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見過柱國,柱國今日怎么有空蒞臨下官府邸了。”</br> 當齊德從后宅出現在正堂的時候,陳云甫差點沒忍住笑出聲來。</br> 為什么?</br> 因為這齊德在家竟然還穿著那身二品尚書的官袍。</br> 這小子是個官迷啊。</br> 甭管是不是為了見自己剛換上的,就沖這一點,陳云甫就知道,自己已經是必然能拿下齊德這一票了。</br> “齊部堂,本侯今日來,一是齊部堂喬遷新府本侯還沒來過,今日到此拜會一番,二一個,有些公事想和齊部堂通個氣。”</br> 陳云甫含笑沖齊德點了點頭,隨后言道:“畢竟眼下太子爺即將登基,新舊交替的根節上,國朝之事千頭萬緒,本侯一時間也拿捏不準,想到看看齊部堂這有什么高見。”</br> 喲呵,這話說的,很給我老齊面子嘛。</br> 見陳云甫現在張口閉口齊部堂,也不敢直呼自己的表字,齊德心里的虛榮心瞬間得到了滿足。</br> 遙想當年自己剛剛中進,在陳云甫面前畢恭畢敬的執后進禮,再看今朝。</br> 果真是應了那句,只敬羅衫不敬人啊。</br> “柱國太客氣了,柱國乃是新朝第一臣,有什么事還不是柱國您示下就好,下官一定盡心盡力為柱國分憂解難。”</br> 場面話都會說,可齊德說著客氣,面上的神情卻隱隱帶著三分倨傲。</br> 一躍九卿,老齊現在這是有點飄了。</br> 陳云甫也不含糊,便把來意開門見山的道了出來。</br> “內閣。”</br> 當齊德從陳云甫口中聽到這所謂的內閣是個什么領導力的權力機構后,整個人端著茶船都僵在了太師椅中。</br> 我滴個乖乖。</br> 陳云甫竟然想當宰相!</br> 不對,這哪里是宰相,這簡直是隱皇帝啊!</br> “不可!”</br> 幾乎在回過神的第一刻,齊德就開口否決。</br> 開什么國際玩笑,讓陳云甫把這個內閣整出來,那豈不是把所有國家大權都移交給了陳云甫,想得美。</br> 反正齊德是不會同意的。</br> 陳云甫對齊德的一口回絕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于是笑著解釋道。</br> “這內閣,又不是本侯一個人的內閣,內閣確實行使宰相的權力這不假,不過宰相是一個人,內閣卻不是一個人能組成的。”</br> “柱國的意思是?”</br> “五人組閣。”</br> 陳云甫張開手掌,五根潔凈且修長的手指就像傳說中如來佛祖的五指山。</br> “設奉天殿、華蓋殿、謹身殿、文華殿、武英殿大學士,由五殿大學士合組內閣,坐宮辦公地設在文華殿。</br> 內閣首輔大臣為奉天殿大學士,文華殿大學士出任次輔,其余三名閣臣擔任輔臣。”</br> 屁啊,說來說去,你陳云甫若是當了內閣首輔,那不還是變相的宰臣嗎。</br> 齊德心里不屑,但這次沒有急著拒絕。</br> “內閣諸政,悉決于首輔大臣吧。”</br> 只要陳云甫說是,那他馬上就拒絕。</br> “內閣首輔負責直領通政使司、勾閱、奏陳以及召開內閣辦公會,六部、五寺、一院十二個衙門,由其他四位閣臣分管。”</br> 這下齊德的眼睛亮了起來。</br> 要是這么算下來的話還差不多。</br> 不能把所有的權力都讓給你這個內閣首輔。</br> 這個時候齊德壓根就沒想過和陳云甫去爭所謂的內閣首輔大臣,他自己心里和明鏡一樣,一旦內閣真的被朱標批準成立,他齊德也是爭不過陳云甫的。</br> 不過爭不到首輔,爭個次輔也行啊。</br> 自己現在只是兵部尚書,若是能做次輔,分管吏部、戶部、兵部的話,那豈不是。</br> 俺老齊就要光宗耀祖了,哈哈哈哈。</br> “嗯,這么一說起來,內閣制度確實非常合適。”齊德沉吟道:“只是下官入仕不久,對朝廷諸公也不熟悉,沒有合適的人選推薦組閣啊。”</br> “齊部堂的才華應天府何人不知?齊部堂便是最佳的閣臣人選之一。”</br> “不敢當不敢當。”齊德連連擺手,謙讓道:“下官才疏學淺,哪里配得上入閣,還是請柱國另尋高明才是。”</br> “若是連咱們應天府的解元都不愿意,那這內閣不設也罷。”</br> 陳云甫作勢放棄道:“天下還有誰可媲齊解元之才?”</br> 見齊德還打算玩這三謙三讓的把戲,陳云甫直接言道。</br> “本侯打算以十年為期,期滿后,本侯就致仕,退出朝堂,本還指望齊部堂您能擔負國朝之重,齊部堂如此謙讓,看來本侯也是所托非人啊。”</br> 陳云甫要致仕?</br> 齊德不可思議的看向陳云甫,眼神里滿是狐疑。</br> 這種事說出來誰能信。</br> “內閣行使宰相權力,甚至比宰相的權力還要大,別說做十年,就哪怕做一年,風言彈劾的奏疏估計都不少,本侯不想做權臣,也不敢做權臣,所以只想用十年時間,徹底平定遼東至云貴各省的隱患問題后便致仕,回吳中縣繼續開客棧去。”</br> 齊德微微頷首。</br> 若是這么說,也確實占理。</br> “內閣成立之后,連同中央到地方的改革都不少,比如,各省都司從此之后就要單獨拿出去,各省都司的奏疏也不會再往通政使司送,而是在五軍都督府轄下單設一個軍方的機構。</br> 叫五軍都督府通政使司也好,叫五軍都督府辦公廳也罷,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內閣將完全分離地方的軍政屬權,兵部,也將不再領導和干涉地方軍屯衛所的設立及編制問題。”</br> 內閣絕不碰兵權!</br> 這一下齊德心里更踏實了。</br> 如此看來,陳云甫確實沒打算擅權,那么,他說的十年致仕看來也是真的了。</br> 因為他不走就要面臨無數蜂擁而來的彈劾和風言風語,而內閣又沒有兵權,陳云甫這個內閣首輔隨時可能會被一紙圣旨要掉腦袋!</br> “江山是陛下的,也是太子爺的,早晚更是允炆殿下的,齊部堂身為允炆殿下之幼年講師,本侯走后,除了齊部堂,還有誰配得上總領內閣事務呢。”</br> 陳云甫放出了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笑瞇瞇看向齊德。</br> 后者面色一陣潮紅,呼吸也變得急促且粗渾的多。</br> 他當然聽出了陳云甫的意思。</br> 為了將來能有個善終的好下場,陳云甫是絕不可能賴在內閣首輔的位置上不走,而他一旦離任,那么繼位者就必然是齊德。</br> 為什么。</br> 因為齊德是朱允炆的幼年講師。</br> 為了國家政權能夠順利的過渡到下一代君王手中,朱標是絕不可能放著齊德不去用而去換什么張三李四來出任第二任內閣首輔。</br> 一人之下、六千萬人之上的機會就在眼么前了。</br> 齊德伸手就可以抓住。</br> “下官,全憑柱國吩咐,一定鼎力支持。”</br> 陳云甫的臉上,笑容更是燦爛。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