遷都的事充其量還只能是個想法,別說正式立項、調研推行,連最基本的九卿會議都沒商論呢,過了九卿還得過大朝會,而后才能由通政使司正式立項,具體由朝廷指派工部遴選專業人士調研為準。</br> 等到工部調研的結果出爐,給出具體時間和預算后,還得重新走一遍流程。</br> 九卿、朝會、通政使司立項、公布實施。</br> 第一遍流程走的是要不要遷都,如果遷,往哪遷。</br> 確定好之后工部去看看營建新都的實地條件,最后結合一番給皇帝及朝廷做出預算和工期。</br> 第二遍流程走的是花那么多錢、用那么多年值不值、干不干?</br> 兩遍流程走完,這件事那就是板上釘釘,不干也得干了。</br> 朱元璋權力通天徹地,但也很少干一拍腦門的事,這些規矩也都是他自己定下來并且一直遵守嫌少破壞的。</br> 歷史上,老朱糾結了小十年,最后好不容易通過第一遍流程開始立項,結果又因為朱標的死而徹底胎死腹中。</br> 如今也是如此,朱標姑且當自己隨口一說,陳云甫也是姑且當自己隨耳一聽,成與不成的,兩人現在都不會去多想。</br> 后者忙著在家陪媳婦,前者則忙著操辦了一堂私宴。</br> 朱標第四個兒子朱允熞滿歲抓周。</br> 又到陳云甫最心疼的割肉時候了。</br> “大學士,您確定是一千兩禮金嗎。”</br> 太子府文書局的官員忍著笑提筆看向陳云甫,說道:“那下官寫上了?”</br> “寫吧寫吧。”</br> 陳云甫捂著心口往太子府里走,要不是董倫在一旁攙扶著,估計老陳都能一頭栽地上去。</br> 一千兩,他兩年的爵祿啊!</br> 都怪當初自己結婚時朱標上的禮金太重,禮尚往來,陳云甫總沒有臉裝傻回個百八十兩吧。</br> “你是太子爺,你有錢也不能上那么重的禮啊,這讓我們這些個做屬官的怎么還?”</br> 陳云甫心里氣的那叫一個咬牙。</br> 這還得虧是朱允炆、朱允熥已經逐漸長大了,自己只需要給朱標上這一份禮就......</br> 等等!</br> 將來朱標身體健康順利繼位的話,會不會像他老子那樣一口氣生上幾十個?</br> 我勒個大操!</br> 生一個一千兩兩年爵祿,生二十個就是四十年爵祿。</br> 好嘛,感情你們爺倆這是在下一盤大棋,合起伙來想讓我陳云甫白白給你們老朱家打一輩子工唄。</br> 完后頂著個縣侯的爵位走到哪還得說是承了你們老朱家的恩。</br> 真陰險。</br> 陳云甫心頭嘆氣。</br> 他是真想把結婚時藍玉給他送的東西轉送給朱標,又怕朱元璋看到。</br> 到時候老朱該笑了。</br> 感情朕御賜下去你們就這么兜兜轉轉的互相送著玩?</br> 要知道,御賜之物是不能轉送更不能兜賣的。</br> 也就藍玉這個沒腦子的貨能干出這事來。</br> 他就是把海東青宰了熬湯喝陳云甫都不意外,還得深以為合理。</br> 你送我收著、我送我不敢。</br> “吳中侯這是咋了,一臉的苦大仇深?”</br> 朱標的小舅子,鄭國公常茂正巧從中府走出來,看到陳云甫在董倫的攙扶下西施捧心,遂十分好奇。</br> “沒事,我緩緩。”</br> “沒事走兩步。”</br> 常茂笑著上前拉開董倫,揶揄道:“那么年輕咋還靠人扶了,要不本公給你拎副拐來。”</br> 你擱這跟我倆演小品呢?</br> 陳云甫沒好氣的想著,但還是勉強控制著自己不再去想那還沒捂熱乎的一千兩,同常茂并肩而行。</br> 小常同志這是去代朱標迎客的。</br> 誰讓他是朱標的親小舅子呢。</br> “我自己去就成,吳中侯先入內歇著吧,喝杯茶什么的。”</br> “沒事沒事,咱們一起迎客。”</br> 陳云甫嘟囔著:“我正好看看別人都上多少禮。”</br> 最后一句聲音有些低,常茂沒聽清:“吳中侯說什么?”</br> “啊,沒,走走走。”</br> 兩人重新來到門房的位置站住,這功夫,太子府外的東長安街上已經是車水馬龍,這幅盛況不遜色任何一次大朝會。</br> 文武百官,幾乎能來的都來了。</br> 大明朝的情況放在這呢,百官們也沒有什么需要避諱的地方,就算上趕著投誠朱標也不會被朱元璋猜忌,怕個毛線。</br> 等百官近乎悉數到齊,藍玉、徐輝祖、李景隆、鄧鎮等國公統帥也迎進了太子府,陳云甫和常茂倆人和藍玉有說有笑的打算轉身入內,身后一聲唱詞。</br> “韓國公、太子太師詣皇太子府前恭賀!”</br> 三人齊齊一愣,萬沒想到今日竟然連臥病在家,經年不曾露面的李善長也來了。</br> 顧不得多想,陳云甫和常茂齊齊轉身回到原位恭候著。</br> “哎喲喲,太師您怎么也來了。”</br> 常茂見到李善長也很恭敬,連忙上前攙扶后者下馬車,同時鞍前馬后的噓寒問暖:“您身體近來可好。”</br> “托陛下和太子爺的洪福庇佑,好的很。”</br> 李善長輕拍常茂的手言道:“鄭國公可別這般,讓鄭國公親扶,老夫哪里受得起啊。”</br> “瞧您這話說的,別說是俺了,就是太子爺當面,那也是您學生不是。”</br> 常茂攙著李善長跨過門檻,一迭聲的逢迎話:“太師的金體康泰,那就是咱大明的福氣。”</br> 后者呵呵直笑,看了一眼站在門邊的陳云甫停下腳步:“這不是大學士嗎,哦對,現在是咱大明的吳中侯了,老夫一生能看到吳中侯這般的少年英杰為國效力也算不枉此生了。”</br> “下官見過太師,問太師金安。”</br> 陳云甫不敢造次,亦是畢恭畢敬的沖李善長作揖問禮。</br> 何止是一個陳云甫,那排著隊按身份入府的文武百官此刻也是隊分兩列,齊齊退了三步讓出道路來,包括藍玉、李景隆等位居一品的世系國公哪個不是沖著李善長作揖或抱拳問禮。</br> “吾等見過太師,問太師金安。”</br> “好好好。”</br> 李善長滿面笑意的在常茂攙扶下,于人群中緩慢向前踱步,不住言道:“諸位同工快都免了,入內向太子爺恭賀才是。”</br> 說著免禮的話,可李善長壓根沒有回禮的打算,他的身份也不需要回禮!</br> 這就是實打實太子太師的權力和地位。</br> 群臣避道、禮絕百僚!</br> 望著李善長背影,陳云甫的眼睛瞇了起來。</br> 他動心了。</br> 天下又有哪個男人不動心!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