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的駕崩遠沒有原時空的影響那么大,大概是因為他已經禪位了好些年的緣故。</br> 但這并不意味著朱元璋的喪儀不隆重,相反,朱允炆大概是感謝自己的爺爺給自己留下了如此一個盛世錦繡的江山,將喪儀辦的極其浩大盛隆。</br> 緊跟著便是那千篇一律的廟號、謚號。</br> 太祖高皇帝。</br> 等到喪儀辦完,朝野內外的所有目光都對向了陳云甫。</br> 朱元璋倒了,權力也到了重新洗牌的那一刻。</br> 在百日熱孝結束之后,陳云甫迎娶了朱元璋第十四女含山公主朱楚楚,從此搖身一變成為了大明朝的駙馬、朱允炆的姑父。</br> 而后,遵循著駙馬不從政的訓令,陳云甫向朱允炆遞交了辭呈。</br> 就此辭去太師、太子太師及內閣首輔都所有官銜。</br> 朱允炆批準了,只給陳云甫留下一個成國公與駙馬都尉兩個爵銜。</br> 屬于陳云甫的時代就此戛然而止。m.</br> 官場上永遠不缺少落井下石者,就在陳云甫致仕的第二天,一紙彈劾就送到了朱允炆的案頭,繼而是如雪片般的鋪天蓋地。</br> 這些彈劾疏中的內容無一例外不是彈劾陳云甫在之前幾年的執政中,是如何的專政霸道、擅權枉法。</br> 直把陳云甫抨擊成王莽、董卓、曹操之流。</br> 天下人個個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br> “皇祖考和父皇說的話都成真了。”朱允炆拿著這些奏疏,謂身邊的延慶笑道:“看到了嗎,天下人都恨不得殺陳云甫,為什么?因為他們怕陳云甫,越怕就越想陳云甫死,他們越想陳云甫死,朕反而不能殺他。</br> 這些人的背后,朕要是沒猜錯的話,都是齊德指使的吧。”</br> “圣明無過今上。”</br> 延慶拍了一記馬屁:“眼線來報,確實都是齊閣老指使的。”</br> “眼線還報什么了?”</br> “成國公自從致仕后閉門不出,也不見客,只是每日在家陪著媳婦孩子,倒是過的逍遙自在。”</br> 朱允炆哈哈一笑:“他想逍遙自在?朕還想逍遙自在呢,差人把他召來,朕得耍耍他。”</br> 一想起當年自己以皇太子之尊親自出城迎接陳云甫,而陳云甫對自己的態度卻是不冷不熱時,朱允炆就氣不打一處來。</br> 現在天地易主,自己做了大明至高無上的皇帝,那還能由得陳云甫放肆嗎?</br> 不把心里積郁的這口惡氣出出來,朱允炆哪里能痛快。</br> “臣,叩見吾皇圣躬金安。”</br> 如今的陳云甫哪里還有當年那風度翩翩的白衣卿相德性,從來不蓄須的下巴如今也是亂糟糟,曾經有神的雙眸也變的渾濁和茫然,整個人由內而外的只散發出一種氣質。</br> 頹廢!</br> 朱允炆笑了,仰首大笑。</br> “這還是朕印象中的太師嗎。”</br> “臣從來沒做過太師,臣才疏德淺,不敢貪戀。”</br> 朱允炆遂言道:“你倒是識趣的很,起來吧,延慶啊,給成國公看座,讓成國公陪朕下下棋。”</br> 說著話看向陳云甫,冷聲道:“成國公可千萬不要再說,自己不懂此道了。”</br> 陳云甫拱手:“只要陛下不嫌棄,臣就獻丑。”</br> 眼見陳云甫在自己面前再無一絲傲骨英氣,朱允炆那叫一個志得意滿,開心的放肆大笑。</br> 他憋了幾十年,從出生那一天就憋著。</br> 自己的生母不是正妃,所以朱允炆從來沒有敢惦記過自己有朝一日能成為太子。</br> 可是天助他啊。</br> 這可真是上蒼相助。</br> 是老天爺,欽定他朱允炆做太孫、做太子、做大明至高無上的帝王。</br> 本以為自己做了太子可以放肆了吧,結果舉目望去,發現朝堂之上有那么多大人物。</br> 有開國的藍玉、馮勝、常茂,有輔國的陳云甫。</br> 自己就算是太子,見到這些位還得一一恭順見禮。</br> 外面還有朱棡、朱棣這些個叔父親王。</br> 朱允炆的心,那叫一個壓抑。</br> 現在,所有的壓抑總算可以酣暢淋漓的釋放出去。</br> “當年,朕找你下棋的時候,你說你不會,朕問你削藩的事,你和朕打啞謎。</br> 現在,你會下棋了,那朕問你,朕要削藩,行還是不行?”</br> 陳云甫拱手俯首:“陛下氣吞八荒,外鎮三藩在陛下這不過是跳梁小丑而已,翻手可滅。”</br> “但朕不打算急著削藩。”朱允炆拿捏著棋子在兩個手指間把玩著,仿佛自己拿捏的是陳云甫、是蒼生、是整個天下。</br> “皇祖考告訴朕,朕如果把外藩全部削除,那么朝中就會出權臣,朕倒是不怎么怕權臣,但朕怕那群手握兵權的武夫。</br> 你替朕辦件事吧。”</br> “陛下想辦什么事。”</br> “朕要藍玉、常茂、馮勝哦對,還有沐春他們四個人滾出五軍府,奪他們的兵權。”</br> 朱允炆接連吐出四個名字,隨后看向陳云甫:“能不能做到?”</br> 后者沒有說話,沉默相對。</br> “朕這有兩道圣旨,給你擬的,你看看想接哪道?”朱允炆沖身后招招手,延慶馬上快步跑到近前,帶著兩卷明黃色的絲帛。</br> “這第一道呢,就是百官、全天下彈劾你陳云甫擅權專政、結黨營私,意圖不軌,定謀逆罪夷三族。”</br> “第二道呢,是你陳云甫有平叛匡扶社稷之功,朕復你太師兼太子太師銜,追封吳中王,謚文正,汝子陳景和嗣成國公爵。”</br> 朱允炆把兩道圣旨都放到了桌子,推到陳云甫面前。</br> “你自己選吧。”</br> 陳云甫低頭看了看圣旨,最后伸手選了那道追封自己吳中王的第二道,讓朱允炆的臉色頓時一喜。</br> “臣,謝隆恩。”</br> 陳云甫接過圣旨,起身拜倒,施禮后就打算重新坐下,和朱允炆對弈一局,卻見后者揮手。</br> “朕突然不想和你下棋了,你退下吧。”</br> 陳云甫什么也沒說,拿著圣旨退出奉天殿,大步流星的離開。</br> 看著陳云甫走遠,延慶問了一句。</br> “皇爺為什么不直接利用陳云甫殺掉藍玉等人呢?”</br> “把兵權奪了就行,朕想殺他們,隨時都能殺,更何況,他們還有用呢。”</br> 朱允炆言道:“朕要先給他們威再給他們恩,這幾個人活著,朕削藩的時候,就不怕四叔他們造反。”</br> 留著陳云甫來鉗制藍玉等武夫,再留著藍玉等名將來壓制朱棣等藩王。</br> 這平衡之道,可謂是讓朱允炆玩的明明白白。</br> 看來那幾年在莫愁湖行宮伴駕朱元璋,朱允炆要比原時空聰明的多。</br> 延慶心悅誠服的說道。</br> “皇爺圣明。”</br> 承天門外,韋三一如既往的在,只是原先的兩馬并驅的馬車改成了一馬。</br> 陳云甫什么話也沒說,坐進馬車,看著手里的圣旨,而后用力攥住。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