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壤大捷！”</br> “太師，平壤大捷！”</br> 楊士奇激動的像是當年成親一樣，一手提著袍擺，一手拿著軍令，大步闖入陳云甫的行在，要不是守在寢臥外的穆世群攔著，估計他就一頭撞進去了。</br> “楊行走，太師才剛睡下沒到一個時辰。”</br> “穆將軍，大捷啊，平壤大捷。”</br> 穆世群不為所動的搖頭：“你都說是大捷了，不是大敗就不算什么大事，等太師醒了再匯報吧。”</br> 正僵著呢，門吱嘎一聲響，陳云甫一身輕便睡袍走了出來。</br> “士奇，哈欠~，進來說吧。”</br> 楊士奇沖穆世群點了下頭，樂么滋的跟在陳云甫身后入了屋，興奮不迭的說道：“太師，平壤大捷。”</br> “剛就聽到了，說說看，什么戰果。”</br> “殲敵兩萬七，俘虜三萬九，李芳遠殘部逃入平壤城據城死守了。”</br> 正打算倒茶的陳云甫手一頓，這邊楊士奇連忙放下軍令雙手接過茶壺給前者斟茶。</br> “斬俘近七萬？好啊！”陳云甫回過神來，哈哈一笑：“好！好！好！”</br> 連道了三聲好，陳云甫負手在這屋子里來回走動：“常茂立大功啊，常茂立了大功啊，李芳遠困守平壤這是自取死路，薛顯只要按時間登陸南浦包抄后路，李芳遠殘部插翅難逃，注定被全殲在平壤。”</br> “是啊。”楊士奇亦是一臉喜色的說道：“軍部原本定于今年秋末會師開京城下的既定戰略看來是沒跑了，明年，明年朝鮮將完全被掃清。”</br> 陳云甫點點頭，如釋重負的呼出一口氣來：“看來，本輔終于能睡個安穩覺了，士奇。”</br> “誒。”</br> “把這個好消息告訴藍帥吧，本輔再睡會，哦對了，順便和藍帥說一聲，明日、后日吧，后日本輔動行去東勝衛。”</br> 楊士奇拱手作揖，垂首應了下來，隨后便喜沖沖的走出屋將房門掩上。</br> 可算是能睡個踏實覺了。</br> 平壤大捷，李芳遠困守城中，薛顯在南浦登陸，戰局已定。</br> 陳云甫這一覺睡的特別香，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日上三竿，洗漱畢走出屋，就看到門外已經站下了藍玉以及十幾名行在參謀。</br> “太師料事如神！”</br> 這齊齊的一聲夸，饒是陳云甫臉皮厚過城墻，此刻也不免有些泛紅，連連擺手。</br> “可別，這是人家薛祿算出來的，和本輔沒有一點關系。”</br> 人群里站住的薛祿謙辭道：“末將自己都不信這猜測是真的，要不是太師您支持，末將自己都把這猜測給爛在肚子里了。</br> 所以說到頭來，還是太師您料事如神，一語成讖，平壤，果然是座空城。”</br> 陳云甫揮手：“行了行了，都散了吧。”</br> 打發走一眾參謀，陳云甫和藍玉并肩走著，感慨道：“李成桂還真是大膽，敢分兵去光州給我軍水師設伏，這要不是薛祿提了個醒，薛顯可是真危險了。”</br> “是啊。”藍玉也是煞有其事的點頭：“李成桂不是個束手待斃的性子，倒還真有一股子狠勁。”</br> 陳云甫就樂的更開心：“不過他這次算是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他把兵南調，讓我軍順利的逼死李芳遠。”</br> “他就算不南調，結果也是不會變的，橫豎都是個死，只不過這樣一來，咱們贏的更穩當了許多。”</br> 兩人說著笑著就進到行在司衙，此刻的這里早已沒了前幾日那般的緊張嚴肅，處處都是歡聲笑語，大家伙湊到一起，夸常茂的、夸陳云甫的、夸兒郎們作戰勇猛的，那叫一個輕松愉快。</br> 看到陳云甫和藍玉進來，一群人立馬緘口。</br> “都那么嚴肅干什么，等常茂凱旋，本輔還要論功行賞呢。”</br> 一句論功行賞立馬換來一片歡呼聲。</br> 陳云甫拍了拍掌心，吸引到所有人的目光：“今天坐最后一天堂，下了值后本輔請大家伙喝酒，明日一早咱們去東勝衛。”</br> “謝太師！”</br> 一群將領頓時更加開心。</br> 和北平行在的一片歡騰所不同，此刻的平壤城那簡直是一片愁云慘淡。</br> 李芳遠收攏安頓好敗兵，就坐在府衙里發起呆來。</br> 他現在是百思不得其解，對面的明軍統帥一直以來都沒有看破自己，怎么昨天突然就發現了破綻呢？</br> “他們是咋知道平壤是空城的呢？”</br> 嘴里念叨著，李芳遠突然臉色大變的驚站起身。</br> 等等。</br> 明軍既然知道平壤是一座空城，那是不是就意味著明軍很有可能已經識破了朝鮮方面的意圖？</br> 光州設伏！</br> 明軍還可能傻乎乎的跑到光州登陸嗎，不會了！</br> 李芳遠手忙腳亂的從位子里跑出來，還差點被身前的幾案絆倒，不過這功夫的李芳遠已經沒心情再去關心這點事了，他跑到堂內懸掛的地圖邊，傻傻站著。</br> 明軍如果不去光州會去哪呢？</br> 當視線北上轉移到南浦港的時候，李芳遠大驚失色。</br> “來人！”</br> 府衙外快速進來傳令兵聽候。</br> “立刻命人去南浦，提醒他們......”</br> 李芳遠甚至都沒來得及把話說完，就被府衙外一聲凄厲的急報聲打斷，一名滿臉血污的傳令兵跑進府衙，面向李芳遠哭報。</br> “大君，明軍于今日凌晨突襲南浦，如今南浦港已淪陷敵手矣。”</br> 南浦，丟了？</br> 李芳遠幾乎是下意識的向后退了三步，臉色變的煞白。</br> 完了，全完了。</br> 今日凌晨南浦淪陷，迄今已經過去了六七個時辰，明軍只要速度夠快，現在......</br> 松林。</br> 換言之，他李芳遠南撤的道路已經完全被堵死了。</br> 李芳遠失魂落魄的趕走傳令兵，一個人靜靜坐在府衙里緩了好一陣子才定下神，起身厲喝道。</br> “整軍，準備突圍！”</br> 困守平壤是坐以待斃，快刀斬亂麻，趁著明軍包圍圈還沒有成，能跑回開京多少就跑回多少。</br> 等到全軍集結，李芳遠穿著他那一塵不染卻早已黯淡無光的甲胄，痛苦的閉上眼。</br> “焚城，開東門，咱們向東逃。”</br> 堅壁清野，不給明軍留一點物資，再用大火焚城阻攔明軍的追擊。</br> 別說，李芳遠雖然人長的不咋地，但想的挺美。</br> 夜幕下的這把火，可謂是把整個天空映照的恍如白晝。</br> 也讓李芳遠清晰的看到，在那北方，烏泱泱一大片騎兵枕戈待旦！</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