,她再是長輩,肯定也不好處罰自己,李音是篤定楚宴不會管這事,才執意為了面子討個說法,誰料竟然將他招來了?
見她白著臉,僵在一旁,楚宴眼中閃過一抹厭煩,他走到這丫鬟身旁才停下,見瞧著眼生,才對秦二道:“她護主有力,賞半年月銀,提為大丫鬟。”
這丫鬟見李音揪著不放,本以為定然免不了一頓罰,見王爺來了后,不僅不讓人罰她,還賞了她,她心中激動,連忙跪下謝了恩,道:“這都是奴婢應該做的。”
楚宴直接讓她退了下去。
他對丫鬟的獎賞,不啻于在打李音的臉,李音一張臉漲得通紅,偏偏她又有些害怕楚宴,這會兒委屈的眼中都泛了淚花,卻不敢多說一句。
楚宴這才抬頭掃了她一眼,語氣也淡淡的,“怎么?我為自己的王妃掛個燈籠都能礙到你的眼?堂堂郡主絲毫不尊敬長輩,被丫鬟指出錯誤后,不僅不反思,還跟個潑婦似的吵吵嚷嚷,皇家的臉面都被你丟光了。”
他語氣雖淡,一番話卻猶如一道悶雷砸在人心尖上,不僅李音嚇得手腳冰涼,在此的各位貴女也驚出一身汗。
楚宴居高臨下瞥了她一眼,“來我府上還敢侮辱王妃,誰給你的膽子,若是活得不耐煩了,就吱一聲?”
李音自然不敢吱聲,察覺到他眼中的殺意,她腿一軟直接癱在了地上,“我知道錯了,七舅舅饒我這一次吧。”
她哆哆嗦嗦的幾乎說不出完整的話。
楚宴眼中閃過一抹厭惡,“秦二,將她們主仆二人給我丟出去,派人跟長公主說一聲,她若不會教女兒,我不介意替她教訓。”
考慮到今日是蘇皖的生辰,不宜見血,楚宴才壓下心中的暴戾。
秦二領了命后,便站了起來,“郡主請吧。”
李音早已經嚇壞了,不僅腿軟得站不起來,眼中的淚也一顆顆砸了下來,顯然沒料到他竟然會當這么多人的面,如此斥責她。
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被指責成潑婦,還要不要臉面了?
李音又羞又怕,不僅臉頰火辣辣的,后背上也出了一層冷汗,見她還不快滾,楚宴厭惡地瞥了她一眼,“拖下去。”
秦二不敢再耽擱,李音畢竟是貴女,他一個男人也不好動手,便對身旁的婆子使了個眼色。
婆子們連忙上前了一步,一人抓住她一個胳膊,硬是將人拖了下去。
這一刻,李音想死的心都有,見眾位貴女皆小心打量著她,她只覺得一張臉火辣辣燒得厲害,一時又羞又惱,竟生生氣暈了過去。
直到府里沒了她的身影,楚宴心中的不快才消散一些,他掃了眾人一眼,多少覺得有些礙眼。
偏偏這個時候譚妙竟然還突然鼓了鼓掌,笑盈盈道:“王爺當真是神勇威武,王妃若是知曉您這般維護她,肯定感動至極,你們二人的感情當真是伉儷情深,令人艷羨,以后若是再聽到有人說王爺薄情,我第一個不依。”
在場的幾個貴女,見譚妙如此大膽都不由為她臉紅,偏偏她言笑晏晏,極為坦然,楚宴掃了她一眼,眉頭緊緊蹙了一下,“你誰?”
譚妙臉上的笑不由僵住了。
楚宴沒再理她,直接對秦二道:“就算皇上答應了幾個公主,讓她們多帶點好友來,也不能任何人都放進來吧?”
譚妙的臉漲得有些紅。她向來聰慧,從小到大還是頭一次這么窘迫。
她來之前還刻意打扮了一下,今日的她一身海棠色衣裙,五官明媚動人,就算不及蘇皖,在整個京城也是數一數二的美人。誰料他如此不給面子。
她本以為經過狩獵時小樹林的交鋒,王爺肯定對她有了深刻的印象,誰料他竟根本不認識她,這對她來說不嗤于奇恥大辱。
她窘迫極了,一時就呆在了原地。
楚宴神色依然很冷,說完這話,就轉身離開了此處,譚妙眼中已經溢上了淚花,本想惹他憐愛一二,誰料他看都不看,直接大步離開了。
秦二摸了摸鼻尖,不過已經迎了進來,也不好當眾趕走,只好道:“姑娘莫哭,王爺剛剛只是心情不好,見你出頭才有些不悅。既然來了,就好好觀賞一二吧。”
在場的幾位貴女大多跟譚妙關系一般,畢竟好幾個貴女的哥哥都極為喜歡譚妙,有的還想娶她,也不看看她的身份和德行。
見她出丑,大家心中都不由大呼過癮,覺得景王不愧是景王。她這一副狐媚子的作派能蠱惑了旁的男人,可不代表誰都能蠱惑。
景王不就不吃她這套?
有人倒是象征性地安慰了幾句。
譚妙今日是跟戶部尚書的女兒一同來的,她也連忙勸了一下譚妙,說是景王心情不好,不要讓她在意。
譚妙一張臉卻還是火辣辣的,她臉皮再厚,一個姑娘家也不可能在聽了這種話后,依然留下來,譚妙也告退了。
她哥哥聽說這事后,多少有些生氣,雖然氣景王不給面子,更氣的卻是譚妙的自以為是,難怪最近給她說親時,她總是推三阻四的,竟是看上了景王。
因為瞧破了她打著什么主意,他頭一次對她發了火,說的話也極為難聽,還讓人關了她禁閉。
譚妙低垂著眉眼,抿緊了唇,讓人瞧不清她的神色。
蘇妍和蘇翼之前在西邊猜燈謎,等聽說這場鬧劇時,李音已經被拖了出去,譚妙也已經告退了。
蘇妍努了努嘴,對哥哥道:“我聽冉桐姐姐說了,李音上次就曾為難過姐姐,當時被她祖母罰了一通,竟還不知悔改,這個譚妙也是,上次狩獵時,還特意跑到姐夫跟前大獻殷勤,一個個哪有貴女應有的品德?”
蘇翼的眉頭緊緊蹙了起來。他最是護短,自然不高興有人讓蘇皖不痛快,心中便暗暗記下了這事。
蘇皖并不知道發生了這種事,楚宴特意叮囑了不許告訴她,便沒有一個人跟她說起。
貴女們來到后,小心給她請了安,見楚宴竟陪在她身旁,一個個什么話都不敢說了,呈了生辰禮,就連忙告退了,唯有一些心大的留下賞了會兒燈宴。
四公主等人也沒敢多待,回宮后就跟各自的母妃說起了此事。一時間后宮的女人,對蘇皖竟然說不出的羨慕。
陸太妃也知曉了此事,見兒子如此護著蘇皖,她只是笑著搖了搖頭,心中倒也覺得這樣挺好,起碼有個人讓他放在心上,以后她走了,他也不至于這么孤寂。
見眾位貴女這么快就離開了,蘇皖頗有些摸不著頭腦,楚宴心中的不快這才又消散一些。
蘇妍蘇翼也很識趣,猜到楚宴肯定想單獨跟蘇皖待會兒,便也離開了。他們幾人又去街上逛了逛,蘇翼還將蘇寶抱走了,他武功極好,有他在,蘇皖倒也沒怎么掛念。
楚宴便將她拉到了花園中,花園是最美的地方,一盞盞燈籠,將花朵都照得更美了幾分。
暖色的燭光打在她臉上,她依然美得奪目,一張臉也毫無瑕疵,烏發黑瞳,冰肌玉骨,瀲滟的紅唇,無一不耀眼。
見她唇邊染著笑,楚宴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道:“閉眼。”
男人依然一副慵懶的模樣,唇邊微微泛著笑,唯獨一雙桃花眼炙熱深邃,讓人瞧不清其中的深意。
蘇皖不由抿了抿唇,不知道為何,望著這樣的他,她心跳再次跳得有些快。
說來也怪,以往她從不曾這樣緊張過,這兩日心跳不穩的次數卻越來越多,她臉頰微微有些發燙,卻配合地閉上了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十二點多見,比心,哪日如果推遲會在文案中說明,么么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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