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港雖是開埠不到四年的新港，但是規模卻是一點都不小，這得益于它得天獨厚的天然環境。</br> 畢竟是世界三大天然良港之一。</br> 陳景和來到這里，第一眼的感受就是震撼，來自萬舶爭先的視覺震撼。</br> “一萬艘肯定是沒有的，但兩三千艘只多不少。”</br> 自覺已經沒有活路的李延宗反而鎮定了下來，他似乎寄希望于介紹明珠港的成績能夠為自己挽回一點形象分，從而使得陳景和對他高抬貴手。</br> 對眼前的明珠港工程，陳景和是滿意的，但僅僅是工程本身，除此之外，陳景和對這里的一切便都不是滿意的了。</br> 比如說：明珠港的所有權及經營權。</br> 和廣州港不同，明珠港并不是朝廷建設的，而是由南印度公司和一家名為曼努埃爾的商會共同興建，因此這里的港務局和廣州的港務局性質并不相同。</br> 它不是衙門，而是私營的一個管理機構。</br> 朝廷在明珠港，僅僅有一個稅務所。</br> 這就讓陳景和非常不滿意了。</br> “我中州的國土上，沒有一處是法外之地，李縣令，你說本官說的對不對？”</br> 陳景和斜睨了李延宗一眼，就讓后者冷汗涔涔，唯唯諾諾的應和道。</br> “是，蕃臺所言極是，我中州沒有法外之地。”</br> “那這明珠港應該不會有什么見不得光的蠅營狗茍吧。”</br> 陳景和說完這句話后便一馬當先的帶人走向港區，數百名鮮衣怒馬的錦衣衛簇擁著，開道清場。</br> 明珠港方面自然也是注意到了陳景和這一行人，畢竟錦衣衛的辨識度實在是太高了，很快便有一伙錦衣華服的商人迎了過來。</br> “在下明珠港理事朱有炯，參見蕃臺。”</br> 聽到來者的姓名，陳景和下意識的挑了一下眉頭。</br> “朱家人？”</br> “是的。”</br> “有字輩，火行，你爹是朱橚。”</br> 朱有炯點了點頭，笑道：“蕃臺好記性。”</br> “怪不得一眼就認出了本官。”</br> 陳景和這下不覺得奇怪了，既然是老朱家的皇子皇孫，那能認出他來自然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不過陳景和很快又對這朱有炯來了好奇。</br> “據本官所知，令尊早前是軍政行走，你們朱家很多子孫都去了上海，你不從政，緣何來到這明珠港從商？”</br> 朱有炯解釋道：“蕃臺有所不知，在下早年才疏學淺，沒能考上公員，就在上海做了兩年小買賣，后來上海港開埠，在下隨船經商去了印度，在那里加入了南印度公司，一呆就是五年。</br> 也是今年端午之后才從印度調來這明珠港，負責此處的港務。”</br> “好事。”陳景和頷首道：“這么說來，有炯你這也算是衣錦還鄉了。”</br> 朱有炯連忙擺手：“不敢，蕃臺快請。”</br> 看著陳景和同朱有炯并肩走入港區，拖在身后的于謙微微蹙了一下眉頭。</br> 這下事情棘手了。</br> 老朱家的子孫竟然是這明珠港的負責人。</br> 這地界的水是深啊，哪方勢力的人都有。</br> 瞥了一眼李延宗，于謙心思一轉走了過去。</br> “李縣令。”</br> “啊，啊！”</br> 魂不守舍的李延宗嚇了一跳，看到是于謙趕忙定下神來：“于秘書。”</br> 秘書只是個稱謂，并不是職務，于謙剛剛入仕，陳景和還沒想好給于謙安排個什么崗位，若是按照此刻中州的慣例，或者效仿當年的陳云甫、楊士奇，那于謙應該掛一個廣東辦公司的副司長官銜。</br> 不過那可是從三品的官位，于謙剛考上仕途，再是陳景和的秘書也不可能授從三品，所以就只能空著了。</br> 于謙看了一眼陳景和的背影，謂李延宗言道：“李縣令，明珠港開埠幾年了？”</br> “三年多不到四年。”</br> “一直都是南印度公司的人負責管理？”</br> 李延宗說道：“那倒不是，一開始是曼努埃爾商會的人管理，后來是兩家共管，今年開始，兩家實行輪值制，一方管理兩年。”</br> 于謙哦了一聲，遂又問道：“這個曼努埃爾商會...”</br> “是蒲向東兒子的。”說及這個名字，李延宗的聲音不由自主有些放低：“蒲向東的本名就叫曼努埃爾。”</br> 探知了一些信息后，于謙也沒有繼續追問，他也知道，再深些的問題這李延宗也不可能說。</br> 另一邊的陳景和兩人進入港區后，朱有炯就小心翼翼的說上一句。</br> “蕃臺，您看能不能把這些錦衣衛留在外面？”</br> “怎么？咱們這明珠港，錦衣衛不能進？”</br> “不是不是。”朱有炯慌忙擺手道：“只是在下擔心這港區里的工人不懂規矩，萬一和錦衣衛生了沖撞。”</br> 陳景和瞇起眼睛來：“朱理事，什么工人有膽子敢和錦衣衛發生沖撞啊。”</br> “咱們國內的自然不會，不過這明珠港連工人帶上一些奴隸加一起十幾萬，番邦外國的不認識錦衣衛，加之粗鄙愚昧，在下自然是有些擔心的。”</br> 聽到一個明珠港有十幾萬人的時候，于謙的臉色瞬時就變了，不動聲色的湊到陳景和近前。</br> “太子爺，為您的安全計，今日還是......”</br> 陳景和微微搖了搖頭，面對朱有炯這不動聲色的威脅輕蔑一笑。</br> “朱理事的擔心多余了，這些錦衣衛都是很守規矩的，他們來此是帶著任務來的，任務之外，他們絕不會橫生事端。”</br> 朱有炯硬著頭皮說道：“蕃臺說的極是，錦衣衛自然是為了保護蕃臺您的安全而來。”</br> “不是。”陳景和直言道：“他們來這的任務，是來查倉。”</br> 一句查倉讓朱有炯的臉色變了，連著于謙和李延宗都緊張起來。m.</br> “查倉？查什么倉？”</br> “本官來之前就聽說，明珠港這地方，有人私下販運加工后的芙蓉花進入我中州境內。”</br> 陳景和是一點都不藏掖，直眉瞪眼的就將來意說了出來：“本官不信，這不，帶人來看看、查查。”</br> “查倉的事一直都有海關緝私來做，錦衣衛，不合適吧。”</br> 陳景和冷視著朱有炯：“那這三年多時間，廣東海關來明珠港查過嗎？”</br> 后者語塞支吾起來。</br> 見狀，陳景和也不含糊，直接揮手道：“于謙。”</br> “下官在。”</br> “去，帶人開倉查倉，看看這明珠港，到底是不是如外界所說，還咱們明珠港一個清白，也還東莞縣一個清白。”</br> 陳景和大馬金刀高坐上首，睥睨全場的目光最后落在滿頭大汗的朱有炯、李延宗二人身上。</br> “如果真查到了什么不法的東西，那咱們，該怎么辦就怎么辦！”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