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昇腳步匆匆的踏入中軍帳,人還沒到,嗓門已經扯開。</br> “大哥,太師的諭令到了。”</br> 常茂這功夫正悠哉哉的閉目養神呢,聞聽此話站起身:“怎么說?”</br> “太師判斷,現在的平壤,是一座空城。”</br> 聞聽此話,常茂一把就將常昇手里的諭令搶過,耳邊是后者的聲音:“來的不單單只有太師諭令,俞以豐又從遼東抽調了五萬軍,此刻也到了。”</br> 又加了五萬生力軍。</br> 常茂看著信,點點頭:“太師命令咱們強攻,試試李芳遠的真假。”</br> “大哥,你說平壤能是空城嗎。”常昇還有些不太放心:“咱們可是一連攻十多天了,一點進展都沒有,李芳遠起碼在城外這三條防線駐扎下十幾萬大軍,咱們真要強攻的話,萬一李芳遠在平壤城里還有兵,這個傷亡可就太大了。”</br> 沒有回應常昇,常茂已經快步走出了帥帳,駕馬奔到前線,用望遠鏡觀察起視線盡頭的平壤城和城外那阻攔了自己十多天的堅固防線。</br> 李芳遠會放著堅城不守,把兵全部派駐到城外和大明打陣地攻堅戰嗎?</br> 應該是不會那么愚蠢的,所以常茂一直堅信李芳遠會在平壤城中留一半以上的部隊。</br> 也就是說,他的經驗和陳云甫的判斷走向了截然兩面。</br> 作為一個久經沙場的統帥,常茂更相信自己的經驗而不是賭運氣的判斷,可現在陳云甫的諭令已經到了,遵從還是拒絕?</br> “甭管是不是真的,都得打一下。”</br> 常茂放下望遠鏡,手指向正面方向說道:“命令投石車拋投火油,燒,也得給我燒出一條通途來,命令王弼騎兵準備。”</br> “用騎兵打攻堅戰?”</br> “不,是打平壤城。”</br> 常茂沉聲道:“只要沖到平壤城下就行,本帥要看看,平壤到底是不是一座空城。”</br> 如果平壤真的是空城,那么大明就順勢攻城,如果平壤不是空城,那常茂就要書信一封,試試看能不能勸阻住陳云甫。</br> 現在上令已經到了,常茂不打也得打。</br> 令達鼓響,明軍在常茂的軍令下迅速做出部署,投石車又一次開始發威。</br> “明軍又開始了。”</br> “天天這一套也不嫌煩。”</br> 看著城外火海滔天,朝鮮軍中副將便打起哈欠,譏笑道:“旬日來天天如此,不是砸石頭就是拿火燒,等到這投石車忙活完,就該進攻了,然后灰溜溜的滾回他們的營地。”</br> “哈哈哈哈。”</br> 一群人放肆的笑話著,趕等到火焰滅去,耳畔間,明軍那熟悉的鼓點聲不負眾望的響起,這是沖鋒的訊號。</br> 李芳遠轉身打算離開,就見身邊副將驚呼。</br> “大君。”</br> “怎么了?”</br> 李芳遠好奇扭頭,而后也跟著傻了眼。</br> 只見視線的盡頭處煙塵滾滾,緊隨著看到的景象便是如悶雷般的馬蹄聲。</br> “明軍如此無智,竟用騎兵攻堅?”</br> 城外三條防線上可是處處堡壘,拿騎兵撞堡壘?</br> 李芳遠抿著嘴唇,一雙眼可就瞇了起來。</br> 近了。</br> 來的這股明軍騎兵大概在一萬人左右,他們不去掠陣,也不去沖著朝鮮軍的防陣射箭,只是沿著之前被大火燒出的坦途埋頭向著平壤城沖鋒。</br> “這支騎兵是奔著咱們來的!”</br> 隨著騎兵陣越來越近,李芳遠猛然瞪大眼睛:“這支騎兵的目標是咱們平壤城?”</br> “騎兵拿什么攻城,總不能騎馬撞吧。”</br> 一群佐將嘲諷道:“咱們只管緊閉城門,他們拿咱們能有什么辦法?”</br> “不把他們趕走,他們搭著人梯都能爬上城樓。”</br> “平壤城很高嗎,才五丈而已,一個百戶搭出來的人梯就能和城墻等邊高,一萬人可以搭出多少人梯出來。”</br> 李芳遠被吵的頭大,怒喝一聲:“都閉嘴,把這支騎兵給本君攔在外面。”</br> 城頭打起了朝鮮軍的旗語,城外的第三條防線也是最靠近城墻的那一條最先做出反應,一隊隊士兵走出各自所在的堡壘,組起陣型來。</br> 可步兵哪有騎兵快的道理,等朝鮮軍這邊看看扎住陣腳,這邊明軍的騎兵便已經沖到了跟前,兩方就這么結結實實的撞在一起。</br> 朝鮮軍的防線不能說一觸即潰卻也在瞬間被沖的七零八落。</br> “不管他們!”</br> 負責沖陣的明軍指揮使大喝道:“殺奔平壤。”</br> 步兵的防御陣一旦被沖破,那對上騎兵就是被屠殺的命運,可明軍將領顯然并沒有擴大戰果的打算,而是帶著兵只管往平壤方向繼續突進。</br> “要不讓衛隊出城攔住他們。”</br> 有副將提出一個建議,差點沒被李芳遠一腳踹翻。</br> “城門打開,萬一明軍趁勢攻入城中怎么辦!”</br> 平壤城依舊沉寂著,哪怕明軍此刻已經攻到了城池之下也是絲毫沒有任何反應,這般場景完全落入在常茂的眼中。</br> “平壤,真是空城?”</br> 又等了片刻,常茂發現李芳遠只是不停的指揮城外的朝鮮軍回防,心中頓時篤定。</br> “平壤是座空城!快,傳令全軍進攻。”</br> 全面進攻的鼓聲被擂響,聞令而行的明軍將士邁出了沖鋒的步伐,向著朝鮮軍城外陣線發起了一次聲勢遠超之前的超大攻勢。</br> 因為這一次,明軍又多了五萬生力軍。</br> 現在輪到李芳遠棘手了。</br> 城墻外是一萬明軍騎兵正在組織攻城,他必須抽調城外的防軍回防剿滅這支一萬人的明騎,可將防線中的步兵抽出來,寄希望他們能在野戰中殲滅一支一萬數量的騎兵?</br> 先不說這個難度問題,就一點,他李芳遠需要調動多少步卒才夠。</br> 必不在少數。</br> 而現在明軍又發動了全面進攻,外圍三十多里的防線處處都是明軍可能突破的戰場,這個時候調動防線的士兵來回防平壤城,那這場仗還怎么往下打。</br> 戰場之上,最忌諱就是優柔寡斷,李芳遠一直都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一直表現出來的都是個有魄力的人,可這位靖安大君此刻還是猶豫了。</br> 他在猶豫,但常茂絕不會猶豫。</br> 當第一個突破口被打開的時候,常茂看向了王弼和常昇兩人。</br> “去吧!”</br> 此時此刻,常茂手里還攥著幾萬騎兵沒有動呢。</br> 現在,正是時候!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