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日就要出發(fā)去泰山祭天了,晚上青松忙著收拾東西,云禎雖然一貫不管這些小事,但也還是問青松:“我讓府里把我常用隨身的東西送來?”
青松道:“噯唷哪里還用爺操這個心!奴婢早就讓人去問過羅長史,把您慣用的收拾了些,其余大部分宮里都有,皇上還專程交代了內(nèi)務(wù)所這邊備辦好,您只管放心吧。”
云禎道:“哦,對了那我府里可有什么消息嗎?”
青松道:“沒什么消息,就定國公府上有管家來問過您什么時候回府,大概是朱五公子想見見您吧,不過也說了沒什么大事兒,等您回府再說。”
云禎想了下道:“左右宮里也沒什么事兒,明兒我先回府看看,也交代幾句。”
青松笑道:“羅長史在,您擔(dān)心什么呢。”
云禎不說話,他其實是想去看看朱絳,皇上這幾日的態(tài)度,他影影綽綽看出他的意思了,他應(yīng)該不會放他去戍邊,但是他不明面駁回,只是這么曲里拐彎地給他講道理,給他鋪墊,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心里是有觸動的。
皇上待自己好,自己自然也不能不識好歹了,祭天一去來回十幾天,也不知道朱絳什么時候走,說不準(zhǔn)回來朱絳都走了,自己卻是還有些事情要交代朱絳。
他打定了主意,第二日果然早膳就和皇上稟報了,要回府看看交代些事情。
丁岱在一旁幾乎屏住了呼吸。
姬冰原倒是波瀾不興:“去吧,來回一次也不少些時間,該交代的都交代清楚了。”兵部任職的奏請還在案上壓著沒批呢,丁岱雖說算得上會看臉色了,但還是欠些老成。
云禎興興頭頭用了早膳,恭送姬冰原去上朝,自己便回了昭信侯府。
長史羅采青過來和他匯報了一番,果然諸事妥當(dāng),云禎放了心,轉(zhuǎn)頭卻去找了老蘭頭來。
老蘭頭將鏢局最近的一些事匯報了,又低聲道:“侯爺,最近我們在淮南那邊的行事,有幾次我覺得不干凈,但似乎有人在替我們抹平首尾,我開始以為是巧合,后來我故意留了些把柄,果然后來回去看又被人收拾了。”
云禎一怔,看向老蘭頭:“是誰盯上我們了嗎?”
老蘭頭苦笑了下:“我猜是龍驤營的人,行事手法像,想了下也對,侯爺您又是賣寶石又是開鏢局的,你天天在皇上眼皮子底下,若是龍驤營沒覺察那才是失職了。”
云禎耳根微微一熱,想到這些日子自己在他眼皮子底下弄鬼,原來皇上看的清清楚楚,卻也不說,只由著他胡鬧,他低聲道:“應(yīng)該是皇舅舅知道了,怕我們做事不干凈,便讓高大人他們替我打點干凈,本來也不是什么欺君罔上的事,罷了。”
老蘭頭松了口氣:“那就好,我開始還擔(dān)心皇上疑你,畢竟這可是私蓄兵馬,私藏武器,嚇得我好些日子沒睡安穩(wěn),后來想了下不對,既然都能替咱們抹了,又沒怎么掩飾龍驤營那些武器和行事手法,想來并不怕咱們知道,如今你這么說,我就放心了。”
云禎微微一笑:“老蘭頭您別怕,皇上若是想猜忌我,什么法子沒有,何必費心找這么多理由——他也不是那等人。”
老蘭頭點了點頭:“那是,這不是怕人坐在那位子上久了,人會變嗎。”
云禎微微出神:“皇上——大家都離他太遠了,人人都覺得他應(yīng)該變,其實他至始至終都是那樣的人吧。”
他回過神來繼續(xù)交代老蘭頭:“朱絳那邊兵部有任命下來了沒?我想過了,等他任命過來,你看在哪里,就去那里開個鏢局分局來,讓方青索過去主管,他擅長釘梢和消息打聽,到時候他要全力協(xié)助朱五,另外,我得挑個小子去朱五身邊跟著他,方便聯(lián)絡(luò)。你看看這些孩子們哪個得用些的,挑幾個人選給我看看。”
他想了下,老蘭頭道:“這不是現(xiàn)成的嗎?令狐翊啊,他不是和方路云熟,我聽說方路云要跟著朱五公子一同去的。”
云禎想了下道:“令狐翊……我原本有安排,但,我問問他的意見。你再多挑幾個,也問問他們的意思,愿意去的,月例都翻倍,將來脫奴籍,若是有軍功,必有他們的前程在。”樂文小說網(wǎng)
老蘭頭笑道:“哥兒真是想太多了,我透出點風(fēng)去,愿意去的人不會少,只是得選機靈得用的便是了。”
云禎點頭讓老蘭頭去辦了,自己回了書房,看到令狐翊在書房里伺候,便問他:“朱五公子要去戍邊了,我從泰山祭天回來,即刻也要去西山大營那邊任職,到時候書房這邊用的也少,幾個小子我讓他們?nèi)ジ_采青去辦事聽用了,也能學(xué)些東西,但是你這邊我問問你的意見,一是去朱五公子身邊戍邊,我需要個伶俐的聯(lián)絡(luò)人,當(dāng)然不止你,我還多派了幾個,方路云也去戍邊;二是去章琰那邊伺候他,青衣軍師名滿天下,你又有神童之名,跟在他身邊能學(xué)到多少算你的本事。”
令狐翊抬頭看了他一眼:“我選章先生。”他都沒有想到他做出決定這樣快,甚至害怕云侯爺直接決定了讓他去戍邊。
云禎一笑:“聰明人。”
令狐翊臉色卻漸漸漲紅了。
云禎敲了敲桌子:“不用難過,選最好的路沒有錯,你們誰都沒有錯。”令狐翊當(dāng)初都能被姬懷素發(fā)現(xiàn),放在身邊作為智囊,給他機會,他一定能綻放光彩,但方路云是他心頭的結(jié),能不能越過,看他自己,雖然他也不知道上一世,上上一世他們最后都如何,想來也都不怎么樣。
因為一開始想走的路就不一樣。
外邊有人傳話:“定國公府朱五公子來了,求見侯爺。”
云禎道:“讓他進來吧。”又對令狐翊道:“不用你伺候了,你回去準(zhǔn)備下吧。”
令狐翊低頭應(yīng)了,走了出去,走出書房外邊等著,果然看到朱絳帶著方路云來了,他也留了方路云在外邊伺候,自己進了書房。
他抬眼去看方路云,他又長高了許多,精悍結(jié)實,和從前一樣沉默。
方路云看他在看他,說道:“我過幾日就要和朱公子去戍邊了。”
令狐翊看了他一眼,忽然想告訴他自己的選擇:“侯爺問我,是否愿意跟朱公子去戍邊,他需要幾個人去幫忙,也方便通消息,如果不愿意,他準(zhǔn)備送我去章琰身邊當(dāng)差。”
方路云卻沒有急著問他的選擇。
他心里一陣快意:“我選了章先生。”
方路云點了點頭:“青衣軍師,才學(xué)過人,你跟在他身邊,會有出息的。”眼里卻帶了絲笑意。
令狐翊冷哼了聲,方路云總算換了口氣:“對不起。”
令狐翊裝作聽不懂:“對不起什么?是我對不起你,把你好好的前程壞了,祝你以后青云直上,早立功勛,你放心,我在京里,不僅會照顧我娘,乳母那邊我也會照顧的。”
方路云笑了下:“我知道,只是說一聲對不起,不過,不是侯爺說的那樣,讓你更遭到其他人的敵視和排擠的。”
令狐翊臉色火辣辣地感覺到了難堪和對過去自己軟弱的憤怒:“是不是都不重要了!”
方路云一笑:“確實不重要,只是讓你不要那么難受罷了——我的確別有用心,侯爺也沒冤枉我。”
令狐翊轉(zhuǎn)過眼看他,兩只眼睛仿佛點燃了火一般:“什么別有居心!”
方路云笑道:“那些也都不重要了,你好好的就好。”
令狐翊轉(zhuǎn)頭拂袖就走。
方路云凝視著他的背影,垂下了眼簾。
書房里朱絳和云禎感慨:“我就知道皇上不會放你的,不過你也別擔(dān)心我。”
“說什么辛苦呢——你知道嗎,這兵部的任命還沒下呢,我祖父在府里大動干戈,已點了幾百號人給我做隨從,小廝書童仆人軍奴等等上百人,護衛(wèi)又弄了幾十號人,我這才知道為什么軍中也厭惡我們這些勛貴的二世祖,這樣從軍,那比外邊那些真刀真槍一步一步爬上來的將領(lǐng),那簡直是諷刺,哎。”
朱絳搖著頭只是笑:“但是祖父說了,哪家子都是這樣的,莫要說我們這等人家,便是文官,但凡有些家世的,去哪里任職不是仆從如云,等到我過去報到安置后,還要派好些家人和仆婦過去方便使喚。”
云禎道:“是這樣的,正要說,我也有幾個得用伶俐的小廝給你用,你也莫要推拒,主要是方便通消息,另外我讓羅長史那邊也包了不少東西給你,無非也是那邊難買得到的紙筆之類的東西,其他都還罷了。只一樣,那邊缺醫(yī)少藥的,因此我打發(fā)人包了不少常用的成藥,還有治傷的上好傷藥給你,另還有些我們府里自治的,以前我母親用了都說好用的,你只管帶上,另外還有些兵書,練兵之策,攻守城之類的書籍,還有些邊陲用得上的一些手抄本,你都帶上。”
他靠近朱絳低聲道:“我從宮里抄出來的,都是九邊的戍所、關(guān)防的一些防衛(wèi)、守關(guān)將領(lǐng)的東西,外邊不好找的,你有空仔細揣摩揣摩,可莫要再和從前一般渾渾噩噩的了。”
朱絳聽他如此說,心窩里一股熱氣直往上沖,眼睛一熱,握住他的手道:“好兄弟,我到了那邊,一定給你寫信。”
云禎擺了擺手:“無事,你家老太爺可是有名的福將,希望你也逢兇化吉,遇難成祥,平平安安,凡事莫要貪功了。”
朱絳死命忍住自己的眼淚,笑著道:“好,你也要好好的。”
沒了我把你往歪路帶,有皇上看著,吉祥兒你一定會過得比以前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