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近來的身子可是越來越好了。”</br> 朱標一覺睡醒,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到乾清宮給朱元璋喂藥,看著后者紅潤的臉龐,哽咽道:“能看到父皇越來越好,兒臣這心里就開心的緊。”</br> 看到自家兒子這幅樣子,朱元璋的心差點都碎了,自己生了個好兒子啊。</br> 張張口,朱元璋差點都想給朱標坦白,硬生生憋了回去,改口說道。</br> “標兒,咱雖然好了許多,但是這眼神卻終究是傷了,昨日寶祥拿奏疏給咱看,才看了兩道就痛的淚流不止,太醫說咱已經不能視事,不然的話,就會失明,天下哪能要一個瞎眼的皇帝,所以,你還是盡快召禮部并御前司籌備登基的事吧。”</br> “父皇說的這是什么話。”朱標一個勁搖頭,泣聲道:“父皇一定會好起來的、一定會好起來的,朝廷的事,兒臣會辦好,父皇勿要心憂,安心養好身子。”</br> 老朱現在感動的確實打算把皇位真傳給朱標了。</br> 所以朱元璋反手握住朱標的手,問道:“標兒,你想當皇帝嗎?”</br> 后者目視朱元璋,用極赤誠的語氣道:“兒臣只希望父皇健康長壽,和做皇帝相比,兒臣更愿意做父皇一輩子的臣子。”</br> 我不是這意思,我就只是單純的問你想不想當皇帝。</br> 朱元璋無奈,此時此刻他是多想朱標點頭說一句想。</br> 暖閣里,按照朱標尺寸做的天子袞冕服都備好了,但凡朱標現在點頭,朱元璋一個眼色打過去,寶祥就能現場給朱標來個黃袍加身。</br> 怎么自己這個好大兒就那么純粹呢。</br> 你這么孝順整的你爹我心里好生罪過啊。</br> 罷了,干脆把戲做足分吧。</br> 朱元璋嘆口氣,轉而言道:“可是國不可一日無主,咱目不可視事,宋訥又調任國子監祭酒,如今忙于春闈之事走不開,咱這近前少了一個可靠的人才啊。”</br> 朱標連想都沒有想,完全是下意識的脫口而出道:“父皇不是也夸贊那陳云甫是個賢能之臣嗎,兒當年抱病于東宮靜養,虧得就是這云甫替兒臣分憂解難,兒臣每日才可安心治病,這不,兒臣早早就好了。</br> 父皇若是信的過,可以調云甫來近前侍候著,有云甫在,父皇可以安心頤養金體。”</br> 朕等的就是你這句話。</br> 朱元璋點點頭,一副完全由朱標說了算的樣子,開口道:“好好好,既然標兒推薦,那咱就用他,寶祥。”</br> “奴婢在。”</br> 寶祥連忙湊了過來。</br> “去把那陳云甫召來,咱先看看他的能力。”</br> 雖然朱元璋打的注意就是把陳云甫調到御前來,可做戲要做足分,這可是調任文淵閣大學士,要替他朱元璋處理國家一應軍政大事的,不先試試能力就隨口允了太過兒戲,朱元璋怕朱標會起疑。</br> 寶祥點點頭,轉過身的時候差點沒繃住笑,趕忙快步離開,不多久就把一頭霧水的陳云甫給帶了進來。</br> 陳云甫確實迷糊。</br> 好端端的,朱元璋召見自己做什么?</br> 你身體不是好了嗎?</br> 在心里,陳云甫一直篤定朱元璋是在裝病,現在只不過是裝不下去了而已,所以對于朱元璋的‘康復’一點也不意外,意外的是,你都不裝了還找我干啥。</br> 你是億萬富翁準備攤牌了?</br> 帶著亂七八糟的念頭,陳云甫進到暖閣內,一揖到底。</br> “臣左春坊大學士陳云甫參見吾皇,圣躬金安。”</br> 這明朝面君喜歡自報官號真是件好事,又多水了不少字數。</br> “云甫快到近前來,父皇有話要示下。”</br> 朱標招呼著,那寶祥都不用人說,自己就給陳云甫搬了個小矮凳。</br> 咱們的小陳同志就這么帶著一肚子的困惑和不解,規行矩步的老實坐下,前傾上身等著朱元璋的諭示。</br> “朕最近身體有些微恙,想必你也知道了,國事繁忙,朕縱使重苛纏身也不敢懈怠,但有心卻無力,標兒和朕推薦了你,說你是個人才,在東宮也鍛煉了將近一年,理政也算是頗為熟稔了。</br> 所以朕打算調你文淵閣,隨駕御前伴朕理政。”</br> 調自己當朱元璋的秘書?</br> 陳云甫心里頓時一驚。</br> 從東閣大學士轉任文淵閣大學士雖然都是正五品,但這個正五品的含金量?</br> 這哪里是含金子,這簡直是含的暗物質。</br> “臣、臣一切都聽陛下的。”</br> 心里的激動僅僅持續了不足三秒就跑了個干凈,陳云甫現在又警覺起來。</br> 朱元璋,你個糟老頭子壞得很。</br> 前面裝病想試探我,現在調我來做你的首席大秘肯定也是不安好心,我得悠著點看你玩什么把戲。</br> 當然在面上,陳云甫還是很激動的。</br> “嗯,很好。”朱元璋點點頭,看到陳云甫如此激動心里就輕笑一聲。</br> 小家伙,你還能斗得過朕?</br> “寶祥,把今天通政使司送來的奏疏都取來。”</br> “誒。”</br> 幾個小太監離開暖閣,不大會功夫便搬著好幾張條案回來,將一個暖閣內放的滿滿登登。</br> 朱元璋一指:“你去辦吧,朕在這等你。”</br> “是,臣遵命。”陳云甫起身作揖,也不多說什么,來到這幾大張條案前看著堆積如山起碼上千道奏疏吞了口口水,坐下來埋頭便干。</br> 送到老朱這里的奏疏基本都是五軍都督府和地方省道的,完全是事無巨細。</br> 最大的一件事當然是五軍都督府確定北伐遴將的最終名單,而最小的一件事。</br> 四川黎州說缺了兩千斤鹽是個什么鬼?</br> 缺鹽你找四川布政使司啊,再說了就兩千斤而已,你還至于報到朱元璋這里來?</br> 陳云甫心里嘆氣,可手下確實一點不閑著,筆走龍蛇點點唰唰就將一件件大小事務精簡具細的抄記下來。</br> 中間除了偶爾晃晃發酸的手腕之外,連口水都懶得喝。</br> 最后,再經過長達兩個多時辰的奮斗后,陳云甫站了起來。</br> “回陛下,臣都記下了。”</br> “都記下了?”</br> 朱元璋有些不可思議。</br> 上千道奏疏,這就辦好了?</br> “來,說與朕聽聽。”</br> 陳云甫也不怯,先拿起第一道奏疏。</br> “這是五軍都督府的奏請:第一事魏國公呈此次北伐軍疏:</br> 請以宋國公馮勝為大將軍、申國公鄧鎮為左副將軍、永昌侯藍玉為右副將軍......</br> 統軍二十萬,計于今年三月二十日出至北平通州集整。”</br> “準了。”</br> 陳云甫隨手就在這件事后勾了一筆留作記號。</br> “第二事為訃告,前軍都督府都督僉事蕭琦以疾卒,前軍都督府都督商暠請喪儀規制。”</br> “以伯爵之禮葬之,著尚宮局賜其遺孀文綺十疋、鈔二十錠。”</br> “第三事......”</br> 時間過得飛快,暖閣中的眾人無不安心靜聽,也沒人覺得餓,寶祥看朱元璋聽的入迷也不敢打擾。</br> 就這么隨著陳云甫最后一個字落下,朱元璋才從這種狀態中出來。</br> 眼里,滿滿的贊譽和驚嘆。</br> 一個詞來說,干練!</br> “標兒,你給咱推薦了一個好人才啊。”朱元璋由衷說道:“只是咱把他調來,你那可怎么辦。”</br> “能替父皇分憂,兒臣就很高興。”</br> “那好,咱這次看來要奪人所愛了。”朱元璋便就看向陳云甫:“聽封吧。”</br> 后者連忙放下奏疏,屈膝拜倒。</br> “著調陳云甫任文淵閣大學士...”</br> 陳云甫剛準備謝恩,朱元璋的聲音還在響著。</br> “...兼任通政使司試通政。”</br> 通政使司...試通政?</br> 陳云甫腦子里一炸。</br> 所以說,自己這是成為了朱元璋的侍從室主任不說,還兼了大明的中央辦公廳主任?</br> 放到后世,自己這就算是領導人之一了。</br> 俺老陳,出息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