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磐磐就說:“娘,既然陛下也這樣說,可不好抗旨,您就住在鴻停館吧。”
母親買的那房子,的確偏僻,魚龍混雜的,雖然塔娜的武藝不是那些市井混混能冒犯,但哪里能及鴻停館的宏雅舒適。
喬慈衣也沒有推辭,留在鴻停館當然更好,女兒來與自己見面也更方便,她想去欽天監也更方便。
她就對那女官道:“那就有勞羅女官,向陛下轉稟妾的感激之情。”
那女官笑著答好,沒有說更多。
接下來的幾日,顧磐磐跟邢燕奪的傳聞,在容定濯某次明確表達不悅后,并沒有什么人再傳。
有些人本也是為了討好容邢兩家,從他們聽到的風聲來看,容二姑娘進宮服侍皇上,容三姑娘和邢家嫡長孫成親,這是容家還要烈火烹油的態勢,哪能不搶著當第一波報喜鳥。
而顧磐磐和皇帝也沒有再見面。
據說陛下近日政務繁忙,顧磐磐心里也有些沒底。不知道皇帝的立后詔書準備得如何,到底能不能成。
***
大允的七夕,不僅要乞巧,是女兒節,因著牛郎織女鵲橋相會之說,還被當朝詩人著寫諸多頌賦愛情的詩文,又被賦予了情愛的意義。就是怎么過的都有。
到了七夕這天中午,顧磐磐跟著父親回了陳國公府,家里諸多親戚都在,要在一起用膳。
因顧磐磐住在相府,難得一見,免不了被嬸嬸和嫂嫂們圍著關懷一二。
容初嫣見顧磐磐這走到哪里都被圍繞的架勢,心里的不悅又涌了出來。對于這個唯一美過自己的妹妹,她心底深處始終是盼著顧磐磐不好的。
只有她和顧磐磐的時候,她便問:“磐磐,你老實跟二姐說,你跟邢都督,到底怎么回事兒啊?怎么好多人都在說你們……”
容初嫣當然是盼著,顧磐磐已經**給邢燕奪。其實,邢燕奪在容初嫣看來,都已經是京中炙手可熱的夫婿人選了,若真叫容初嫣想,更希望顧磐磐嫁個又老又丑又變態的。
顧磐磐聞言,蹙眉看看容初嫣,說:“二姐,我跟邢將軍清清白白的,你可別再這樣問。”她提醒道:“咱們是一家姐妹,我若是名聲受損,二姐的婚事也是要受影響的。”
容初嫣見顧磐磐這態度,當然就沒敢再提這話。
然而,還沒開膳,就聽下人來稟,說是有官員來傳圣旨。國公府里的主子們都去了前庭。
卻見竟是禮部侍郎周巡過來傳旨,還有皇帝身邊的掌事總管羅移。能讓羅移上門的圣旨,必然不同尋常。容定濯目光變得幽深。
其他的容家人,則是微微不安地看著這兩位上門的“天使”。
周巡手握圣旨,肅容道:“陳國公府諸位聆旨。”
周巡沒有讓顧磐磐接旨,因這不是一道普通的圣意。容家要出一位皇后,自然是整個陳國公府的事。
聞言,上至老國公,下至容家的曾孫輩,以及一干仆婢,烏泱泱跪了一地。
周巡便開始宣讀圣旨,前頭那些“乾始坤承為道”之類的話,都不是關鍵,當周巡念道:“當今陛下誕膺天命一載,后位空懸……”時,所有人都緊張起來。
尤其是容初嫣,手指緊緊掐著裙擺,呼吸完全屏住,就等著念出自己的名字。
顧磐磐也緊張,她也不知到底會是容初嫣還是自己。
眾人就聽周巡繼續道:
“今有容氏三女,毓生德勛名閥,柔懿淑慎,含章蘊慧。嘗謹護魏王,又逢錄州疫,哀百姓多艱,夙夜施藥,身系數功,德馨椒蘭。仰承太皇太后慈命,立為皇后,正位中宮。”
這道圣旨,似是一道驚雷般,炸開在眾人耳邊。
怎么……是三姑娘?
還沒有等衛老夫人提出質疑,周巡已笑瞇瞇地前行幾步,將圣旨送到顧磐磐手里,道:“容三姑娘,恭喜。”
“謝謝大人。”顧磐磐是跪著的,她接過了圣旨,容家的全家老小才站起身來。
看到周巡都將圣旨直接交給顧磐磐,當然不會還有人質疑圣旨是不是念錯。
府里的氛圍一時有些沉寂,主要是一時有些沒有反應得過來,之前都以為會是初嫣的。
而羅移看了看容定濯,陳國公,衛老夫人等人,這三個人的臉色都不大好看,尤其是陳國公,衛老夫人。
皇帝派他來,本就是擔心顧磐磐受委屈,羅移便對顧磐磐道:“容三姑娘什么也不必操心,一應庶務皆有各個府衙和宮內各監負責,您只需靜待入宮行冊后之禮。”
其實并不是這樣,宮里還要來人教導皇后宮規禮儀,后面還要顧磐磐試婚嫁禮服,還有很多繁瑣的事,需要顧磐磐配合。但羅移說這話的時候,有意提高聲音,是要強調圣旨一下,顧磐磐的身份就不會改變,敲醒衛老夫人等人,可莫要讓未來的皇后娘娘受了氣。
顧磐磐看看羅移,再次道了謝。
她已做好準備,她知道會承受容家許多人的不理解,甚至包括祖父和祖母。但是,她并不在意這些人的看法。容家的人,她其實只在意她爹爹的態度。Xιèωèи.CoM
羅移便轉而對容定濯等人道:“相爺,禮部接下來會時常叨擾相爺了。”
還要下聘,回禮,這兩樣,跟民間是一樣的。
羅移看看容定濯這分毫不掩飾不悅的神色,心道,他還沒告訴這位相爺,陛下讓欽天監特地挑選了最近的吉時。要是知道了,怕是更要不悅。
說完,羅移就先回宮了。
不止容家,這個消息,很快將會震驚朝野。
在場的容家人終于有些反應過來,除陳國公和衛老夫人,眾人都很有眼力地對顧磐磐露出笑意,都是歡喜神色。
大家都認為,定然是容定濯的努力,才讓顧磐磐做了皇后。他們怎可能得罪老六和未來皇后。
只有容初嫣還不敢相信地站在一旁,覺得自己像是被家族拋棄。
容定濯則是壓抑著怒火,雖然顧磐磐說皇帝要立她為后,但他是真的從未相信。這些天,隋祉玉態度模棱兩可,似乎還在跟他角力。
哪里會想到皇帝會這樣快,而且,皇帝這些天可沒有閑著,稅制改革,整頓國子監,山南道大量賣官的案子,大事兒就好多樁,皇帝的意思,也是要將立后的事情稍往后放。
聽說前兩日,喬貴太妃召了好幾名貴女進宮,里面就有何文光的孫女在內,皇帝那時還正好去了喬貴太妃那里,明顯就是去看何文光的孫女。現在看來,難道竟是幌子?還是皇帝要將何家孫女也弄進宮去?
容定濯一直都覺得,以皇帝看重權力的程度,選何文光孫女的可能最大,畢竟何文光現在是皇帝的人。
顧磐磐進宮,讓容定濯有一種將自己的弱點交到別人手里捏著的感覺,叫他很不愿意。
而且,容定濯絕不相信,以隋祉玉的理智,會因為顧磐磐的姿色就立她為后。他覺得,皇帝應該還是為了要先奪取他的權力,等他的權力都交出去,那時皇帝也將磐磐膩了,廢后的時候約莫就到了。
容定濯垂著眼,顧磐磐也不知父親在想什么。吃過午膳回家的時候,顧磐磐輕輕拉了拉容定濯的衣袖,微微不安道:“爹爹……”
容定濯看看顧磐磐,道:“磐磐,你讓爹再好好想想。”
顧磐磐只好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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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磐磐沒有回家,而是去接了喬慈衣。街上的花燈就早早掛出來,街上的販賣小玩意兒的小販也更多,知道過節前后,上街的人多,生意也更好做。
京城的花燈就是不一樣,通衢滿光華,猶如十里花艷,應接不暇,燦不可言。
她娘親沒有看過京城的花燈節,她要帶著娘親去乘著畫舫看燈,還要去放許愿燈,還有,告訴娘親這個重要的消息,她要做皇后了。娘親可能會被嚇到的。
顧磐磐接到喬慈衣,容定濯就遠遠跟在母女倆身后。
一直到快要上畫舫的時候,顧磐磐卻看到一道身影,哪怕那人戴著面具,但那熟悉的身形,她還是一下就認出來。
今日是七夕,他出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