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三人到皇帝的大帳時,太平公主與李旦正在對弈,寧王李憲在一旁觀戰,氛圍甚是和諧。</br> 江風較謹慎地看了一眼李隆基,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靜,也不知是因為并沒有感受到威脅,還是真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br> 江風又掃了一眼李隆業,也是個不動聲色的。</br> 拜謁完畢。</br> 李旦笑道:“三郎和五郎一起來了?后面的那個姑娘怎么看著眼熟?”</br> 不等眾人回答,李旦恍然大悟道:“你是殿前說朕能活三百歲的那個……小江大人的妹妹。”</br> 江風磕頭:“臣女無狀,請陛下恕罪。”</br> 太平公主道:“快起來吧,陛下早都恕你的罪了,否則安能活到現在。”</br> 寧王李成器笑道:“姑姑的人,父皇總要寬厚幾分。”</br> 太平公主笑道:“大郎此話不對,那是太子側妃的妹妹,又是五郎的知己,不然,我的面子哪有那么大。”</br> 李旦聽到這已然開始頭痛,他趕緊打住話題,問:“太子和五郎所為何事?”</br> 李隆基上前一步,將那“十不準”呈上,說:“此次秋獵,所經民田甚多,為防止擾民,我想將此條陳散發下去,務必嚴格遵守。”</br> 李旦邊看邊點頭,看完又將東西給了太平公主,問:“太平意下如何?”</br> 太平公主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那爛字只能出自江風之手。</br> 她睥睨著江風,問:“你寫的?”</br> 江風硬著頭皮回道:“公主收讓我嚴格歸束下人,我便寫了這個,恰被太子和薛王遇到,這才又呈陛下。”</br> 太平公主問:“別的倒也罷了?為何不準私自生火?不準聚眾?”</br> 江風道:“秋季風大,且又干燥,一個不慎易引發山火。聚眾易生口舌,口舌又生是非,是非再生爭執,爭執一起,人心失衡,然后隊伍就難帶了。”</br> 太平公主點頭,又將東西給了寧王李成器。</br> 李成器看了那字,也是一皺眉。</br> 李隆業解釋道:“她右胳膊有傷,現在都是左手寫字,屬實丑了些。”</br> 江風紅著臉,這是被群嘲了嗎?!</br> 太平公主向李旦說:“字雖不像樣子,但可行。”</br> 李旦笑盈盈地說:“那太子去安排吧。”</br> 李隆基點頭稱是,后面又將各個要求進行完善,這才在軍隊中開始嚴格執行起來。</br> 如此又走了兩天,終于到了岐州的鳳泉湯。</br> 鳳泉湯位于嶺北麓山,地勢起伏,相對平坦,有密林、山谷,極適合進行大規模的圍獵。又因為有泉水涌出,水沸如湯,故此得名。</br> 圍獵隊伍便開始正式地安營扎寨。</br> 皇帝及所隨行嬪妃被圍在中心,再向外是太平公主、太子和諸位王爺,再最外一層是朝臣及侍衛。</br> 因為第二日狩獵正式開始,所以太子下令今日早早休息。</br> 山秋清冷,風過密林,江風不能入眠,索性披了衣服坐在帳篷前。</br> 萬帳穹廬,星影搖搖,好一派秋山夜宿圖。</br> 忽然人影晃動,一人坐在她一側。</br> 江風不回頭,那人說:“看什么呢?”</br> 江風悵然道:“你看夜色多美。”</br> 李隆業問:“怎么又傷感起來?”</br> 江風不答反問:“安排得怎么樣了?”</br> 李隆業說:“四面都派了人,圍到北面的那片密林里,然后再獵殺。”</br> 江風道:“那就好。”</br> 所謂圍獵,就是先圍再獵,先把野獸驅趕集中在一大片區域,在外圍設界限,然后進行獵殺。</br> 李隆業見她興致不高,便有心開解,問:“你不會為了也寫野獸傷感吧。”</br> 江風苦笑:“我并沒有那慈悲心腸。”</br> 李隆業打破砂鍋問到底。</br> 江風耐不住聒噪,才說:“公主今天答應崔湜,給他宰相做。”</br> 李隆業臉色難看,罵道:“豎子!只知討女人歡心!當真無恥!”</br> 江風說:“我害怕。”</br> 李隆業安慰道:“跟你不相關。”</br> 江風道:“陛下本來就依仗公主,如今公主開始染指政事,陛下更為信賴了。她與太子,總有對決的一日。”</br> 李隆業搖著頭說:“父皇雖然寵愛姑姑,但極厭惡女子弄權,必然不會任其做大。姑姑歷來隨性,有時僭越,太子也不會與之為難,更不至于針鋒相對。”</br> 不會嗎?</br> 怎么不會!</br> 江風跟太平公主非親非故,可一番相處下來,倆人竟然非常投緣。</br> 從第一次見面,太平公主就對她不一樣。他們一個是大唐王朝最尊貴的女人,而另一個是滿身是非,差點被安樂投湖喂魚的普通少年。</br> 再到后來江風投奔她時,已如落水狗一般無二。</br> 如果李隆業救她,還可能是為了以此與高晦達成攻守同盟。而太平公主冒著得罪韋韋后的風險收留她,竟比李隆業還要赤誠。</br> 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很是玄妙,太平公主對江風來說,不論從事實層面,還是感情層面上,其重要程度都已經超越了江母。</br> 而這樣的一個人,將會在兩三年后被李隆基下詔賜死,她的兒子及黨羽全部被處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