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云甫的預測一點都沒有出錯,三天時間剛過,幾乎就在馮勝藍玉等人前腳離京北上,后腳朱元璋就把他給召了過去。</br> 洪武大帝玩了一出御前升帳!</br> 朱元璋放著謹身殿、乾清宮不待,直接將住所搬進了武英殿里。</br> 后面的日子,吃住辦公都在這了。</br> 不僅陳云甫被召了過來,五軍都督府所有在京的都督、都督僉事、兵部尚書俞綸全部到齊。</br> 陳云甫還在這看到了許久未曾露面的魏國公徐達。</br> 大氣的沙盤北側是一處高階,高階擺下了兩張太師椅,朱元璋和徐達一人坐一個,便可以俯瞰整個沙盤的大局。</br> 陳云甫和俞綸兩人是前后腳進入的武英殿,到的時候,殿內已經是人頭攢動,穎國公傅友德正守在沙盤旁侃侃而談。</br> “時下,我軍北伐二十萬大軍已全數在北平至通州一線完成集結,燕王棣此前便遣邏騎出松亭關,訊報納哈出麾下果來部屯軍在慶州,數有一萬。”</br> 隨著傅友德的介紹,幾名兵部的官員便立刻將一支支顏色不同的小旗插在沙盤上。</br> 北平、通州插下了二十根繡著‘兵’字的旗幟,慶州處插下了一根。</br> 一根兵字旗幟就代表著一萬大軍。</br> 除了這一種,還有‘民’、‘糧’、‘器’等三種,分別對應著民壯、糧草和兵器。</br> 朱元璋微微頷首,開口道:“納哈出的主力探明了嗎?”</br> “回陛下,還沒有。”</br> 老朱也沒說什么繼續探之類電視劇中常見的話,他說了也沒用。</br> 畢竟人在南京呢。</br> 前線有什么風吹草動,該發生的早就發生了,同理,在軍事指揮上,老朱還是很信任朱老四的才能。</br> 朱棣知道該干什么。</br> 而他要做的,就是每天來到武英殿聽取前線的匯報即可。</br> 因為每天都會有新的軍情送過來,雖說從時間上來看都是數日前的。</br> “徐達,你有什么意見也說說。”</br> 朱元璋轉頭看向身邊坐著的徐達,問道。</br> 后者聞聲而起身,先是沖著朱元璋抱拳,而后便徑直順著級級臺階走下,來到沙盤旁接過傅友德手里的玉制長芴點在松亭關的位置上。</br> “咱們在松亭關外筑了四座城,分別是大寧、寬河、會州、富峪,當初筑這四座城的目的就是為了有朝一日北伐時用得上。</br> 陛下、諸位同工,宋國公他們一到通州,不要再把時間浪費在整軍上了,直接移兵出松亭關駐大寧,先給到納哈出一點壓力。”</br> “不整軍就直接出發,會不會有些倉促。”</br> 前軍都督府都督僉事宋炳在旁提出了一個質疑。</br> “就是要快。”徐達果斷言道:“咱們倉促、屯軍慶州的果來部應對起來同樣會倉促,咱們只是看起來慌了點,實際上兵糧、軍械什么的早已備足,而納哈出他們可還什么都沒準備呢。</br> 遼東那地界什么鬼天氣咱們都知道,眼下三月,他們才剛從天寒地凍中活著撐過來,可來不及備糧、備軍械。”</br> “打就要打個措手不及,打個兵貴神速。”</br> 徐達話講完,環顧一圈見沒人反駁,便又看向朱元璋。</br> 后者點頭:“魏國公說的有道理,打就要打納哈出一個措手不及,這事就這么定了。”</br> 殿中自然有承旨官,隨著朱元璋話音落下,馬上草擬出一份軍令呈遞到朱元璋面前。</br> 尚寶局司丞(前身就是符寶郎,管玉璽和金印)恭呈金印,朱元璋看了一眼便加蓋上去。</br> 這金印的前身是大都督印,朱元璋拆大都督府為五軍都督府,這大都督印便收到了宮里。</br> 玉璽代表皇權,金印就是軍權。</br> 軍令自然要蓋金印。</br> 承旨接過軍令,下了階便直奔陳云甫,將圣旨雙手捧起。</br> 陳云甫起先還有點懵,而后馬上明白過來。</br> 自己可是通政使,上傳下達,軍政皆出于手。</br> 遂連忙雙手接過轉身奔出殿閣,于外高呼一聲。</br> “上令!”</br> 因為今日朱元璋御前升賬,所以武英殿外站了數百人,除了有甲胄嚴明的大漢將軍,也有一身官袍的通政使司文書,聞聽此言,馬上便有一個文書腳步匆匆跑過來,拾級而上,在陳云甫面前站住。</br> 彎腰俯首,雙手的食指與中指并攏,外加上一個拇指,三指向上做出一個半圓。</br> 陳云甫將軍令帛書卷好,放到這名文書雙手中。</br> “上令,立刻遣人送往北平宋國公帥帳。”</br> “是。”文書膺了命后問道:“請通政使示下,沿途驛站報幾百里加急?”</br> 我好像忘了問?</br> 陳云甫也被問愣住,可現在自己轉身再去請示就有點不像樣了,趕忙絞盡腦汁的去想。</br> 上一次西南報捷是多少來著?</br> 對,六百里!</br> “就報六百里加急。”</br> 文書不復多言,轉身提袍,快步跑下殿前臺階。</br> 交代下去這份差事后,陳云甫便又轉身回到武英殿,繼續肅立一邊,安靜聽著。</br> “阿速哈剌兒和伯顏忽里兩部現在也在北平,可以置他們為千、百戶,訓練我軍騎兵的騎射之能,以充后用。”</br> 這兩個名字陳云甫沒聽說過,不過聽起來就知道是蒙古人。</br> 朱元璋思忖一陣后,點頭。</br> “可。”</br> 于是之前的流程又走了一遍。</br> 真要說起來,這殿前升賬也沒什么,大體上就是徐達、傅友德兩位軍中宿帥在闡述,朱元璋基本不會過多插手,或許老朱曾經的指揮才能不遜色于徐達,但他畢竟做了那么多年的皇帝,遠離軍陣久矣。</br> 他不加言隨意指揮,也是對徐、傅兩人的尊重。</br> “今日就先到這,徐達你留一下,還有陳云甫,你們倆先等等。”</br> 除去二人外,余者皆告退離開,陳云甫雖然不明白老朱為什么要留自己,不過還是老實肅立在原地。</br> 看著朱元璋把住徐達的手坐回到剛才的位置上。</br> “最近咱也是忙來不及問,老兄弟你身體可還好。”</br> “托陛下的福,臣好的很。”</br> “在咱這,你咋還一口一個陛下、一口一個臣的。”朱元璋皺眉不滿,拍著徐達的手說道:“現在沒有外人在了,你還是喚咱大哥吧,咱聽著親切。”</br> 階下,陳云甫猛然一挑眉毛。</br> 啥?朱元璋和徐達還真是拜把子兄弟?</br> 不過老朱,你說沒有外人在,那我在這算什么。</br> (提前祝大家除夕快樂,明日會有更新,不請假。)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