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二十四年的正旦大朝會結束之后,陳云甫的臉色便一直很嚴肅,有不少官員想著和陳云甫打招呼拜年,可見其目光清冷,便也都嚇退了。</br> 左都御史這是怎么了?</br> 大家心里都議論紛紛,可卻無一人敢當面去問,都是在背地里串口風。</br> 后來才從大理寺這邊探到一點消息,知道是遼東出了大案,有人打算借這個機會把張紞整下馬,好籍此來折陳云甫的羽翼。</br> 誰那么大的膽子,這時候給陳云甫添堵?</br> “明臺,咱們不能就這么任由那群跳梁小丑肆意蹦跶吧,門下的意思,咱們要主動出擊,給張紞寫信,讓他盡快將郭小牛的事查清,然后定其誣陷朝廷命官之罪,開刀問斬。”</br> 大年初四,俞綸、田士恭、黃廷等人聯袂來給陳云甫拜年,在正堂敘事的時候,田士恭第一個開口。</br> “現在殺了那郭小牛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老夫以為不妥。”</br> 俞綸搖了搖頭,而后對陳云甫說道:“明臺,這事是大理寺的案子,您是都察院左都御史,讓鄒俊自己去看著辦,他要是把事態擴大來辦,那就說明是鄒俊和咱們不對付。”</br> 陳云甫依舊在沉默。</br> 會是誰在找自己的麻煩呢?</br> 隨著詹徽倒臺,自己現在應該沒什么政敵了才對。</br> 不對,應該說,是不是自己的敵人太多了?</br> 都察院改制,要動多少人的蛋糕,自己現在是擺明車馬要和傳統官僚們兵戎相見,都察院畢竟是懸在天下官員腦袋上的一把刀,而自己和詹徽又完全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也就不怪那么多人想害自己。</br> 可是,誰會做這個出頭鳥呢?</br> 九卿應該不太可能,現在他們多多少少應該都收到了一些風聲,那就是老朱即將禪位,等到朱標登基,自己就是新朝第一臣,權勢地位幾乎快要趕上洪武朝的李善長。</br> 誰那么不開眼,和自己打擂臺。</br> 若不是京城百官中人,又會是誰呢?</br> 老朱父子倆不可能,朱元璋什么人物,他想要自己腦袋一句話就夠了,自己現在能活著全是因為老大哥朱標還活著,就那么簡單。</br> 不殺自己,那是看老大哥的面子。</br> 老大哥就更不會了,陳云甫和朱標那是一起賭過命的,而且朱標的為人如何,陳云甫深有體會,并且親身經歷,朱標在自己面前從未玩過城府,有什么都是直眉瞪眼的說。</br> 另外,朱標沒有上帝視角,更不可能知道自己的壽命到底有多久,現在的朱標全身心的投入到今年的禪讓登基之事,拿自己,是當新朝肱骨來用的。</br> 要說朱標現在已經做了皇帝,而且患病在床時日無多,擔心自己駕崩之后,朱允炆壓不住陳云甫,開始著手逐漸剪除陳云甫的羽翼這還能說的過去,可現在才哪到哪,所以這個擔心完全多余。</br> 剪除陳云甫的羽翼,等同于剪除朱標自己的羽翼。</br> 不是老朱爺倆,還會是誰?</br> 朱老四?</br> 陳云甫瞇起了眼睛。</br> 遼東離著北平最近,遼東發展的勢頭現在很猛,遷去的百姓也多,如果這個時候張紞出了事,最快穩定遼東事局的人還真就是非朱老四莫屬。</br> 畢竟遼東的地域形勢擺在那,西、北兩面和漠北、極北之地接壤,尤其是木里吉衛,向西翻過哈剌溫山脈就是呼倫湖,呼倫湖再向西不到五百里就是斡難河!</br> 遼東的邊境線又極其長,無險可依,蒙古人可以從任何一個地方滲透進遼東,為了防止蒙古政權殺入遼東破壞遼東的大好局面,中央很有可能授命朱棣暫時權管遼東事。</br> 如此,朱老四就能順勢接管新興的遼東都司。</br> 那可是足足十六個衛,將近十萬人的衛所軍編制!</br> 越想陳云甫的頭便越發脹痛,朱老四應該也不可能有那么大野心,畢竟他也沒有上帝視角,朱標繼位,藍玉在世,他再長兩個膽子也不敢生狼獒之心。</br> 朱老四自己都沒信心同藍玉打擂臺!</br> 政治上,朱棣的水平斗不過朱標,軍事上,他更打不過藍玉,文武都不行,他反個屁啊。</br> 所以,也不一定是朱老四?</br> 哎呀亂死了。</br> “明臺、明臺?”</br> 俞綸見陳云甫遲遲不發聲,遂出言喊了兩句,這才把后者驚醒。</br> “啊?啊!”</br> “俞部堂剛才說什么?”</br> 俞綸只好把自己剛才說的話再復述一遍,不忘提醒道:“這件事,門下覺得一動不如一靜,本就不歸明臺管,何必橫插一手落人口舌呢。”</br> “大理寺的案子確實不歸本官管。”</br> 陳云甫點點頭,無奈的搖頭一嘆:“可是俞部堂、諸位同工,遼東之重,牽扯我大明國本,哪怕是落人口舌,本官也不得不當這個出頭鳥,親身走一遭啊。”</br> 遼東的大好局面絕對不能因此事遭到任何破壞,絕對不能!</br> 陳云甫不希望給大明留下任何隱患,百年后,不會再有薩爾滸,更不會再有女真、有甲申國難。</br> 一個遼東、一個貴州土司,陳云甫只希望自己能把兩個內憂外患給徹底解決掉,給大明這個國家一個最完美的生長環境。</br> 陳云甫或許并不愛大明這個國家,就如同他不會愛任何一個封建王朝一樣,但陳云甫熱愛這片土地,無限的熱愛。</br> 所以,遼東陳云甫不能放,必須時刻監管。</br> “遼東是必須要按照本官制定好的路線去走,因此,本官希望諸位能夠支持本官,即使這一次張紞倒了臺,繼任者也必須是咱們的人。”</br> 陳云甫提出了一個人選。</br> “現任山西右布政使的俞以豐不錯,他在北平做知府的時候就成績斐然,這次調往山西一年,中規中矩的也算干出了一些成績,為人穩重有思路,若是真到了張紞不得不撤職回京的那一天,就共推俞以豐轉任遼東經略。”</br> 幾人對視一眼,俱都有些憂慮。</br> “明臺,這么做,會不會有些太招人眼球了,門下怕有人會風言明臺您,擅權啊。”</br> “你們只管照做便好,本官自有安排。”</br> “既如此,門下遵命。”</br> (9/12)</br> (作者君高估自己了,刪刪減減、修修改改敲了一天,指骨有些疼,腦子也脹的厲害,再寫下去也怕寫不好,欠的三更明天補上。</br> 另外給大家一個小預告,陳云甫布下的棋局已經開始落子了,后面的劇情,將會是極其精彩的政治弈殺,敬請期待主角是如何一步步登上大明太師的寶座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