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內,氣氛稍有些壓抑。</br> 隨著陳云甫口中吐出郭桓二字后,翁俊博的臉上就開了鍋。</br> 先是震驚,隨即恐懼、懷疑、猶豫,最后歸于平靜。</br> “誰?”</br> 歸于平靜之后的翁俊博裝作沒有聽清的樣子,還煞有其事的問了一句。</br> “郭桓,戶部左侍郎郭桓。”</br> 陳云甫這次說的更加清楚,連著官職都給報了出來。</br> “胡扯。”翁俊博直接反駁,絕口不認:“老夫不知道你在說什么。”</br> 陳云甫樂了:“你還裝的挺有模有樣,有沒有郭桓,咱倆心里都跟明鏡一樣,我也不怕給你交個實底,我們都察院已經掌握了郭桓涉案的大量證據,隨時都會將他抓起來,到時候他要是招了,可對你很不利......”</br> 侃侃而談到了最后,陳云甫的聲音越來越低,因為他看到了翁俊博在笑,那笑容里帶著玩味和嘲弄。</br> 看來是沒詐住。</br> 都察院有個屁的證據,有證據的只是陳云甫自己而已。</br> 至于他的證據從何而來,史書上明明白白記著呢。</br> 陳云甫剛打算開口再唬這翁俊博兩句,牢房門被推開,那吳昭帶著幾名獄卒拎著吃的喝的一堆東西走了進來,陳云甫便緘口沒有再說。</br> “上官,下吏買了只烤鴨,又買了羊肉和一些小菜,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口味,要是有不喜歡吃的,您就和下吏說,我再去買。”</br> “成,辛苦你了。”</br> 陳云甫伸手打算接過酒菜,那吳昭已經很明眼的招呼人收拾出桌子碗碟,將其全部擺放好,當然也不忘斟上酒水。</br> 忙活完這一切之后那吳昭又馬上帶人離開,不敢打擾陳云甫。</br> “我喂你吃。”</br> 寧愿自己動手喂,陳云甫也不可能讓吳昭等人把翁俊博放開。</br> 開玩笑,那翁俊博正直四十來歲的盛年,再是傷痕累累,欺負他陳云甫一個十四歲的孩子還不跟捏小雞一樣。</br> 萬一要是翁俊博把他劫持了想要逃出去怎么辦。</br> 陳云甫想想,自己的小命可沒有翁俊博案對大明重要。</br> 還是別裝逼的好。</br> 翁俊博看來是餓極了,陳云甫給他撕了一個鴨腿,他幾口就啃的精光。</br> “慢點,沒人跟你搶。”</br> 這般餓死鬼投胎的德性,陳云甫都怕把他噎死,便將酒給他端了過來,翁俊博亦是一口飲盡。</br> “暢快、暢快!”</br> 已經記不得自己多久沒喝過酒的翁俊博連喝了三碗,吃了整整一只烤鴨和兩個饅頭,這才暢快的打出一記飽嗝。</br> “甭管你安的是什么心,沖這一頓飯,我翁俊博欠你一人情,只可惜這輩子是沒機會還了,下輩子吧。”</br> “你看你,總是那么悲觀。”</br> 看翁俊博吃的那么香,陳云甫自己也覺餓了,便也吃起飯來,倒也不忘說道翁俊博幾句:“我不說了嗎,只要你肯招,把背后那些個真正的混賬供出來,我絕對替你求情。”</br> “再說吧。”</br> 翁俊博努努嘴:“今天白瞎了你一頓飯,什么也沒問出來,還是抓緊回家歇著吧。”</br> “成,那我走了,明日再來看你。”</br> 陳云甫拍拍屁股起身,走出這陰森濕冷的牢房,那吳昭一直在門外守著,看到陳云甫出來趕忙上前。</br> “上官。”</br> “把這牢房給拾掇出來,那什么刑架也給撤了,以后也用不到,該招的時候他自然會招。”</br> “誒。”吳昭哪里會有什么二話,當即便一口應了下來。</br> 陳云甫邁步向外走,結果在刑部大牢外遇到了一個熟人。</br> 刑部左侍郎楊汝賢的公子楊杰。</br> 也是那日錢易找陳云甫吃飯時在場之人其中一位。</br> “哈哈,云甫賢弟。”</br> 見陳云甫出來,那楊杰就一臉帶笑的走上前,熱情言道:“怎么來了刑部也不和我說一聲,我也好招待一番不是。”</br> 他說的輕巧熱情,可陳云甫卻下意識的心中一緊。</br> 自己可是來刑部辦案的,而翁俊博案又是刑部并都察院第一要案,這楊杰照樣能收到風。</br> 這不,都跑到刑部大牢外蹲點守著自己了。</br> “小弟只是來看看而已,哪里敢叨擾楊兄。”</br> “賢弟謙虛了。”楊杰臉上帶著捉摸不透的假笑,道:“我可是聽說,你今天來是找翁俊博的。”</br> “有嗎。”</br> 陳云甫眨眼:“小弟自己都不知道。”</br> 氣氛稍微沉默了一陣,那楊杰突然大笑起來:“你看你看,咱們說這做什么,搞得如此緊張,走,為兄請你吃酒。”</br> “小弟家中還有事,要不咱們,改日?”</br> 楊杰臉上有些掛不住,笑容也逐漸褪去,冷言道:“賢弟這怎么一點面子也不給為兄啊。”</br> “不敢不敢。”陳云甫連忙擺手:“小弟確實家中有事,不便而已,改日,改日我請。”</br> “不用了。”</br> 楊杰此刻的聲音已是徹底冷了下來:“我知道你曾經在皇宮里為孝慈皇后誦守半年,是有圣眷在身的人。</br> 但哥哥是過來人,告誡你一句,有圣眷不代表就能自以為是,你還小,這案子的水又太深,很容易沒了頂。”</br> “你口中的這案子是什么案子?”</br> 陳云甫扭半個身子指向大牢的方向,笑問道:“翁俊博?”m.</br> “我有說嗎?”楊杰冷哼一聲,直接轉身離開,到馬車旁時停下腳步,扔下一句話:“你心知肚明,聽我句勸,回你的都察院去,哦對,或者你也可以和我一起走,吃個飯聽個曲。”</br> “多謝楊兄好意,不過還是算了吧,咱倆不同路。”</br> 目視著楊杰乘車離開,陳云甫面上頓時露出凝重之色,當下離開后直奔邵府找到邵質說及此事。</br> “你懷疑,刑部左侍郎楊汝賢也涉案其中了。”</br> 雖是問話,可邵質的語氣卻是陳述之態,不待陳云甫給出回應,邵質自說自話的點頭:“老夫也一直有這個懷疑,自打老夫上任刑部之后,這楊汝賢就多次隱晦的過問翁俊博一案,想從老夫這里探一些口風。</br> 只是沒想到那楊杰竟然都直接找到了你,看來,有些人坐不住了。”</br> “圣旨去浙江的事,他們知道嗎?”</br> “圣旨是明發,怎么可能瞞。”</br> 邵質蹙起眉頭,有些憂心:“這樣一來,咱們的計策恐怕未必能行。”</br> 兩人對坐正自發愁,邵子恒在門外急聲道。</br> “父親、御前司的公公來了。”</br> 邵質和陳云甫都驚起,連忙起身出門去迎,正撞上。</br> 不是相熟之人,陳云甫在皇宮里也沒見過。</br> 甫一見面,便聽這位太監言道。</br> “兩位,皇爺讓奴婢給二位帶句話,翁俊博已經死了。”</br> 翁俊博已經死了?</br> 邵質與陳云甫對視,都懵住。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