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陳云甫之前的匯報，那么茹太素這種上來先說廢話的‘例行公事’行為，朱標還是能接受的，可現在六部五寺壓了那么多的公務，朱標哪里還有閑心來聽茹太素在這廢話。</br> 見這茹太素還要繼續洋洋灑灑，朱標開口打斷了他。</br> “茹部堂有事嗎？”</br> 茹太素的話頭戛然而止，訕訕一笑連忙將自己之前帶來的幾十道奏本擺出來。</br> “那個，下官剛剛履職戶部，特來向殿下呈稟戶部事。”</br> “拿來孤看看。”</br> 茹太素連忙躬著身子將一道道奏本放到床榻前的矮幾上，朱標挑了幾本翻看，發現都是之前陳云甫說及的事，便就合上放了回去。</br> “這些事，孤已經做了批復，茹部堂明日到東閣找云甫領示吧。”</br> 茹太素滿腔的激情讓這一下給攔腰剎住，可把他給難受的夠嗆，扭頭看了一眼埋頭在幾百道奏本中的陳云甫，無奈起身作揖。</br> “是，下官告退。”</br> 茹太素有些不太舒服，可還是老實離開。</br> 等其走后，朱標躺回到床上，謂陳云甫道：“孤睡一陣，云甫有什么事就交代吉祥做便可。”</br> 陳云甫和吉祥兩人齊齊道了聲諾。</br> 后者伺候著朱標睡下，隨后就去給陳云甫添茶。</br> “大學士請飲茶。”</br> “謝謝。”陳云甫壓著聲音表示感謝，隨后便專心于案牘之間。</br> 足足幾百道奏本預案，屬實是太繁冗了。</br> 六部五寺空堂，說句不好聽的話，就連小到太仆寺養馬這種事都要報到朱標這，讓陳云甫大呼頭疼。</br> “殺殺殺，就知道殺，你倒是殺的痛快，現在可好，把你兒子更坑了。”</br> 陳云甫不敢偷懶，這么多的事，他是辦好也得辦好，辦不好更得辦好。</br> 這才一天就幾百道奏本預案，要是天天都如此多來讓朱標處理，那也就難怪朱標會英年早逝。</br> 本身身體情況就不理想，還拖著病體處理如此多的政務，活金鋼鐵羅漢他也扛不住啊。</br> 有一說一，認識朱標到現在，陳云甫對朱標的認知確實很好。</br> 這位大明的太子爺夠仁義。</br> 老朱的種，陳云甫見到的不多，到今時今日也就和朱標有些交際，對朱棣只是一面之緣，至于其他的藩王除了守靈時見過，連接觸都沒有所以談不出什么。</br> 單就朱標來言，他繼承了他爹愛民恤民的慈，又沒有老朱那么大殺氣，可以說僅就眼下來看，仁君那是必然夠格了。</br> 跟著位仁君怎么都比跟暴君強吧。</br> 為自己考慮，陳云甫也拿朱標當自己未來的唯一老板。</br> 至于朱元璋？</br> 自打郭桓案后，陳云甫現在想想老朱腿都哆嗦。</br> 以前還談不上什么怕，只是印象中的洪武大帝，那種存在于史書中的人物，所以才有御前辯論。</br> 現在？</br> 什么五馬分尸、什么凌遲處死。</br> 一想到老胡，陳云甫后背的寒毛都立了起來。</br> 腦子里胡思亂想，可手下活倒是沒耽誤，陳云甫迅速將一道道奏本里的要點記下來，這些都是要等到朱標睡醒后進行匯報的。</br> 期間也就吉祥給換茶的空當歇過兩口氣。</br> “唔，還剩不多了。”</br> 瞅著幾案上的奏疏越來越少，陳云甫頓感輕松許多，而后就聽到門外響起一太監的小聲呼喚。</br> “吉公公、吉公公。”</br> 吉祥皺了下眉頭，躡足走出去掩上門，陳云甫就聽到一陣低喝。</br> “不知道此時太子正在休息嗎，不知好歹的賤東西。”</br> 而后那人影頓時就矮了下去。</br> “奴婢哪里敢打擾太子爺休息，是周王殿下來問安了，現在正在正堂里候著呢。”</br> 陳云甫頓時立起耳朵。</br> 周王，是朱橚吧。</br> 聽到是親王問安，吉祥也不好再說什么，留了句等著，推門回來。</br> 先是看一眼陳云甫，而后快步走到床榻邊跪下，輕聲呼喚。</br> “太子爺、太子爺。”</br> 熟睡中的朱標幽幽醒轉，不過沒有睜開眼，只念了一句：“何事。”</br> “周王殿下來問安了。”</br> 朱標這才睜開眼，坐了好一陣后才說道：“替孤更衣。”</br> “太子爺您的金體，還是周王來這吧。”</br> 吉祥有些遲疑，就被朱標喝斥：“還不快些。”</br> 這下前者老實了，馬上聽話照做，呼來幾名小太監伺候著朱標更衣。</br> 換了身衣服，朱標又坐到銅鏡前，很是認真的整理了一番儀容，近距離看了一番后這才滿意。</br> “奏本處理了多少？”</br> 陳云甫知道這話是對自己說的，便忙言道：“回殿下，已經處理了七八，目前僅還剩下不足一百道。”</br> “辛苦你了。”</br> 朱標很是滿意離開。</br> 吉祥留了一步，苦著臉謂陳云甫道：“大學士，殿下這身體您怎么不勸一句啊。”</br> 后者繼續埋頭閱本，只是反問了一句。</br> “殿下的身體不是一直都很好嗎？”</br> 吉祥先是一愣沒有聽懂，而后才明白過來，點點頭。</br> “大學士說的極對，殿下的身體一直都好著呢。”</br> 朱橚來問安，安的到底是什么心，誰也不知道。</br> 做弟弟的來看大哥這是手足之情，寫在紙上誰也挑不出毛病來。</br> 做親王的來看太子，那就不能等閑去想了。</br> 朱標強撐著病體也要出去接見朱橚，那就是也想到了這一點。</br> 只有他足夠強大，下面那些弟弟才不會有非分之想。</br> 這和他之前接見茹太素的時候完全是兩種狀態。</br> 朝臣可以知道，但親王絕不可以！</br> 哪怕朝臣中有這些親王的眼線，他們會傳話，但只要這些親王不是親眼看到，朝臣們說的話能信嗎？</br> 他們敢信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