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華殿內,所有與會官員無不面色凝重。</br> 現在大家都知道山東大旱的情況了。</br> 缺糧不可怕,朝廷官倉里有的是糧食,一百萬石不夠就兩百萬石,養活山東五百多萬百姓一點壓力都沒有,缺水最可怕。</br> “人都到齊了吧。”</br> 陳云甫一直陰沉著臉,那表情,任誰看了都不由得心中凜然。</br> 齊德張張口想說句什么,但見陳云甫這表情,他發現自己竟然會恐懼到失聲。</br> “現在,本輔就山東的情況進行災后部署,所有人不許討論、不許隨意發言,此部署無須表決,即刻部署即刻執行。”</br> 強調了紀律之后,陳云甫就直入主題。</br> “工部立刻派人前往山東,從山東當地、河北以及徐州府征募民夫,盡快挖通淤塞的山東段黃河,一個月,從此時此刻開始本輔只給工部一個月時間,河道疏浚的工作完不成,山東所有支流無法恢復,工部尚書及左右侍郎就地撤職。”</br> 一個月,這豈不是連睡覺的時間都沒了?</br> 工部尚書沈溍張嘴,可終究是沒敢提出任何意見,他害怕他說一句不能之后,陳云甫就敢當場撤他的職。</br> 他擔心的一點不假,這么大的事情之前,只要沈溍敢說一句不行,陳云甫絕對直接撤他職。</br> “另外,工部和戶部協調一下,組織三十到四十萬民夫去山東,勘探地質,鑿井取水,不僅要全力保障山東百姓不能餓死,還要保證不能渴死,要將死傷降低到最低標準,同時告訴山東百姓,今年的秋糧沒了,不要難過更也不要怕,朝廷,會給他們撥糧過冬;朝廷,今年免了山東一切的稅,同時,明年會免山東一年的徭。</br> 一定要讓他們心安,要讓他們恢復信心,振奮心氣,災難不可怕,怕的是災難中的百姓絕望。</br> 一個月,最多一個月,災情一定會過去,明年,又是風調雨順的盛世光景。”</br> 這場席卷山東全省的旱災,若說一個人不死,在這個科技水平落后的年代是絕不可能實現的,這一點,陳云甫心中明白,他不得不接受。</br> 同時,陳云甫也希望山東的百姓能夠接受這個無奈的痛苦的結果。</br> 你要說有車有飛機,那就能運水過去,可現在大明能怎么辦,人工肩扛手提嗎?</br> 到地方水都臭了,喝了也是飲鴆止渴,萬一再鬧出瘟疫來,死的更多。</br> “另外,本輔已經就此事向陛下做過匯報了,太醫院會抽調太醫趕赴山東,以防可能會出現的其他突發情況,畢竟,大災之后必有大疫,這一點上,戶部也要做好準備,準備好充分的物資。”</br> 葛循連連點頭。</br> “兵部立刻通知五軍府,山東都司要全力配合山東按察使司以及刑部下去的專員,在這期間,要保證山東的治安情況,不能出現因為哄搶糧食、水源而爭斗的情況,不能出現散布謠言制造恐慌的情況,更決不能出現,借著天災為由頭,蠱惑民心,聚眾造反的情況!”</br> 陳云甫在這最后一條上咬重了口吻:“任何以天災氣數這種神鬼之說蠱惑人心的,見一個抓一個、抓一個殺一個!</br> 本輔不管他是誰,不管他是官還是民,誰說這種話,就地格殺勿論!”</br> 愚昧無知的年代,這種跟氣數有關的話最容易蠱惑人心,也最容易被有心人利用,萬一有個野心黨做起當皇帝的春秋大夢,拉起幾萬甚至十幾萬的反民出來,那山東可真就血流成河了。</br> 因此,陳云甫在這件事上必須要行雷霆手段。</br> 張紞立馬表態:“請少師放心,下官親自去山東坐鎮。”</br> “你不行,本輔還有別的事交代你,讓左侍郎高勉去。”</br> 交代完了刑部,陳云甫緊跟著看向吏部尚書田士恭:“這一次山東大旱暴露出了山東官員從上而下的嚴重惰懶問題,你們吏部要馬上組織一次對山東官場的徹查,看看山東從上及下,省、府、縣三級官員天天都在干什么,凡不思政務、終日閑散的一律拿下,送京查辦。”m.</br> 說完這話,陳云甫環顧全場,用極凝重的語氣說道:“諸位,五百多萬百姓的生死存亡現在可全壓在咱們內閣的肩膀上,這個時候,本輔希望諸位收起所有心思,全力以赴先賑災,不然,本輔只有一句話。</br> 撤職不分大小,殺頭,也不分大小!”</br> 眾皆一凜。</br> 齊德吞了口口水,哆嗦著語氣說道:“少師,這么大的事,咱們要不一起,先去陛下那再匯報一番吧。”</br> “齊尚禮!”陳云甫猛然轉頭看向齊德,倆眼珠子通紅通紅:“本輔說了,今天的內閣會,一切部署你們只負責去執行,本輔不聽任何意見和建議,你聽不懂嗎!”</br> 這么大的事,陳云甫已經做出了最妥善的災后安置,任誰都知道朱標一定會支持,這時候陳云甫完全可以底氣十足的去喝斥任何人。</br> 齊德這個沒腦子的東西這時候還想著出來秀一波存在感,唯一的結果就是被陳云甫當成反面典型痛罵一頓,順道讓陳云甫立威。</br> 首輔次輔一字之差,真到了關鍵時候,就這一個字,云泥之別。</br> 眾人樂的看齊德笑話,后者自己也知道自己犯了糊涂,哪怕再是羞惱,也不敢繼續還嘴,反而拱手說道:“下官一時糊涂,望少師不要責怪。”</br> 就這一句話,讓陳云甫猛然一怔。</br> 會咬人的狗不叫了。</br> “嗯,齊閣老能支持,本輔很感謝,剛才本輔也是一時情急,話重了些,希望齊閣老不要往心里去。”</br> 陳云甫擺擺手,而后疲憊的起身說道:“都去忙吧,抓緊時間、抓緊時間!張紞,你隨本輔來。”</br> 眾人頓散,各自腳步匆匆,張紞也緊跟上陳云甫離開文華殿,亦步亦趨等待后者示下。</br> “這兩天,你去通政使司多了解了解湖廣、貴州兩省土司的情況,包括本輔就永順和貴州土司的分化策略。”</br> 張紞一怔,隨后試探問道:“明臺打算讓下官去湖貴?”</br> “對,你去任湖貴經略使。”</br> 陳云甫頷首道:“你先后七年,在云南土民治理和遼東積累了大量的政治工作經驗,湖貴交給你本輔放心,等山東的災情處理好,本輔即刻就會南下兩廣去處理廣東的宗族問題和廣西的民族混居問題,等兩廣處理好之后,本輔就要著手動湖廣和貴州了。</br> 本輔需要你穩住湖廣和貴州的局面,給本輔爭取時間。”</br> “是,請明臺放心,下官一定勠力而為。”</br> “那就好,那就好。”</br> 陳云甫拍了拍張紞的手臂,隨即轉身離開皇宮,默默一嘆。</br> “咬人的狗不叫,留給本輔的時間就不多了。”</br> (第八章,召喚訂閱!)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