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的談判仍在繼續,雖然遲遲看不到什么進展,但談判雙方卻默契的都沒有選擇分道揚鑣。</br> 事就這么拖了下來。</br> 楊浦這個內閣首輔也是心夠大的,沒事還會跑到廣東布政使司衙門和陳景和喝杯茶,更甚至指導省司衙門官員理政,整的陳景和哭笑不得。</br> 「楊閣老,您這是拿我們廣東布政使司當您的內閣了是吧。」</br> 「閑不住、閑不住。」楊浦倚老賣老,渾然不拿陳景和的攔阻放在心上,隔三差五還非要拖著陳景和一起辦公。</br> 后者那叫一個頭疼。</br> 「咱們還是繼續說談判的事吧。」</br> 「各不相讓怎么談?」</br> 楊浦知道陳景和急,他也急,但還是堅持原則的說道:「大王退位這一點是覺得不行的,所謂國不可一日無君,太子爺啊,你還是聽老夫一句勸,去南京組建新閣吧。」</br> 「我只要去了南京,很多事就不再是我能做主的了。」</br> 「可太子爺想過沒有,如果大王現在退位,地方會不會出現群雄割據?」楊浦嚴肅說道:「新內閣不可能有大王的威望,鎮不住整個國家。</br> 您先組閣,大王還能替新內閣把關,五年、十年后,政權可以平穩的、完完全全的過渡給新內閣,這對國家不是一件好事嗎?」</br> 見陳景和默不作聲,楊浦懇切道:「南京的中央軍,北地和西北的邊軍精銳從上到下都是大王的嫡系,您讓大王退位,新內閣還能控制住這兩支軍隊嗎?</br> 更何況,新內閣不是你挑頭來組建,換誰入閣你就敢保證他們能成為合格的閣臣,有能力掌握如此強大的一個國家?</br> 飯要一口一口吃,路也要一步一步走,將來大王百年之后,若是您不想當王也就由著您了,起碼經過幾十年的時過境遷,內閣已經完全有能力代行最高決策權和統治權。」</br> 陳景和長嘆一聲:「楊閣老說的道理我何嘗不知,可若是如此,我和父王又有何異?同樣是擁有絕對權力的獨裁者罷了。</br> 我不敢保證當父王不在之后,我可以面對權力而不心動,既然如此,倒就不如一口吃個胖子,徹底斷了將來再有人妄想成為國家實質主人的念頭。」</br> 楊浦注視著陳景和,看著一臉大公無私的后者,深邃的眸子里帶著一絲贊嘆。</br> 「這事,老夫回去和其他幾名閣老再商量一下吧。」</br> 「楊閣老慢走。」</br> 起身送走楊浦,陳景和長呼一口氣,整個人便臥進了沙發里。</br> 于謙送上一杯新茶,問道:「蕃臺覺著,楊閣老會同意嗎。」</br> 「不好說,另外就算楊閣老同意也沒用,最后還是要等南京,等我父王的態度。」陳景和潤了潤嗓子:「但我的態度決不能動搖,不然的話,我父王一定不會同意。」</br> 「可殿下為什么不考慮楊閣老的提議呢。」</br> 陳景和沉聲解釋道:「權力不能靠別人施舍,而要靠自己爭取,我要是同意了楊浦的建議去南京組建新內閣,看似是平穩的政權交替,實際上這只是咱們的一廂情愿罷了,我父王可以賜給我權力就隨時可以奪走,倒不如咱們自己爭。</br> 另外,如果不能按照咱們自己的意愿組建新的聯合內閣,那么其他各省的布政使還會支持我嗎?</br> 一旦我低頭去南京,他們就必然會立刻去南京向我父王請罪。</br> 咱們絕不能讓出這一步,這也是我和其他各省布政使之間的默契,他們之所以支持我,為的就是在組建新的內閣后,投桃報李之下,在新內閣中我給他們留位置。</br> 而相應的,他們會公推我做新內閣的首輔,不對,以后沒有了王,輔這個字也就不合適了。</br> 內閣首相?亦或者像當年我父王做過的軍政院總理,甭管叫什么吧,都只會是我。</br> 這才是咱們自己爭取到的權力,不靠任何人施舍,只有這樣我才能將這個國家拉回正規。」</br> 于謙默不作聲,良久才幽幽道:「如此一來,將來您退下的時候,新的內閣也要由公選來產生了。」</br> 「對,不再有家天下了。」</br> 陳景和站起身走到窗邊,望著南京的方向言道:「我只有做出這個承諾和舍棄將來家天下的傳承權,才能保證天下的官員、軍隊將帥更弦易張的支持我。</br> 沒有了家天下,任何人都有染指國家最高權力的機會,而不再世世代代做家天下制度下的某一個人的家臣。</br> 除此之外,我再想不到還有什么辦法,可以和我的父王分庭抗禮。」</br> 于謙默默點頭。</br> 「不說這事了,最近這段時間,城內如何?」</br> 「我們已經逮捕了將近十七萬外族,整個廣東境內所有非中州商會也已全部取締,股市也已經關停,物價和經濟正在趨于穩定。」</br> 于謙匯報了最新的進展,隨后請示道:「江布政使來問過,這十七萬外族怎么處置?」</br> 「在咱們中州,其他各省的外族也不少吧。」</br> 「不僅不少,還有很多,都是這些年隨著阿拉伯人的商船從海外各地來的中州。」</br> 「這些人里面有歐羅巴的貴族、商人甚至是王室成員,也有小作坊工匠、傳教士、奴隸、教師等。」</br> 陳景和的眸子逐漸變的冰冷。</br> 「廷益,你說若是沒有他們,對我來說,是好事還是壞事?」</br> 于謙低聲道:「報刊上說,南京方面犯下的最大錯誤,就是沒有吸取當年安史之亂的教訓.......」</br> 「所以我要想讓全中州信任我就不能食言而肥,要讓天下人看到我的決心。」</br> 陳景和森然道:「既然要取信于民,那就要言必行、行必果,沒有這些人,我才能真正組建起一個新的內閣,建立一個新的國家。」</br> 「將這些外族,全部殺光!」</br> 于謙艱澀的咽下一口唾沫。</br> 「雖然這些人中大部分是貪得無厭的商賈,可還有很多無辜......」</br> 「慈不掌兵。」陳景和揮手打斷:「我父王說過,政治,除了看起來花團錦簇,一切都是骯臟的。」</br> 「我曾經不愿茍同,但現在卻不得不承認,他們,只能淪為犧牲品了。」</br> 「是非功過、千古罵名,讓后人沖我來吧!」</br> 于謙怔怔的看著陳景和背影,悵然一嘆。</br> 后者,已經是一個成熟的政治家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