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風看高晦頹敗的樣子終于心有不忍。可想到他今后做了姐夫,再這樣藕斷絲連糾纏下去終究不是辦法,索性快刀斬亂麻,一次說個清楚。</br> 她放下肉串,看向高晦柔聲道:“阿晦哥哥,我九歲那年大病一場,雖然好歹留了性命,但身體卻不好,又忘記很多事情。我初醒時,祖母病重了,母親忙著照顧的她,大姐姐理家又忙,二姐姐自來同我是玩不到一處的,大哥哥考秀才掉進了書袋里,二哥哥整日只同關大哥瘋跑,只有你……”</br> 想起剛穿越過來的艱難歲月:江老太認定江風本就該死,哪有沒了氣息還能復活的人!江風醒了,她卻病了,這不是要搶她的陽壽嘛!如果之前只是討厭,經此一事便升級為怨恨了!老太太病中陰郁,便到處找茬,稍有差池就是家法伺候。江家家規孝大于天,為了照顧病重老人的情緒,即使知道江風受了委屈,全家上下也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br> 江風抑制不住的有些難過。</br> 她頓了頓,繼續道:“只有你同我頑,我跑得慢了只有你等我,哭鼻子了就哄得不哭為止。我挨打、罰跪成了常事,你便到處搜羅止疼化瘀的藥膏。不管我想到什么難弄的東西,你都想著法子找來,那些小玩意,到現在也都好好留著。范老二和竇鼎只愛欺負我,每次也是你幫我出頭,打輸了鼻青臉腫,打贏了回家也要挨伯父的一通鞭子。”</br> “所以你就再也不同他們玩了,每次遇到躲得遠遠的,實在躲不過,迎面碰上也不使性子硬來。你告訴我,要在戰略上藐視他們,戰術上重視他們,打不過就跑,跑不過就服輸一點都不丟人!”高晦喃喃補充。</br> “可你總不聽話。那年大雪,竇鼎玩鬧將我埋在雪地里。當晚便發燒了,糊里糊涂燒了一天一夜。”江風道。</br> “我氣急了,跟他狠狠地打了一架,我被他打得鼻青臉腫,他也被我吊在后山的樹上凍了一夜。刺史家尋不到他,便找上門來。”</br> “伯父把手臂粗的棍子打折了,你只咬著牙不肯說出竇鼎在哪。”</br> “母親說,我若不說,你祖母就要把你餓死在祠堂。”</br> “大人們找到竇鼎時,他凍得只剩最后一口氣。你們倆交惡多年,最近才又交往起來。”</br> “可從那以后,你也不大理我了。”</br> 兩個人想起孩童時快意恩仇仿佛就在昨天。</br> 江風用袖子試了臉頰,看著屏風上怒放的牡丹花,似是想到了更久遠的事,說道:“還有你捉的那兩只小兔子,我們養了兩年多。我開始只固執地喂他們胡蘿卜,將將餓死,還是你用白菜救了兩個小家伙。”</br> “后來朱麗葉病死了,羅密歐不吃不喝絕食而亡,你哭得眼睛像桃子,我再弄來兩只更可愛的,你卻再也不肯養了。”</br> 月華如練,晚風裊裊。兩人眼角的淚,干了又濕。回憶著那些玩笑無忌的過往,江風終于狠心說道:“阿晦哥哥,這些都是小時候的事了,我會一直一直記在心里。可是,也僅此而已。在我心里,一直把你當作親哥哥一樣,從來沒有一刻動過別的心思,以前不會、現在不會、將來更不會!”</br> 女孩抬起頭,溫柔又堅定地看向高晦,一字一句地說著。</br> 高晦只覺得那紅唇里吐出的每一個字都似一把刀子,在他心上狠狠地剜上一下,痛得掉下淚來。他懊惱、悔恨、無力、不甘,種種情愫翻涌上來,擊得他連連后退。最后踉蹌著扶住一棵槐樹,望著夜幕下的心上人,啞著道:“我不信。我知道你做不得主,他們都逼你。我不會放棄的!”</br> 江風還要再勸他,高晦已轉身而去。</br> 江風將已在嘴邊的話咽了回去,端起桌邊的酒杯,一飲而盡。</br> 剛撂下杯子,旁邊的兩個婆子就跪了下去,順著看過去,李隆業已立在那里。</br> 唐朝的男人恁地難纏!!剛剛趕走一個,又來了一個更難纏的。江風借著酒意既不行禮也不理他,自顧自翻著手里的肉串。</br> 李隆業免費看了一場郎有情妾無意的好戲,心情大好。走上前來道:“今日宴會又是姑娘手筆?”</br> 江風從一把肉串中,挑出糊得最厲害的,拿起來遞到李隆業嘴邊,用幾乎命令的口吻喝道:“好好的一個人,為什么長了嘴!吃掉!”</br> 地上跪著的婆子,先聽江風出言大逆不道,后見那黑黢黢的一團,身子都如篩糠。</br> 李隆業不敢置信,先看著無法無天的江風,又看看那串東西,粲然一笑,竟真的接過去吃起來。</br> 江風看他真吃了,也心里發怵。他艱難地咽下,吃罷一塊終是沒有勇氣去吃第二塊。</br> 江風趕緊從他手里奪過剩下的半串“黑暗料理”,說:“這也是我的手筆,王爺吃著怎么樣?”</br> 李隆業違心道:“也還行。”</br> 江風聽他這樣說,有將剩下的黑炭塞他嘴里的沖動。</br> 可她又實在沒有那個膽量,只得沒好氣的問:“王爺屈尊降貴,來我家做什么?”</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