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從沒有什么呼風喚雨、撒豆成兵的神人,古人和現代人一模一樣,因為他們正在生活的時代對他們而言就是‘現代’,對更早之前的古人來說是后世,對后人來說就成了古代。</br> 所以我們既不需要貶低也不需要神話,姚廣孝也好、朱棣也罷,都是肉體凡胎的普通人,普通人有聰明也有愚笨的。</br> 剃頭修腳當皇帝,行業不同各有專長。</br> 剛穿越來那陣,陳云甫迷迷糊糊的就認識了姚廣孝,覺得后者相當不得了,等他自己做了通政使之后才知道,姚廣孝不就是腦子比一般人轉的更快些,僅此而已了。</br> 你要把姚廣孝和藍玉放在一起比,那還要分比什么呢。</br> 比玩腦子還是比打仗兩人是各有千秋。</br> 同理,陳云甫今天就和姚廣孝來了一次正面對話,結果卻是陳云甫反客為主、姚廣孝節節敗退!</br> 其實當陳云甫在皇宮外見到姚廣孝的時候,兩人之間的較量就已經開始了。</br> 當時二人見面的地方是在曾經的元皇宮,時今大明太子朱標行轅駐蹕之所,姚廣孝夸陳云甫三品官袍在身,權威顯赫,其實也是一種不服氣的宣稱。</br> 你陳云甫官居三品伴駕來此,我姚廣孝區區一個和尚照樣能出現在這,這一點上不比你混的差。</br> 北平府那么多官員不得召見都來不了,可是我姚廣孝來了,說明是朱棣親自帶來的,說明朱棣很器重我老姚。</br> 可這種不服氣的自我宣稱被陳云甫一句話便懟回去。</br> “這里人來人往的,閑雜人等太多說話不太方便。”</br> 一言蔽之,這皇宮外有當兵當差看家護院的,也有宮人奴仆伺候主子的,多你一個和尚算什么大不了的事?</br> 姚廣孝的身份瞬間就被陳云甫給強行打落下去。</br> 這是陳云甫反客為主的第一步。</br> 北平是朱棣和姚廣孝的主場,但陳云甫卻要做‘主’,準確來說,這本就是陳云甫的主場。</br> 因為北平屬于大明,不是朱棣和姚廣孝的自家獨立王國,他陳云甫隨朱標膺皇命而來,大明的每一寸土地都是陳云甫的主場!</br> 從第一刻的氣勢上,陳云甫就要搶占先機。</br> 后面姚廣孝把陳云甫帶到他靜修的佛堂,一處逼仄簡陋之所,言稱希望陳云甫不要嫌棄。</br> 按照正常人的反應來說,這時候本應該下意識客氣一句,那便是還拿自己當客人,話一出,氣勢就泄了,而且只要一接話,姚廣孝就可以順著話將談話的主動權重新奪下,主導接下來的交談方向。</br> 這才有陳云甫大馬金刀主位落座,反手把姚廣孝當成了客。</br> 姚廣孝也是高手,隨口一句往事重提,將自己重新擺到高位。</br> 意思是你陳云甫能有今日,我姚廣孝早就看了出來,要不是我當年給你下的這句讖言,你還不知道成啥樣呢。</br> 陳云甫則是直接揭姚廣孝的底,你看我準,那是因為你自己也不是做和尚的,不過揭底之后,陳云甫卻轉口夸贊起姚廣孝來,說姚廣孝學究天人,當世大才。</br> 這句吹捧來的十分突然,之前陳云甫可是一直在壓著姚廣孝,此刻突然反轉讓姚廣孝頗有一種無從招架的地方,所以姚廣孝罕見失言,只好謂陳云甫一句請茶。</br> 就是這一句請茶,暴露了姚廣孝。</br> 丫現在腦子沒回過勁呢。</br> 陳云甫打了姚廣孝一個措手不及,馬上乘虛而入,搬出了劉伯溫來。</br> 后者腦子正迷糊著,思緒未定便不由的跟著陳云甫節奏而走,問其何意。</br> 這里不要管陳云甫對青田先生的評價,那全是為了迷惑姚廣孝的,重點在最后那句詢問試探。</br> 你姚廣孝是不是想玩一出事了拂衣去,不貪功和名。</br> 這個試探是第一個殺機!</br> 一旦姚廣孝迷迷糊糊中給出回應,不管是或者否,都說明一件事:那就是他有不臣之心,此時的朱棣也有了不臣之心!</br> 陳云甫把碗推給姚廣孝,瓷碗在木桌上推動的時候,聲音是會讓人分神的。</br> 不過姚廣孝不愧是老江湖,那么多外界因素的影響下還能保持清醒,自嘲一句閑云野鶴,守著青燈古佛度過余生,便把這個殺機破掉。</br> 此刻,陳云甫便知道自己想用這種辦法試探出姚廣孝已經不可能,所以將茶碗收回來,開始了第二輪進攻。</br> 拿朱標說事。</br> 姚廣孝選擇朱棣的原因無非就是一點,朱標的身體!</br> 但凡朱標有長壽之相,姚廣孝腦子被驢踢了也不會選朱棣。</br> 面朝廷而虎拜,仰圣主之龍飛。</br> 你細看看,朱標是不是已經有了飛龍在天的跡象。</br> 所以姚廣孝一直克制的情緒第一次出現波動。</br> 這時候陳云甫又加了一把火,嘲諷姚廣孝有眼無珠,信口妄言,氣的姚廣孝動了殺機,恨不能當場手斃陳云甫。</br> 緊跟著后者說了一番城外接駕的事情,說朱棣在朱標面前如何如何老實、如何如何的恭順,最后說兄弟倆如此,可見朱元璋、朱標平時教誨的很好。</br> 這句話的意思就是提醒姚廣孝,你記住,只要朱元璋還活著、朱標也還活著,朱棣這輩子永遠都是一個孝順的兒子、恭敬的弟弟,他不是什么雄主也不敢做什么雄主!</br> 老朱爺倆活一天,這些藩王,永遠都是兒子、是弟弟。</br> 最后,在姚廣孝失魂落魄的時候,陳云甫第二輪試探放出來,笑話姚廣孝千算萬算還是算錯了。</br> 這也是第二個殺機!</br> 當時姚廣孝回了一句哪里算錯。</br> 這既是下意識的回答也是自身最后的驕傲和倔強。</br> 他不服!</br> 可恰也是驕傲和倔強把姚廣孝也把朱棣推進了火坑。</br> 他暴露出了自己和朱棣確實有著不可告人的野心。</br> 至于是什么野心,還重要嗎?</br> 陳云甫痛快的放聲大笑,因為他贏得實在是酣暢淋漓。</br> 至于為什么連連敲打桌子。</br> 弄出聲響、震落茶碗,這些行為都會讓姚廣孝警惕害怕。</br> 萬一姚廣孝打算殺人滅口,那也行不通了。</br> 其實和姚廣孝來之前,陳云甫已經和吉祥交代過了,有錦衣衛暗中跟著呢。</br> 為什么要提一句一如當年在金陵城見朱棣。</br> 因為那次陳云甫已經感受過了一次鬼門關前走一遭的刺激。</br> 同樣的錯誤能犯兩遍嗎?</br> 那時候姚廣孝要帶自己去見朱棣,陳云甫是不能拒絕也不敢拒絕,主要是他不知道見自己到底是朱棣的意思還是姚廣孝的意思。</br> 如果是朱棣的意思,而自己拒絕的話多愚蠢。</br> 畢竟那個時候的陳云甫連個一官半職都沒有,屁都不是的一個剛剛還俗小孩子,而朱棣遠在北平連朱標身體不好都知道,想殺自己還不是隨手的事。</br> 所以陳云甫按照自己認為的想法,選擇硬著頭皮參加。</br> 但當朱棣給他送錢的時候,陳云甫必須要拒絕了。</br> 收了錢,將來事情露出風聲,自己是死路一條,不收,也有可能惹怒朱棣當場被殺。</br> 既然橫豎都是死,那就去你大爺的吧!</br> 前世幾十年沒收過錢,憑什么到你這要收你的錢。</br> 好在朱棣看不上陳云甫區區一個草芥,也是基于他自己的考量,覺得為了這點小事殺了一個畢竟是朱元璋欽口恩典還俗的孩子弊大于利,這才揭過此事。</br> 揭過去,萬事大吉。</br> 如今時過境遷,陳云甫還能第二次將自己置入險地嗎?</br> 當然不會。</br> 姚廣孝最終沒敢動手,任由陳云甫離開。</br> 那一刻,兩人就是截然不同的身份。</br> 陳云甫是高高在上的勝利者,而姚廣孝則是陷入自我懷疑中的失敗者。</br> 有了那句。</br> “燕王可以失去師兄,我大明不想失去燕王。”</br> 這無疑是在姚廣孝傷口上再撒一把鹽。</br> 你老姚不行,趕緊滾球去吧,朱棣離開你還是燕王,而國家不想為了你的野心而失去朱棣。</br> 無論姚廣孝最后會不會離開朱棣,起碼陳云甫已經贏了。</br> 成功的在前者心底留下了陰影。</br> 歷史,在這一刻開始必然會發生劇烈的改變。</br> 陳云甫,贏得酣暢淋漓!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