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殿內,藍玉很興奮。</br> 自己等了那么多年,眼瞅著常茂都去遼州當王,自己可算是等到了回歸漠北戰場,躍馬揚鞭的日子。</br> 這份興奮,絕不單單只是自己日后能做所謂的蒙州王,更多的,是藍玉自身的追求。</br> 征服漠北大草原!</br> 沒有哪個武人能在面對這項榮譽時還能把持住自己,藍玉同樣不能。</br> 所以,藍玉更多的興奮是對即將到來的戰爭本身感到興奮,而不是戰爭過后自己稱王建制。</br> “打仗的事孤不懂,所以,你們幾個議論,孤旁聽。”</br> 陳云甫將話頭交給藍玉:“藍帥你來介紹一下草原現在的情況吧,同時如果打算動兵的話,用多少兵、怎么打,都和大家伙說說看。”</br> 后者點點頭,迫不及待的開口說道。</br> “現在草原的情況是這樣,自從當年捕魚兒海一戰后,元主買的里八剌下落不明,草原便分成了數派,也速迭爾篡位蒙古大汗,瓦剌和韃靼部也相繼冒出和也速迭爾爭奪草原政權。</br> 至今,三方已經打打和和十余年之久,內耗嚴重,實力甚至還不及當年茍延殘喘的北元。”</br> 藍玉的臉上寫滿自信,他用十分倨傲的語氣評價著此刻的漠北草原。</br> “換言之,此刻橫在咱們面前的不再是曾經征伐天下的大蒙古,而僅僅是三只沒了牙的孤狼罷了,殺之捕之輕而易舉。”</br> “也不要太自信。”陳云甫攔了一句:“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有信心是好事,但不能自負,草原畢竟是和咱們中原王朝幾千年夙敵,真要是翻手可滅,當年匈奴就不會把漢武帝的西漢王朝給生生拖垮了。”</br> “說說看你們軍部和參謀部為這次的作戰準備了什么作戰計劃。”</br> 藍玉點點頭,繼續向下說道。</br> “草原的情況和朝鮮完全不同,草原地緣廣袤,幅員萬里,因此攻堅戰打的很少,基本都是機動遭遇戰,因此騎兵是主戰兵種、步兵僅作為輔兵使用。</br> 另外,漠北的天氣很冷,風雪天來的快而急,一般拖到九月之后,士兵們就很難離營作戰需要取暖。</br> 不過草原人和咱們一樣,每一年入冬,草原人都會有不少老幼凍斃而亡,因此,在之前的幾千年中,草原人才會用馬匹牛羊和中原王朝通商來換取衣物和糧食等過冬物資。</br> 征草原這場仗的時間不會短,但強度比不上征朝中的攻堅戰那么激烈,會出現快節奏、短交兵、長期戰的情況。</br> 雖然不會像漢武帝那般打上幾十年,但三兩年之內,咱們想犁庭掃穴把草原人全部清除也不現實,畢竟,三兩年的功夫想要在萬里草原上抓住他們都不容易。”</br> 雖然這年月沒有游擊戰這種戰術概念,但不代表草原人就不懂。</br> 一漢當五胡,贏就贏在兵工科技上。</br> 草原人又不是傻子,會穿著皮甲和大明成建制裝甲騎兵軍團正面硬鋼。</br> 四十年前他們鋼過一次,在應昌被徐達打的抱頭鼠竄,十幾萬大軍連一個月都沒堅持住就全面崩潰,當時還是太子的買的里八剌就成了大明的俘虜。</br> 既然正面打不過,那么草原人一定會選擇和大明打空間戰,就和原時空的朱棣北伐一樣。</br> 五次北伐,打的草原支離破碎又如何,滅掉韃靼和瓦剌了嗎。</br> 等你朱老四一死,草原政權扭頭給大明送一個土木堡。</br> 陳云甫閉著眼,手指有節奏的在桌面上輕敲,等到藍玉的話一說完,便開口道。</br> “常帥、沐帥,你們也都說說各自的意見吧。”</br> 兩人彼此相望一眼,都言道。</br> “論對草原的了解、騎兵指揮作戰的能力,臣二人都遠不如藍帥。”</br> 言下之意,藍玉指揮打仗我們就不多嘴免的丟人現眼。</br> “既然這樣,那么指揮作戰的事,孤也不多插手,就全權交由藍帥來定奪吧。”陳云甫不在這方面越俎代庖,將指揮打仗的事全權交由藍玉,不過最后添了一句。</br> “孤已經命人走了一趟蒙七衛,請蒙七衛的指揮使來京,同時還包括漠南諸衛中的蒙古部酋,等他們一到,藍帥,到時候你也露個面,咱們一道再確定下北伐的事。”</br> 打蒙古人,找蒙七衛的人來商討個什么勁?</br> 人家能愿意自己人打自己人嗎。</br> 藍玉有些不置可否,再者說,他眼里,打草原算什么棘手的難事嗎,哪里用得著如此慎重。</br> 不過陳云甫話已經出口,他也不好駁回去,便點點頭抱拳。</br> “悉聽王上裁奪。”</br> “好,別的也沒有什么事,散了。”</br> 陳云甫整理起桌面上的各種公文題本,藍玉本想湊上前再和陳云甫說幾句悄悄話,楊士奇已經搶先一步來到陳云甫身邊,俯身在后者耳邊低語。</br> “剛才辦公司遞了個條,說廣東布政使胡嗣宗帶著陳希到京。”</br> 陳云甫嗯上一聲:“孤接下來還有什么事嗎。”</br> “申正,要接見教育部尚書黃觀以及左侍郎孔希邈。”</br> 陳云甫就看了一眼殿中的儀象臺,說道:“知道了,你安排他倆在文淵閣等著吧,孤等下過去。”</br> “好。”</br> 楊士奇點頭先走,陳云甫也沒在這里耽誤,和欲言又止的藍玉說道:“藍帥,孤還有很多事要處理,有什么話,咱們明天再說吧。”</br> “王上且先忙,保重圣躬。”</br> 藍玉能有什么辦法,只好目送走陳云甫,無奈的在背后搖頭嘆氣。</br> “打個草原而已,禹王啊禹王,您何必這么謹慎小心。”</br> 常茂身旁言道:“舅舅,大王他也是擔心嘛。”</br> “有什么好擔心的。”藍玉一揚眉頭:“打草原那不是伸手就來的事,咋的,你小子也認為老子不行?”</br> “沒有沒有,舅舅的武功那是天下人有目共睹的。”</br> 常茂連連擺手,訕訕一笑退到一邊。</br> 自己怎么說現在也是遼王,你這一口一個老子的叱罵,好歹給留點面子。</br> “哼。”</br> 藍玉鼻腔里哼出一聲來,大步流星走出九州殿,心里卻是打定了主意。</br> 明天說什么也要去找陳云甫,抓緊把北伐的事敲定。</br> 現在看到常茂做了王,他這心里跟貓抓了一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