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這就是金陵城嗎?”</br> 金陵城外,一輛不起眼的馬車上,一素衣俊俏女子望著眼前的巍峨城墻,驚得兩眼都不由瞪大。</br> 女子身邊,一襲白衣青年正仰面靠坐在舒適的軟椅中昏昏欲睡,聞言連眼皮都沒睜,只是嗯了一聲。</br> “真的好大啊。”</br> 青年打了個哆嗦。</br> 馬車外此刻又響起了聲音。</br> “侯爺,咱們直接入城嗎?要不要和通政使司說一聲?”</br> “不用說了,又不是什么曠世之功,直接入城,去通政使司報備。”</br> 青年坐起身來,只這一動,氣勢瞬間不同。</br> 剛才的青年若說是宛如一只懶散的白貓,那此刻坐直身子的他便似山林之王的白虎,壓迫感十足。</br> 馬車外的男人響起了恭順的回應。</br> “是。”</br> 這馬車里坐的誰此刻已是不言而喻,正是從貴州回京的陳云甫。</br> 老陳這次回京可謂是深得輕車簡從四個字的精髓,除了穆世群帶著幾名親兵護軍一路護送之外,便是李良國那一衛(wèi)都沒跟著,陳云甫讓他們先去找馮勝匯合,而后直接隨馮勝、常茂兩人班師。</br> 至于當初去黎平時帶的十余萬大軍那就是充場子的,熊仲這邊離開黎平,陳云甫便直接就地遣散,讓他們各自回都司歸營。</br> 大明境內一片處處晏歌升平,哪里需要大軍護衛(wèi)。</br> 還顯得他陳云甫出行排場太大,招人眼目。</br> 功勞反正已經到手,該低調的時候要會低調。</br> 看著窗外掠過的金陵景象,陳云甫竟然陡生一種近鄉(xiāng)情怯的感覺?</br> 蘇州三年多,湖廣貴州半年多,不知不覺間,他離開金陵竟然快四年了。</br> 也離開這個大明的權力中樞四年了。</br> 今天,徹底歸來!</br> 小四年,金陵比印象中更加的繁榮,處處都是人,也是陳云甫這次回來沒有趕上好時候,快到冬至,賣年貨的都開始陸續(xù)出了攤。</br> 馬車轆轆前行,很快到了通政使司,陳云甫下了馬車,韋三問道。</br> “侯爺,要把夫人送回府嗎。”</br> 他口中的夫人當然是靈蕓。</br> 陳云甫連忙攔住:“別,就近那家四海樓先安頓著,等我回去再說。”</br> 韋三臉上露出一個男人都懂的笑容,點點頭催馬離開。</br> 現(xiàn)在送回家鐵定是不行,陳云甫還沒想好怎么解釋呢,這功夫兩女相見,那還不當場頂牛。</br> 家里的事,還是等自己回去之后再行安頓來的他是。</br> 整理了一下身上,陳云甫邁步就要走進通政使司,沒曾想被幾個門房小吏給攔了下來。</br> “來者何人。”</br> 四年間物是人非,連這通政使司看門的小吏都換了,自然也就認不出陳云甫來</br> “大膽,這位乃是湖廣、貴州兩省經略使陳大人,瞎了你們的狗眼竟敢阻攔。”</br> 陳云甫可以不說話,但穆世群必須得站出來,挑眉喝罵。</br> 幾個門吏頓時嚇得魂不附體,他們當然聽過陳云甫的大名,但這誰能想到眼前這么位年輕人就是大名鼎鼎的陳云甫,此刻知道自己攔錯了人,連忙就要下跪認罪,被陳云甫一把托住。</br> “不知者不罪,更何況咱之間可不興跪。”</br> 官吏雖是天壤之別,但這跪禮卻也是逾矩的,陳云甫再飄,也不敢讓皇城根下吃皇糧的小吏跪自己。</br> 安撫住幾個膽戰(zhàn)心驚的門吏,陳云甫這才邁步走進通政使司,迎面第一間衙門自然就是相當于通政使司辦公室的經歷司。</br> “趙乾。”</br> 經歷司經歷趙乾正埋頭整理一大堆各省往來機務,聽到這既陌生又帶著點熟悉的聲音詫異抬頭,而后整個人就跳了起來。</br> “侯爺?”</br> “侯爺!”</br> 趙乾激動的像個孩子,連忙跑上來作揖:“侯爺,您可算是回來了。”</br> “哪有什么侯爺,我還沒復爵呢,叫我名字就成。”</br> 陳云甫拍了拍趙乾的肩膀,上下掃了一眼,滿意點頭:“小四年不見,你小子還真越來越像是個官了,不錯。”</br> “您快請坐、快。”</br> 趙乾請著陳云甫坐下,而后忙前忙后的伺候茶水:“您怎么突然回來了,也不提前通知下官一聲,下官好去像太子爺稟報一聲,您這次平定兩省,朝野振奮,太子爺之前就說過,等您回來要喊上百官親自迎您呢。”</br> “不值當,區(qū)區(qū)寸功而已,哪里配得上。”</br> 陳云甫品著茶,也不多寒暄,謂趙乾道:“行了,我現(xiàn)在人也到了,也算是來和你們通政使司報個道,去和陛下同太子爺匯報吧。”</br> “陛下眼下不在京。”</br> “嗯?”陳云甫愣住:“陛下不在?”</br> “對,莫愁湖那修了行宮,陛下兩個月前就帶著韓國公、信國公去了莫愁湖,現(xiàn)在是太子爺監(jiān)國。”</br> 歷史上,朱元璋沒在莫愁湖修過行宮啊。</br> 陳云甫頓時明白,歷史線已經完全跑偏了。</br> 跑偏了好啊,跑偏了自己心里更踏實。</br> “好,那你快去和太子爺稟報吧。”</br> 趙乾點點頭馬上離開,他前腳走了不久,后腳這經歷司就進來一人喚趙乾。</br> 來人三品官袍,四十歲許的盛年,沒見到趙乾卻是看到了坐在趙乾位置上的陳云甫,也是一愣,而后喜出望外。</br> “下官蔡瑄,見過明臺。”</br> 這也是老熟人了。</br> 蔡瑄是之前通政使司的右通政,陳云甫當通政使那幾年,兩人自然也熟絡。</br> “子立,你都到通政使了。”</br> 故人相逢,陳云甫心里自然也是開心的,忙招手:“來,快坐快坐。”</br> 蔡瑄謝過,坐到陳云甫對面,畢恭畢敬的像個學生:“明臺回來怎么提前通知一下,朝廷上下對明臺的到來可謂是翹首以盼。”</br> 說著話,眼疾手快的為陳云甫添茶。</br> “子立別那么客氣,你現(xiàn)在好歹也是九卿之一,這添茶的活哪能讓你來做。”</br> “您這說的可不對,明臺您怎么說也是下官的老領導嘛。”</br> 老領導這個詞是當年陳云甫見朱標時經常說的話,一傳開,現(xiàn)在倒是風靡了整個大明官場。</br> “下官能有今日,那也是多虧了當年明臺的言傳身教,跟著您,下官可是學到了不少東西。”</br> “油嘴滑舌。”</br> 陳云甫笑詰一句,但還是頗為受用的。</br> 兩人在這寒暄了一陣,那趙乾已匆匆跑了回來,來的又何止一個趙乾,還有朱標近前伺候的吉祥,后者看到陳云甫也是非常興奮。</br> “經略使,太子爺現(xiàn)在文淵閣,請您速速過去。”</br> 陳云甫站起身,謂蔡瑄和趙乾二人笑道。</br> “等我忙完之后,喊上博淵,咱們一起聚聚,我先入宮去拜見拜見我的老領導。”</br> “哈哈。”</br> 眾人皆笑,具起身作揖。</br> “恭送明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