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時的北平大概在什么地方,又是個什么樣子。</br> 東至灤州三百九十里、南至任丘三百五十里、西至蔚州三百五十里、北至延慶州一百六十里,至金陵城三千四百四十五里。</br> 這是明洪武年北平府的地理位置。</br> 北平府建制史可上溯至大禹時期,當(dāng)時禹置九州,北平也不叫北平,叫幽陵,地緣上隸屬冀州。</br> 而北平這兩個字,是大明建國后,朱元璋給定的名字。</br> 北平的歷史很長,但在這里并不重要,陳云甫不是來旅游的,自然也不想分心于了解北平的歷史。</br> 他是通政使,北平真正值得他關(guān)注的,或者說這里不得不提的一句,只能是北平府去年的糧稅。</br> “一萬零八百石。”</br> 一個北平府,下轄五州十八縣,論及地理面積可要比蘇州府大三倍都不止,產(chǎn)出納糧,卻連同時期下直隸蘇州府的十分之一都不到。</br> 要知道,史記蘇秦評價中的北平可是‘天府之國!’</br> 而今,卻荒潦貧弊成這般樣子。</br> “這簡直就是一座兵城、是一座要塞。”</br> 站在北平城外駐足觀看,陳云甫由衷嘆了口氣。</br> 雖然早在洪武三年,朝廷已經(jīng)開始陸續(xù)遷民往北平居住,并且先后建立了大興縣學(xué)、通州學(xué)、昌平州學(xué)等州縣學(xué)府和太極書院、諫議書院、文靖書院等大型的書院建筑,可也在一年又一年的金戈聲中重新破敗,至今仍未重修。</br> 兵荒馬亂的地方,哪能容得下朗朗讀書聲。</br> 百姓為躲兵難紛紛逃離,人都容不下,何況學(xué)生。</br> “孤這些年長居于金陵,都快忘了十八年前父皇剛定鼎之時的天下,而今,夢回當(dāng)年。”</br> 朱標(biāo)站在車輅之上,幽幽一嘆。</br> “什么時候才能勘平戰(zhàn)亂,讓此地的百姓不再顛沛流離,而是過上踏踏實(shí)實(shí)的好日子。”</br> “快了、就快了。”</br> 一路行來,不見炊煙、沒有耕田,雖說沒有白骨露于野,但兩耳無雞鳴,也挺讓人心塞的。</br> 兩人感慨著,遙見前方沙土卷天,數(shù)百騎奔馳而來,最前方擎起一桿大纛,赤色的底繡著大大的燕字。</br> 燕王旗。</br> 朱棣到了。</br> 陳云甫瞇起眼睛,遠(yuǎn)處模糊的人影逐漸清晰,領(lǐng)頭者正是洪武十五年時見過的燕王朱棣。</br> 闊別三年,朱老四體型沒怎么變化,除了皮膚黑了不少,精神頭更是抖擻的多。</br> “唏律律~”</br> 戰(zhàn)馬在一聲長嘶后勒定站住,馬背上的朱棣翻身下來,大步流星便直奔車輅而來,朱標(biāo)上前相迎,離開五步處,朱棣抱拳作揖。</br> “臣弟參見太子殿下,問太子殿下金體安泰。”</br> “臭小子!”</br> 朱標(biāo)兩手托住,笑罵一句:“跟大哥這還來這套?快免了、免了。”</br> 扶起朱棣,朱標(biāo)上下打量了幾眼,便伸手在前者的大臂處好生拍打了幾下。</br> “壯實(shí)了、也更精神了。”</br> “太子殿下...”</br> “叫大哥!”</br> “大哥!”朱棣情深意切的喚了一句,同樣把住朱標(biāo)的一雙小臂,語帶哽咽道:“大哥,俺想你!”</br> 這一句大白話對朱標(biāo)的殺傷力可比磕八百個頭還管用,瞬間就讓朱標(biāo)濡濕眼眶。</br> “老四,這三年讓你委屈了。”</br> 那些年幼的弟弟妹妹,多都在南方享福,而朱棣年不過二十有五,卻已經(jīng)在北平這苦寒之地待了整六年之久。</br> 除洪武十五年馬皇后仙逝回京待了百日之外,復(fù)歸北平至今也近三年了。</br> “為父皇、為國朝、為大哥,俺不委屈!”</br> 說著不委屈,朱棣眼里的淚是真流啊,止不住的直往下掉。</br> 站在朱標(biāo)身后的陳云甫頓時挑了下眉頭。</br> 老四可是真聰明,這一手甭管是真情還是假意,已足夠把朱標(biāo)所有怒火給消除掉。</br> 這招是老四自己想的,還是自己那位三年沒見的師哥姚廣孝呢?</br> 正如陳云甫所感慨的那般,朱標(biāo)此刻已是什么都不去想,朱棣哭,他也就跟著掉淚,兄弟倆好一通訴說思念后才收住眼淚。</br> 把著朱棣的手臂,朱標(biāo)側(cè)開身子露出了身后的陳云甫,謂朱棣言道:“來四弟,咱給你介紹一下。”</br> “燕王殿下金安,一別三年,燕王風(fēng)采依舊。”</br> 不等朱標(biāo)介紹,陳云甫此刻主動沖朱棣打起了招呼,這讓朱標(biāo)為之一愣。</br> “云甫,你們倆之前見過?”</br> “見過。”陳云甫沖朱標(biāo)一笑,言道:“太子殿下有所不知,那時候下官才剛剛從天界寺還俗,下官在釋教的師兄道衍帶下官去見的燕王。”</br> 朱棣的臉色頓時一僵,而朱標(biāo)也若有所思的看了朱棣一眼。</br> 這朱棣怎么會認(rèn)識一個遠(yuǎn)在金陵的和尚?</br> “哈哈,大學(xué)士可是謬贊了。”朱棣很快就穩(wěn)住心神,爽朗笑道:“孤哪有什么風(fēng)采,倒是大學(xué)士,可是比起三年前神俊了不少,那時候你與孤初見之時,孤便覺得大學(xué)士非池中之物,果如此也。</br> 大哥有所不知,當(dāng)時俺便想請大學(xué)士來北平,不過大學(xué)士執(zhí)意要留在金陵出仕,俺自然也不好強(qiáng)留,沒想到區(qū)區(qū)三年,大學(xué)士已從當(dāng)日那個剛剛還俗的小家伙搖身一變成為我大明的通政使,位列九卿了。”</br> 好一個老四,還知道反將一軍呢。</br> 陳云甫面上帶著笑,可嘴上卻是一句都不相饒。</br> “是啊,當(dāng)年燕王對下官的賞識、器重,下官至今都銘記于心,太子爺,燕王殿下聽說下官要留在金陵......”</br> “哈哈哈哈,大學(xué)士還提那些陳年舊事做什么,再說了,你為母后守靈誦經(jīng),我們這些做兒子的,哪一個不欠你一份天大人情,區(qū)區(qū)薄禮資為酬謝,也是為人子之應(yīng)當(dāng)。”</br> 朱棣直接開口打斷,并給到陳云甫一個警告的眼神。</br> 你小子可別在這亂說話了。</br> 可是朱棣忘了,三年前他是燕王,陳云甫是一介草民。</br> 三年后的今天,他還是燕王,陳云甫卻已經(jīng)是東宮黨的黨魁、大明九卿之一的通政使!</br> 給面子叫你聲燕王,不給面子叫你朱棣又如何!</br> 朱棣一打不了陳云甫廷仗、二更沒資格殺陳云甫。</br> 陳云甫還有什么好怕的。</br> 真拼著翻臉,陳云甫別的牛不敢吹,把朱棣活生生彈劾到離開北平回金陵還是能做到的,到那時歷史可就發(fā)生了劇烈的變化。</br> 蝴蝶效應(yīng)尚且恐怖,何況陳云甫這只小蝴蝶已經(jīng)長成了一只史前霸王龍。</br> 大家都有各自的利益立場,陳云甫于情于理也只能為自己的利益張言,絕不可能無腦的湊到朱棣面前去上趕著效犬馬之勞。</br> “燕王殿下太客氣了,孝慈皇后以慈悲恤天下萬民,下官雖與孝慈皇后無母子之名實(shí),但也受孝慈皇后之恩澤而生,子為母守靈,何敢言功,又何談與太子殿下、與諸位王爺有人情呢?”</br> 陳云甫將這話擋了回去,而后便不再多理朱棣,站到朱標(biāo)跟前言道。</br> “太子爺,外面風(fēng)大,咱們?nèi)氤前伞!?lt;/br> “好。”</br> 朱標(biāo)又重新看了朱棣一眼,而后便登上車輅,陳云甫此刻倒是沖朱棣做了一揖。</br> “勞請燕王殿下帶路。”</br> 后者的臉色頓時寫滿了不爽,冷哼一聲轉(zhuǎn)身上馬。</br> 不爽又如何呢。</br> 陳云甫根本不怕自己會在這北平有什么意外,相反,他在這里會很安全!</br> 因?yàn)椋愒聘褪堑粢粔K皮,朱棣都得跟著吃掛落,若是陳云甫死在北平?</br> 這個時空的歷史上,永樂大帝就要在金陵泯然于世人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