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從朱楨這離開,陳云甫便一路馬不停蹄直奔桂陽找到了正在此處指揮剿匪的常茂。</br> “戰況如何了?”</br> 大步流星進入到中軍寶帳,把正在此處對著沙盤發呆的常茂嚇了一跳。</br> “云甫?你怎么來了?”</br> “我來當然是為了解決湖廣和貴州土司作亂的事。”</br> 陳云甫也不跟常茂客氣,搬來把椅子直接坐到一旁,喚帳中親兵為自己泡上杯茶,好整以暇的說道:“這次我又從湖廣都司給你調了五萬衛所軍來,你可以放手來用了。”</br> “五萬?”</br> 常茂正擦著手,溫言連忙讓下絹布,坐到陳云甫邊上大喜道:“真的?”</br> “這還能騙你不成。”</br> “太好了。”</br> 常茂興奮的擊節,而后又有些吃味的說道:“這我和岳丈平亂,太子爺才給了我倆三萬軍,你不過是來一趟,就能調動五萬大軍,真是人比人氣死人。”</br> “我也沒想調用那么多人,軍隊調用的越多,對后勤的糜耗就越大。”</br> 陳云甫說道:“給你們三萬人,是因為平此間之亂三萬軍已經足夠,我調用五萬,是想著抓緊時間,時間比糧食重要。”</br> “那么急?”常茂不解道:“出什么事了嗎。”</br> 陳云甫搖頭:“那倒是沒有,只是如不盡快平定湖廣諸蠻作亂,我擔心消息傳進貴州后,貴州的土司又該生出什么不該有的念頭,早些平亂總是好事。”</br> “好。”常茂點點頭,打包票道:“現在有了你帶來的五萬軍,一個月內,我就有信心把那夏三給你揪出來,藏?老子看他能往哪里藏!”</br> “不要活的。”</br> 陳云甫搖搖頭,冷聲道:“我要死的,死的比活的有用。”</br> 常茂一愣,而后為陳云甫這驟然生出的殺氣笑了起來,豎起大拇哥。</br> “好樣的云甫,現在越來越像個爺們了。”</br> “我以前不是爺們了?”陳云甫沒好氣的嗆他一句:“我以前那只是不喜歡打打殺殺而已,抓緊調兵遣將吧,咱們爭取今年就把這兩地的事給辦完,我還等著回京陪孩子呢。”</br> “好。”</br> 常茂點頭,而后謂親兵言道:“速令軍中諸將來中軍營聽令。”</br> “諾!”</br> 常茂這邊忙著調兵遣將,而陳云甫則站在沙盤邊,摩擦著自己下巴處的青青胡茬陷入了沉思。</br> 他不喜歡留須,這些年一直沒留,加上歸隱吳中三年,也沒人會管他,說什么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的酸話,所以這些年老陳還真就像一個白面書生,干干凈凈的都快像是一個太監了。</br> 湖廣的問題遠比貴州情況要簡單的多,加上朱楨這些年從沒停止過對湖廣當地蠻族的打擊,因此形成勢力的并不多,頂了天也就屬一個永順宣慰使司。</br> 永順宣慰使司那是上千年的歷史遺留問題,等到北宋初的時候更是盛極,不過槍打出頭鳥,永順宣慰使司在宋亡元興的歷史節點中,也遭受了忽必烈的殘忍屠刀,從此元氣大傷。</br> 如今的永順宣慰使司對大明還算是恭順,建國至今一次亂都沒有生過,隱隱有做順民的勢頭。</br> 時下到處作亂的,說難聽點就是一些山貓野猴子而已。</br> 一個幾百人的種族村落沒事從山里跑出來,襲擊一下地方的屯衛所,搶點糧食就跑。</br> 湖廣的問題就是這般,都是零星戰火,所以一燒就是幾百里,不像貴州那,幾個土司聯合一起,都能攻陷大明幾個長官司。</br> 所謂的長官司,就是地方政權,對應參考的同級就是縣一級。</br> 貴州、湖廣、云南、四川和廣西都有長官司和蠻夷長官司。</br> 其中蠻夷長官司就是土司的官方名稱。</br> 其主官叫做升官或長官。</br> 而大明本身在當地設置的漢族長官司,其實本質上就是屯衛所。</br> 土司和屯衛所合在一起的上級機關叫安撫司或者宣慰使司,這兩司對應的級別就是唐代時的羈縻州一級。</br> 為什么有兩個機構名字,這其中的政治成分極其好分辨。</br> 漢族和其他少數民族共存的叫做安撫司,安撫司主官由中央政府直接任命,地方行政權、司法權和教諭權悉數歸于朝廷。</br> 而漢人少,領導權和行政權全部都交由當地首領自治的,就叫做宣慰使司,如永順宣慰使司以及在交趾(越南)、舊港(印度尼西亞)設立的宣慰使司。</br> 這就是兩司的區別。</br> 而都司則是軍管的意思,如奴兒干都司(庫葉島并南千島群島)</br> 明初疆域大就大在這奴兒干都司上,和整個大外興安嶺加在一起,將近一百萬平方公里呢。</br> 這也確實是朱元璋制定那優待蒙族政策的政績之一。</br> 元廷覆滅,整個征東元帥府在納哈出投降后也歸了包堆全投降大明,唾手開疆無數,置設奴兒干衛。</br> 現在張紞過去開發遼東,過個三五十年光景,奴兒干那么大一片估計都能單獨拿出來劃個省。</br> 陳云甫的思緒跑的有些遠,還是常茂從后面捅咕了一下才驚醒。</br> “想什么呢,想半天了在這。”</br> “啊。”</br> 陳云甫回過神來,指著沙盤說道:“我在想,能不能把永順安撫司改制。”</br> “我不懂,你現在是經略使,你自己拿主意。”常茂懶得動腦筋,擺手道:“你愛咋做咋做吧,我只管把你要的夏三腦袋給你送過來。”</br> “好。”陳云甫點點頭,不再多言,安心等著常茂這邊的進展。</br> 老常打仗是把好手,加上這次陳云甫來又給他帶了常有道的湖廣都司五萬軍、李良國一衛,合計五萬五千多人,他自己手上還有兩個衛一萬一千多軍隊,合并在一起就是小七萬。</br> 把桂陽翻個底朝天都夠了。</br> 都沒到一個月,夏三就被揪了出來。</br> 尸體。</br> “這狗東西自殺的。”</br> 常茂撇嘴,也能理解,夏三這是怕凌遲啊。</br> “差人把他的腦袋和這封信給馮帥送過去。”</br> 陳云甫看了一眼就避開眼,將一封自己的親筆信遞給常茂。</br> “你準備怎么做?”</br> “停戰,我和他們談談。”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