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等陳云甫回到南京的時候,時間已經進入到了春三月,南京城里里外外一片鳥語花香。</br> 沒有搞什么接駕的儀程,陳云甫靜悄悄就入城,除了沿途管制了一下交通外,并沒有妨礙到城中百姓。</br> 當然,任誰都知道,大明朝如今實際上的統治者回來了。</br> 馬不停蹄,陳云甫便在軍政院召開了一次閉門會,囊括了在京的二十二名行走。</br> “震直。”</br> 會一開始,陳云甫就點了嚴震直的名字,笑道:“這次本輔去廣州,可是給你們中央銀行拉了一大筆儲蓄。”</br> “是嗎。”嚴震直發笑,同桌坐下的其他人亦是好奇望向陳云甫。</br> 陳云甫吹散茶霧,老神在在的說道:“足足,兩千七百九十萬兩!”</br> 一群人還有些發懵。</br> “多少?”</br> 等回過神來,嚴震直都懵了:“兩千七百九十萬兩?!”</br> “這事本輔還能騙你不成。”陳云甫道:“不過這筆錢呢,本輔是以戰爭國債的名義募集的,所以,專款專用,等你去廣東把這件事辦好,銀子解送入京后,全部要留作常茂外征用的軍費。”</br> 就同坐殿內打盹的常茂頓時驚啊一聲。</br> “太師,都是留給我的?”</br> “皇帝不差餓兵,打仗沒錢怎么打。”</br> 陳云甫大手一揮:“現在糧食、銀子、軍備本輔可是都給你準備好了,常茂,剩下的事,看你的了。”</br> 常茂直接站起身,興奮的整張臉都脹的通紅,只見他大聲說道。</br> “請太師放心,俺一定大勝歸朝,贏不了,俺把腦袋給您送來。”</br> 贏不下這場仗,常家就要出局,常茂的一顆腦袋還重要嗎。</br> 陳云甫擺擺手不關心常茂的表態,而是說道:“現在也開春了,你和本輔同諸位介紹一下準備情況吧,打算什么時候北上入朝。”</br> 常茂接過話茬,直起腰同在座者說道:“此番征朝,完全是因為原王氏高麗后人在朝鮮境內履生叛亂,企圖顛覆李成桂之朝鮮政權。</br> 朝鮮,乃是我大明以宗主國身份親自敕封,撮爾叛黨反朝鮮就是反我大明,既然李成桂不能鎮壓完全,為保三韓之地民生穩定、百姓安危,故而朝廷決意發兵幫助李成桂,完全徹底的剿滅高麗逆賊、前朝余孽!”</br> 出兵,征討的是三韓之地的叛黨余孽,不是李成桂的朝鮮。</br> 至于李成桂有沒有主動請求大明幫忙出兵平叛,這需要嗎?</br> 維護自己藩屬國政權的正統性以及地區安寧,是大明這個宗主國天然的義務。</br> 中國是幾千年來的天朝上國,有義務更有責任,維護世界和地區和平。</br> 所有人都點頭,表示常茂說的非常有道理。</br> 有了鼓勵,常茂說的更加起勁。</br> “眼下,新改編的北方邊防軍,已經抽調了十五萬人抵達遼東,混以原遼東都司精簡改制后的五萬軍,合并二十萬入朝。</br> 時下,遼東當局籌措了三百萬石軍糧,江南官倉準備了二百萬石,此刻也已從海路發往遼東灣,將在蓋州港下。”</br> “這場戰爭,我和藍帥、馮帥、沐帥并原五軍府多名將帥在一起估算了一下,將有可能持續一年半到兩年時間。</br> 因此,軍部已經向軍政院辦公司提交了一份冬衣的申請,辦公司批示下發給了財政部,如今正全力督促江南多個織造局趕制冬衣、襖甲和一應過冬所需的后勤物資。</br> 軍部的計劃是,四月出兵入朝平叛,趕在十月份入冬前,務必攻克開京,全力剿滅朝鮮北部三道的叛黨余孽。</br> 而后在開京過冬修養,不急于求戰,逐步蠶食,等到明年天氣回暖,健兒們能伸開手、駿馬能邁開蹄子的時候,一鼓作氣直接打到全羅、慶尚兩道,同時改編組建的東南水師由山東出兵至濟州島,走海路在光州登岸,和我中軍南北兩向呼應,一舉將三韓之地所有叛黨余孽全部剿滅,還三韓百姓一個太平河山。”</br> 常茂還在侃侃闊談,而陳云甫已經站了起來,吸引了所有人目光的同時,也打斷了常茂的話。</br> “你們不要管我。”陳云甫擺擺手:“常茂,你繼續說。”</br> 扔下這句話,陳云甫就離開席位,走到不遠處掛著遼東、朝鮮地圖的木板前駐足。</br> 他的耳邊繼續響起了常茂的作戰計劃,可思緒卻飛到了幾千里外的遼東。</br> 這場仗,能打贏嗎?</br> 這場仗,必須打贏啊。</br> 這是大九州計劃邁出的第一步,必須要走的好、走的穩。</br> 如果這第一步就受到挫折,那么陳云甫十幾年來辛辛苦苦打造的看似無所不能人設就會有垮塌的風險,在藍玉他們的眼里,陳云甫,就不再是那個無所不能如神靈般可以決勝千里之外的人了。</br> 恰是因為這個顧慮,陳云甫精挑細選才選中了朝鮮這個對手。</br> 國力最弱、漢化程度最高、地形地貌也偏向于中原,是傳統的陣地攻堅戰。</br> 草原千里奔襲、西南山地雨林、西北戈壁荒漠,這哪一種都是千難萬險,因此陳云甫不敢選。</br> 他輸不起!</br> “如果這場仗輸了,藍玉他們會不會反我?”</br> 陳云甫沒有扭頭,但余光還是掃過身后暢聊中的那一群軍政院行走。</br> “還會有哪些人反我?”</br> “那些一直掩藏著自己野心的,一直對我心有不滿的,會不會群起而攻之。”</br> 事到那一步,自己倒是不怕,輸便輸了,可想到自己的妻兒家人,陳云甫的眼睛瞇了起來。</br> “常茂要是輸了,便讓穆世群把他們全部斬草除根!一切,推倒重來!大不了,再用二十年時間培養一批將軍出來,大九州計劃,必須要走下去。”</br> 曾經陳云甫的夢想是勝天半子,為此,他用了十五年,瞞天過海下了一盤騙了天下的棋局。</br> 如今陳云甫的夢想是重定九州,這是能讓陳云甫將自己名字狠狠鐫刻進中華民族歷史的豐功偉績。</br> 要不然,豈不是白白辜負了上蒼讓自己穿越的隆恩眷顧。</br> “太師、太師。”</br> 背后的輕喚將陳云甫驚醒,扭回頭,是常茂。</br> “末將說完了。”</br> “哦,好。”</br> 陳云甫也記不得常茂都說了什么,不過卻也并不在乎,等會后看會議記錄便是。</br> “既然軍部已經制定好了作戰計劃,那就按照計劃來吧,本輔和軍政院全力支持,你打算,什么時候離京北上去遼東前線?”</br> “十日后。”</br> “那就放十天假,在家好好陪陪家里人,等到臨行前,本輔給你送行。”</br> “是,謝謝太師。”</br> 陳云甫微微點頭,大步流星走出奉天殿。</br> 人事已盡,就看常茂爭不爭氣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