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萬眾矚目中，冬至這一天如約而至，沒有早，也沒有晚，即使它的到來讓無數人在頭一天的晚上難以入眠。</br> 當雄雞的第一聲高啼劃破夜空的時候，南郊城外的禪讓臺已經人頭攢動，密密麻麻。</br> 大明朝的藩王、公侯、國舅駙馬、文武百官悉數聚集于此。</br> 浩蕩蕩何止幾千人。</br> 但整個現場，卻是極其的安靜甚至是寂靜。</br> 整個大典的儀程持續了整整四個時辰才結束，但是刨除掉禮法之外，有價值的內容便已所剩不多。</br> 值得說道的地方，大概也就那么四點：</br> 第一個就是尊奉朱元璋為太上皇，移駕太極宮，當然，老朱還會不會住在皇宮里那就是另一說。</br> 其次就是新朝的年號正式公布，永樂！</br> 皇后毫無懸念的花落朱允炆生母呂氏。</br> 皇太子：朱允炆！</br> 這是禪讓大典上唯四有價值的內容，其他的封賞則要轉移到奉天殿朝見新君時才會宣布。</br> 這期間，藩王公侯并文武百官在華蓋殿吃了一頓飯，大宴由宗人府宗正、禪讓副司禮官朱棡主持。</br> 吃完飯后，眾人退出承天門外等候新君朱標登承天門。</br> 這叫天子御門儀。</br> 隨后朱標在承天門城樓上臨視百官后返回奉天殿，藩王公侯、百官序進朝見新君。</br> 真正有營養、有價值、最具新朝政治影響的內容在這里，公示天下。</br>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br> 朕承嗣社稷、若昔大猷。選賢與能，重在輔朝。眷言舊德，還位宰司。乃頒命書，詔告在位。</br> 柱國、吳中侯、都察院左都御史陳云甫秉心直諒，履道坦夷。寬閎出于天資，忠義本于治學。始終一節，持國輔進。介圭修覲，喜見儀刑。公袞言歸，益隆體貌。是用延登廷弼，仰應中臺，下和省司。</br> 朕望：惟賢能俊杰盡其用，則陰陽寒暑得其和。外鎮四夷，內附百姓。非至公不能成庶務。非一德無以底丕平。其殫乃心，以替朕命。</br> 特晉陳云甫為成國公、加上柱國、太子少師，領奉天殿大學士，柄國文華，開閣理政。”</br> 新朝的第一道詔書就是關于陳云甫的任命，絕對的重磅炸彈，絕對的重量十足。</br> 百官剛開始還迷迷瞪瞪的不知所以，后來咂摸透這道詔書里的內容后才驚愕的瞪大雙眼。</br> 還位宰司！</br> 陳云甫這是，當宰相了！</br> 齊刷刷的，無數道目光都投向了陳云甫的身上，包括朱棡、朱棣這些位親王。</br> 每個人此刻都在看著陳云甫，看著陳云甫站出班列，跪地領命謝恩。</br> “臣，奉旨組閣，必上仰中臺、下和省司，勠力盡命于國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br> 與這個官職比起來，什么成國公、上柱國、太子少師反而都顯得如此單薄。</br> 這些本就是虛銜，除了國公能領個一年五千石的爵祿之外，其他的兩個就是個榮譽的加銜，當然，陳云甫算是，正一品了！</br> 上柱國是正一品武官加銜、太子少師是從一品文官加銜。</br> 現在誰都心里門清，等到現任太子太師李善長壽終正寢把這位置讓出來之后，陳云甫就該頂上去了。</br> 那也就意味著，文武兩個領域，陳云甫都到了加無可加、進無可進的地步。</br> 要品軼，文武兩塊的品軼全部拉滿，要實權，他是內閣首輔，要爵祿，他是國公！</br> 驚駭之余，百官更是明白。</br> 陳云甫的仕途確實只剩十年了。</br> 十年后陳云甫若不走，大明朝誰心里都不踏實。</br> 新任的御前司總管太監吉祥親手捧著一塊玉盤，托放著印璽、袍帶、令符走到陳云甫的面前，一躬到底，雙手高舉。</br> “請少師領受！”</br> 就關于對陳云甫的稱呼應該選擇哪一種，就這么一件事，在禪讓的頭天晚上，朱標可是跟陳云甫足足商量了半個時辰！</br> 國公是爵位，可以直呼，如徐輝祖、李景隆等人。</br> 上柱國是武官銜，也可以直呼上柱國。</br> 太子少師是文官銜，也能直呼，如百官呼李善長都是呼太師。</br> 最后就是實際職務的內閣首輔，可以呼陳云甫大學士，也可以呼閣老！</br> 最終還是陳云甫堅持選擇了少師這個稱呼。</br> 因為只有這一個稱呼，是聯系皇室的！</br> “臣之今日都是太上皇陛下和陛下賞賜的，臣這一生，都不敢忘，故而臣最大的心愿，就是報答君恩之萬一，盡心竭力為皇太子殿下成就一個盛世大明朝。”</br> 不負成國公之名。</br> 陳云甫提起一口氣，再次踩著鼓樂向朱標行八拜八叩首大禮，隨后才起身站在吉祥的面前，雙手鄭重接過玉盤，轉身面向諸王、百官。</br> 藩王拱手、百官下腰。</br> “為陛下賀、恭見少師！”</br> 陳云甫不復言語，捧著玉盤自兩班列中踏步紅毯離殿，他要去更衣了，換好衣服之后再回來。</br> 而在陳云甫邁步而出的過程中，哪怕是朱棡這些位親王，都無不眼神跟隨，目送出殿。</br> 永樂朝第一臣，配得上這個待遇。</br> 只有朱棣不停的跳動眼皮。</br> 這年號，怎么總有種冥冥之中的熟悉感？</br> 而繼陳云甫之后，對藩王、公侯、百官的封賞便也開始依序進行。</br> 首先就是一眾藩王，不在京的晉、燕、楚三王各加食祿三千石，在京的各加一千石。</br> 國公一律加一千石、侯爵一律加五百石。</br> 最后才是百官的晉升。</br> 首先當然是閣臣。</br> 兵部尚書齊德晉文華殿大學士，兼領兵部尚書。</br> 刑部尚書邵質晉華蓋殿大學士，也算是重溫舊夢，不再兼領刑部尚書。</br> 工部尚書徐本晉謹身殿大學士，不再兼領工部尚書。</br> 魏國公、中軍都督府左都督徐輝祖加武英殿大學士，繼續兼領五軍都督府事務。</br> 另外就是俞綸這個剛改任的都察院右都御史轉而接了陳云甫的班，回歸九卿序列。</br> 吏部左侍郎田侍郎進一級出任吏部試尚書，位列九卿。</br> 鴻臚寺卿黃廷出任禮部試尚書，進九卿，原禮部尚書任亨泰加太子少傅銜改領翰林院事。</br> 通政使司通政使蔡瑄加文淵閣大學士繼續兼領通政使，位列九卿。</br> 調山西右布政使俞以豐出任遼東經略使。</br> 原遼東經略使張紞復仕，出任刑部試尚書，位列九卿。</br> 如此，九卿班列中，陳云甫一個人的黨羽就占了五個！</br> 大明朝第一任陳氏內閣正式確定下來，而這一次的政治權力劃分便是表明了一個信號。</br> 新朝，將毫無保留、全力以赴的支持陳云甫內閣，進行大刀闊斧的強力改革！</br> 沒有任何人會拖陳云甫的后腿。</br> 一個目標。</br> 完全為國朝解決云貴湖廣三省土司，堅定推進甘西、青海、遼東等新復省份的屯邊大開發任務！</br> 于是，大明朝最年輕的太子少師、內閣首輔大臣，就此正位啟航！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