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龍睜大自己的丹鳳眼,閃閃發(fā)亮,似乎一覺醒來看到傅辰非常驚喜。
那些傅辰對他的幫助和溫柔的話語就涌入了腦海,有了一些安全感,就好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揪著傅辰的衣服,嚅囁了會,臉紅紅的,也是想到自己在永梅殿時的模樣,有些難為情。
嬰兒肥的雙手往自己眼上蒙去,又透過指尖縫隙偷偷瞧著傅辰,見傅辰笑看著自己,又趕緊把手閉合。
看他總算沒了慌亂,傅辰露出了一絲微笑,“以為醒來就被賣了,要是真的把你賣掉呢?”
邵龍先是露出恐慌的表情,而后又是狠狠搖頭,似乎相信哥哥不會把自己賣掉。
[那個自己]對邵龍的幫助只是因為職業(yè)習(xí)慣,雖然邵龍的確是個非常惹人疼愛的孩子。現(xiàn)在擁有完整記憶的傅辰卻不同,他對邵龍除了疼愛,更多的是虧欠。
無論有多少無可奈何,這孩子的母親是因他而死,也許他怎么彌補(bǔ)都無法填補(bǔ)孩子幼年時的創(chuàng)傷。
說著輕柔地抱住這個軟綿綿的孩子,他寧可這孩子調(diào)皮一些,那么懂事實在讓人心酸。想想上輩子的遇到孩子,多是被家中驕縱的唯我獨(dú)尊,驕縱是因為有人疼,同樣道理,過于謹(jǐn)慎是因為無人疼吧。
邵龍還牢牢記著太傅教導(dǎo)的禮儀,他很害怕開口說話,猶豫了很久才細(xì)細(xì)的小聲喊著:“哥哥。”
“不想說話,就不說。”傅辰忍不住對小孩道:“以后哥哥護(hù)著你,可好?”
卻不料這樣并不算多感人肺腑的一句話,小家伙就是忽然嘴巴一癟,眼淚就涌了出來,淚珠子啪嗒啪嗒地掉,“怎么掉金豆子了?”
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卻始終不發(fā)出聲音。
他雖然年紀(jì)小,卻極為聰明,越是聰慧就越是對周圍環(huán)境敏感,隱約明白自己告狀不會有人幫自己,他也說不過那些顛倒黑白的皇子皇孫們,所以總是沉默著。他其實很早就開始記事了,他記得只要自己哭側(cè)妃娘娘就會把布條塞入他嘴里,不讓他喊出來,只有父王來的時候才讓他哭出來。他也記得有一次不小心在瑞王妃那兒哭出了聲音,娘就會把他丟到黑乎乎的屋子里。
他有兩個娘,但她們都不愛聽他出聲。
她們喜歡乖乖的孩子,他漸漸的說話次數(shù)越來越少。
傅辰無奈極了,還想著怎么哄,就聽到小家伙居然破天荒說了一句很完整的話:“邵龍會很乖,哥哥會不會一直對我那么好?”
小家伙智力根本沒有問題,還比平常孩子聰明,所以為何瑞王妃找[那個自己]談話的時候說這孩子腦子不好使,簡而言之是有點傻,擔(dān)心瑞王后繼無人。
傅辰慢慢接受著[那個自己]的記憶,對于與邵龍相處也是有印象的,他記得[那個自己]根本不算對小家伙好吧,不過是看到孩子有些過于內(nèi)向,出于惻隱之心幫了忙,難道對小家伙來說,這已經(jīng)是好了?
在邵龍柔嫩的臉蛋上吧唧了一口,唇上還沾著小孩兒的淚水,面對的是小孩兒張成o型的嘴,好像特別驚訝傅辰這么做,從小沒人親過他。
他偶爾被帶去市集的時候,看到有父母會抱著自家孩子都羨慕的不得了,但現(xiàn)在他得到的比抱抱還要親密。
“會比現(xiàn)在對你更好,好不好。”
小家伙一下子撲入傅辰懷里,不斷喊著哥哥,這個哥哥的形象從此無法在邵龍心中磨滅。
在東玄門外等候了一天的松易,一眼就看到從走出來的傅辰,手里還抱著一個埋著不愿見人的小豆丁,一接過孩子,就發(fā)現(xiàn)小孩兒淚流滿面,焦急問:“小王爺怎么了?”
“待會就好了。”傅辰自己身上若有似無的打量,總覺得走在路上,與經(jīng)過馬車附近的人有些奇怪,那種眼神,是一種很隱晦的打探,就好像根據(jù)他的一舉一動在行動,傅辰快速掃了一眼四周,看似平靜,又好似醞釀著海嘯的海平面。
基本確定這些人有古怪,而且目標(biāo)是他。
傅辰若無其事地拍拍邵龍的腦袋,小家伙已經(jīng)一抽一抽開始止住哭泣,傅辰遞了個帕子過去,邵龍接過把流出來的鼻涕擦干凈,又有點難為情把帕子疊好,想著不能這樣還給哥哥。
“不用還了,送你吧。”一塊帕子而已,反正也是剛才劉縱讓他換衣服的時候塞給他的,說是這些年梅玨和小紙鳶都有給他刺繡過,全部送到了劉縱這里,就好像隨時等著傅辰回來似的,她們都認(rèn)為傅辰不會死,一定會在未來的某一天忽然回來。
傅辰又吩咐松易先把小王爺送回去,宮里現(xiàn)在的情況也不適合一個孩子在。
在這個時候,傅辰銳利的目光倏然看向遠(yuǎn)處。
阿四哥!
傅辰瞳孔微微一縮,阿四就站在熙熙攘攘的對街,離得不遠(yuǎn)也不算近,他的目光充斥著血色,卻顯得詭異的平靜。
他身后的幾個親信隱藏在暗處,那些暗器,對準(zhǔn)的不是他,而是——小王爺!
以暗器的速度,就是松易等人也沒辦法擋住,而且就算是現(xiàn)在阻止也沒有用,要在路途中埋伏小王爺太容易了,殺掉一個孩子對他們來說不比切菜容易。
這一天終究是來了!
由此,傅辰至少知道一點,他和李派的人,只剩下對立面了。
他李遇的身份從今以后都不能再用了!
其實比他想的時間要快一些,但也相差無幾,他預(yù)估除非李派人能夠快馬加鞭,不在乎跑死多少人力和馬,那么就超過他計算的時間,顯然李派人對他的重視程度已經(jīng)是最高級別了。
剛才明明有機(jī)會殺死邵龍,卻沒有動手。
是為了……他?
他們的目標(biāo)是他!
這又能推斷出,李派人至少目前還不想大庭廣眾鬧起來,晉成帝到底還沒死,不是最佳時機(jī)。而傅辰也一樣不想現(xiàn)在就與對方拼的你死我活,他們的準(zhǔn)備不足,面對李派的攻擊恐怕會措手不及。
李派人的作風(fēng)一直有李變天的個人烙印在其中,他們喜歡用最小的武力來解決最大的難題,將損失降到最低,在他們看來用武力是最后的辦法,也是最愚笨的。
看到阿四似是熟悉,又似是陌生的臉,雖然隔著些遠(yuǎn),卻依舊能感受到對方心痛的目光,傅辰心臟一抽。
他記起五年來,對方對自己的愛護(hù)和縱容,無論他犯了多大的事,阿四都會為他兜著,哪怕是李變天偶爾對他訓(xùn)練過頭了,也想著法子給他補(bǔ)身體。他到李變天身邊的時候,已經(jīng)過了習(xí)武的最佳年紀(jì),那時候再要習(xí)武只能付出比常人加倍的努力,而傅辰也的確常常累如狗,那時候阿四就會偷偷為他開小灶,讓他過得稍微舒服點。
李變天當(dāng)然也發(fā)現(xiàn)了,不過總是睜只眼閉只眼,放任他們寵著李遇。
阿四哥……
阿四一抬手,所有針對邵龍的暗器都收了回去,他做了個口型:過來。
他明白阿四的意思,只要他過去,他可以暫時放過七王黨的人,包括小王爺。
阿四是個說到做到的人,這點傅辰很了解他,其他李派人如何傅辰暫時不做評價,但阿四卻是不會食言的。
如果他不過去,結(jié)果是什么就不知道了。
他也清楚,就算他過去,阿四出爾反爾,他也沒有辦法。
可,阿四贏了,現(xiàn)在邵龍的確能威脅到他,就算知道對方隨時可以毀約他也只能賭。
傅辰閉上眼,微微顫粟,“松易。”
松易也注意到傅辰剛才的異樣,如臨大敵,可左顧右看也沒發(fā)現(xiàn)哪里有問題,而且這里可是皇城門口,由禁衛(wèi)軍把守著,誰敢造次!?
“公子,您是不是發(fā)現(xiàn)什么不對勁?”
越多的人知道,越會引起李派人不顧后果的反彈,現(xiàn)在阿四還有一點耐心,他想要的是李遇。
傅辰不想再引起更多的變數(shù),搖頭,“回去路上全程看護(hù)著小王爺,寸步不離,直到送到王府為止。”
他對瑞王府的兵力和戒備還是相信的,如果那里都不安全了,京城就沒有更安全的地方了。
“諾。”在松易看來,公子是瑞王未來的愛人,哪怕公子一直沒答應(yīng),但他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瑞王一定能如愿的。那么公子也同樣是他的主子,再說就只是原本的盟友關(guān)系,他也是佩服公子的,見他這么說,松易就提高了警戒心,他也想到公子是不是在提醒他,待會路上有可能有埋伏?
松易欲言又止,一會兒看看東玄門外的禁衛(wèi)軍,一會兒有看看周圍,說話都小聲了許多。
“還有…”傅辰一頓,或許這一次,他實在沒有絲毫把握,李派敵人里的榜首,就有他七殺的大名在,放過誰都不可能放過他,“如果到了宵禁前,我都沒有回來,就替我告訴邵華池,我不想卷入皇子間的戰(zhàn)爭,外出游歷了。”
哪怕這話漏洞百出,不過對邵華池來說,這是唯一的理由,他只能信。
“您是什么意思?”是再也回不來了嗎!松易哪里聽不出這隱含的意思,傅辰這是做了最壞的打算,松易慌得不行,喉嚨一哽,“我不能說,主子會殺了我的!”
傅辰掏出一塊被[那個自己]保存完整的布條,遞給松易,平靜中的柔和:“替我保管,再幫我找到與這塊布連著的那套衣服,如果我能回來,就一起給我,我來縫上。”
“公子,您是……”回應(yīng)殿下了嗎?
都這么明顯的暗示了,松易想到都要放爆竹來慶祝下他們殿下終于抱得美人歸。
傅辰松易求證的目光,肯定點頭,緩解了這微微窒息的氣氛。
松易也沒被高興沖昏了頭,這要是回應(yīng)了殿下知道,豈不是瘋了,“你至少告訴我,我到哪里去等您?見不到您,我就賴在這兒不走了!”
“那就這里吧。”就這個宮門口。
半逼迫松易離開,傅辰拿著劉縱給的令牌,出了宮,朝著阿四走去。
阿四看著這個被自己和其他數(shù)字護(hù)衛(wèi)團(tuán)悉心教導(dǎo)的孩子,已經(jīng)長得比他還高了,身上穿著的是晉國皇宮的太監(jiān)服,哪怕不用問也知道,傅辰能隨時回到晉國皇宮代表他很多年前就是這里的人。
看到傅辰這張臉,阿四只有無法言喻的窒息感。
他的目光夾雜著失望、憎恨、震驚,當(dāng)看到這樣的阿四,他就會想到當(dāng)年的阿三,傅辰忽然產(chǎn)生了一種,其實這么死也好的其妙感受,明明他是那么想要活著,但有時候人就是這樣擁有多種感情的生物,知道自己還有許多事沒完成,知道還有無法放下的牽掛之人,卻還是做了,沖突卻又和諧。
傅辰跟著阿四來到一條無人小巷里,遠(yuǎn)離了皇城人的眼線,甚至遠(yuǎn)離了薛睿安排在皇城邊保護(hù)自己的人。
阿四讓周圍人都退得遠(yuǎn)了些,明明才正值壯年,但傅辰卻覺得他一夕之間老了許多。
“我只想你說實話,阿三當(dāng)年是不是你害的?”哪怕已經(jīng)猜到了真相,阿四還是想聽李遇,對,在他心里從來沒有傅辰,到了現(xiàn)在也只有李遇。
傅辰?jīng)]想到阿三不是立刻解決他,反而問了這么久遠(yuǎn)的一個問題。
他沉默了一會,閉上了眼,擠出了一個字:“是。”
“你偷了他的鑰匙,燒毀了武器庫,讓我們戟國的軍事力量后退那么多年,可曾有絲毫后悔?”
“……沒有。”若非如此,恐怕晉國也無法茍延殘喘五年。
“最后一個問題,你對我們,對主公,有過一絲真心嗎?”
這個問題,傅辰卻沒有回答。
他無法回答,在被阿四一個個問題砸過來的時候,他只覺得五內(nèi)俱焚。
這是與面對阿一時完全不一樣的,在掖亭湖邊能出手麻利,因為他知道阿一從來就沒有相信過他,五年間一直在尋找他的破綻。
迎面就是阿四的拳頭,傅辰被摁倒在地上,背部狠狠撞擊地面,卻沒有哼出一聲,接著流星雨般的拳頭和耳光砸下來,面對的是阿四撕心裂肺的低吼,“混蛋!你死不足惜!!!!”
“你知不知道因為你,我們現(xiàn)在多危險!?”
“你可知……”我把你當(dāng)親弟弟!
他恨李遇,更恨從沒懷疑過李遇的自己。
傅辰感受到臉上和身上的疼痛,沒有動彈,任由阿四歇斯底里地發(fā)泄。
阿四沒用內(nèi)力,只是純粹用身體的力道打著傅辰,傅辰覺得很疼,也感受到阿四傳遞來的失望和崩潰。
一滴滾燙的淚水砸到傅辰臉上,傅辰睜開眼,就看到連笑都很少見的阿四,掉下了淚。
“阿四哥……”傅辰哽咽道。
聽到傅辰的喊聲,阿四似乎才從剛才的凌亂中回過神,他好像意識到了什么,朝著李遇嘶啞道:“你不配喊我,走吧,今天我們是該了結(jié)一下了。”
“如果…,我希望死在阿四哥你的劍下。”傅辰閉上眼。
他無法評斷對錯,但沒有后悔過。
阿四滯了下,沒有回頭,也沒有回答傅辰的問題。“跟上,你別想死的太容易。”
傅辰也知道目前的情況,自己根本逃不過,順從地跟著阿四上了馬車。
他還注意了一下身邊,周圍已經(jīng)幾乎沒了李遇的探子,但傅辰看了一個相當(dāng)意外的人——青酒。
他們的視線在空中對接,傅辰若無其事地收回,上了馬車。
青酒,居然是這個家伙,他出現(xiàn)的時間還真是不早不晚。
阿四也跟著上車,其實傅辰以為他的身份被曝光的第一時刻,阿四就會不惜一切代價殺了他,也許因為他還是李遇吧。
如今能多活一時半刻,都像是賺來的。
傅辰下車后觀察了一下周圍,發(fā)現(xiàn)居然是一個并不陌生的地方,扉卿的觀星樓,這里是國師占卜、算卦、煉丹的地方,以前也算是欒京的圣地,這樣的圣地對普通人而言也是禁地。
但現(xiàn)在扉卿已經(jīng)離開了,蕭條了許多,傅辰一直想看的犀雀養(yǎng)育地,倦鳥池也在這附近。
不過現(xiàn)在的傅辰是李派的重點押解對象,他想?yún)⒂^倦鳥池是別想了,哪怕有三頭六臂也不可能躲過這層層防御。
為何要把他帶到這里?
阿四從那頓拳打腳踢的發(fā)泄后,就再也沒和傅辰說過一句話。
觀星樓一直是李派的據(jù)點,如今扉卿離開,更是被李派的人在這些年把控了。
也許是知道自己時日無多,傅辰反而心情格外平靜。
開始分析為何把他帶到這個地方,是為了不讓他死得太容易,亦或是用刑?傅辰看著里面簡單卻莊重的陳設(shè),想起邵華池說過觀星樓里面的陣法和機(jī)關(guān)不少,一般人進(jìn)去恐怕就會被困在里面。
他之前也想要讓單家兄弟進(jìn)來破解看看,可惜這里都是李派人,如今沒想到以這種方式進(jìn)來了。
“都下去吧,等其余人都到了,再處理他,現(xiàn)在我先帶他進(jìn)去,以免他跑掉。”阿四對著跟來的幾個管事說。
這幾個管事傅辰能大約猜出誰是誰,之前都有了解過。
阿四的權(quán)威還在,而到了李家人的地盤,傅辰也不可能逃,其余人沒有異議都守在外頭,只有阿四帶著傅辰來到地下室,里面黑漆漆的,還散發(fā)著一絲并不濃郁的血腥味,傅辰走入里面就發(fā)現(xiàn)這個地下室很大,很暗,四周墻上掛著各種刑具,冰寒的冷光折射著獵獵殺氣,這里應(yīng)該死過不少人。
阿四點了墻上的火把,讓室內(nèi)亮了起來,驅(qū)散了細(xì)微寒氣。
傅辰一臉悠閑,卻是已經(jīng)為自己的后事做打算了,李派人有什么手段,他甚至比阿四都要清楚,就在意志力再堅定的人都不一定能熬過三天,求生不能求死亦不能。他在算身上的毒粉夠不夠自己待會提前死的量,他可不想熬到被用刑,能少受點皮肉苦,他又何必找不痛快。
人要活著千難萬難,想死還不容易。
就是不知道阿四會不會給他單獨(dú)自處的機(jī)會,但他能想到的事,難道阿四會想不到?
正在傅辰想著如何讓自己死的更快,而不被阻止的時候,阿四卻一直在觀察著他。
“這才是真正的你吧,你現(xiàn)在的表情才像是真正的七殺該有的。”
見傅辰已經(jīng)沒了以前李遇時期的嬉皮笑臉,阿四說道。
當(dāng)年認(rèn)識的時候李遇才幾歲,居然已經(jīng)如此心機(jī)了。
他忽然覺得,他們被瞞得不冤枉,七殺的確很強(qiáng),計算人心分毫不差,如果不比武力,恐怕也沒幾個人能斗得過他吧。
阿四也迎著傅辰坐了下來,甚至還讓樓里的仆從送來了茶水。
給兩人各斟了一杯,好整以暇地坐了下來,“這是你喜歡的毛尖,新鮮的,我特意從主公那兒要來,想著你到晉國怕是會水土不服,來,喝一杯。”
傅辰心情微酸,接過茶杯,看也不看,一飲而盡。
“不怕我下毒?”
傅辰微笑,從容的不像是赴死的人,“要下,你也不會等現(xiàn)在。”
我都這樣了,你何必用這么麻煩的伎倆。
而且,我有選擇的資格嗎,哪怕里頭是劇毒。
兩人就像是相識多年的老友,沒有絲毫之前的劍拔弩張。
阿四似乎也像是在閑聊,只有兩人知道,他們在互相打量著對方,觀察著對方的一舉一動。
“后來想想,你是七殺的事,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如果不是你,還有誰有資格做七殺。”能把我們瞞那么久。
阿四似乎在感嘆,他的目光居然有些欣賞。
“我只是想活著,想要更多的自主權(quán),保護(hù)想保護(hù)的人,但我覺得這很難。”傅辰也笑了。
“李遇,你必須死。”說著,阿四一反剛才的溫和,一掌劈向傅辰。
變故來的快,又來的理所當(dāng)然。
在那瞬間,傅辰猶如解脫般的,緩緩閉上了眼。
還是那句話。
如果要死,他寧可死在阿四手上。
阿四卻在要取李遇性命的剎那,停了下手,“為何不躲?”
“當(dāng)是還阿三哥當(dāng)年的恩情吧,一命……換一命。”他不想再做噩夢了。
阿四愣住了,眼眶泛紅。
傅辰依舊笑著,可笑到一半,他的表情僵住了,眼前慢慢模糊,身體沉重,他愕然地看著對面的阿四,說話斷斷續(xù)續(xù),:“你下了……什么?”
藥效來的很快。
阿四慢慢走到傅辰身邊,像是陳述事實般的平靜,“你是七殺的事情,不止我知道,就是我想隱瞞也是辦不到。包括剩下的第八軍成員,也許是扉卿覺得我與你太過熟悉,會對你心軟,于是這封密函的內(nèi)容短短時間所有欒京的管事都知道了。哪怕我不來找你,他們也會來,現(xiàn)在你只有死路一條。”
哐啷。
傅辰重心不穩(wěn)連著椅子摔倒在地,他顫著手想要拿身上的毒.藥,卻在刺破的瞬間被阿四抓住手無法動彈。
“李遇,我說過,想死沒那么容易。”
阿四的身影越來越難以看清,只是在閉眼那瞬間,傅辰想到了那個在景陽宮中男人喜極而泣的模樣。
傻子,不要哭。
就當(dāng)我,一直活著吧。
傅辰曾以為自己對死亡并不害怕。
原來,他是有牽掛的……
他擔(dān)心,沒了他,那個傻子又要犯傻。
——晉.氵工.獨(dú).家,唯.一.正.版——166閱讀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