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所謂，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但這個便宜，蘇苗苗卻有點不想占。
    她向來是個謹慎的人，既然打算住在王小麥這里，便要將一切現有的問題都確定處理好了。她既然打算住在王小麥這兒，也不想以所謂的“情誼”來占這分毫的便宜，還是規(guī)規(guī)矩矩該給錢給錢，這樣住起來也能更踏實些。
    想到這里，蘇苗苗不免有些煩悶。她不太喜歡出現計劃之外的事情后，還要自己去解決的感覺。而與此同時，她也王小麥的態(tài)度產生了費解，如果說之前她們是不謀而合，為了各自的目的，而急促推進著知青友情的關系，那么現在，她想要借自己房住而以此從中獲取的目的馬上就要達到了，她卻突然說不要了……這未免讓蘇苗苗有些懷疑與警惕。
    但為了維持人設，蘇苗苗必然不能這樣將內心的想法表現出來。她決定，還是先試探一下對方的想法。不管是白住人家地方就得給人錢的道理，還是為了更多一些保證，這個錢都必須要出！
    于是，她擺出一副比王小麥還緊張不安的樣子，焦急又有些膽怯地問：“小麥姐，你……你這是啥意思?。俊?br/>     王小麥見蘇苗苗有些誤會，連忙解釋道：“不是苗兒，我不是不信你。是我……是我覺得不好意思。我當時和你提問你要不要來我家住的時候，雖說有覺得你人挺好的原因，但主要也是想給家里減輕點負擔，可我保證，我絕對沒有壞心眼兒，跟你說的那些話也都是實話！我最開始和你嘮嗑，給你干糧也是看你年紀小，覺得你……挺可憐的，所以才……但后面我真的沒這樣想了，我是真拿你當我妹子看。你也是個實誠人，對我也這么信任，我實在不好意思跟你這談條件了，你就踏實住這兒，咱倆以后就當親姐妹處，你看行不？”
    聽到這番話后，蘇苗苗非常上道地將表情由焦急膽怯，變化為恍然大悟，再到感動。
    但蘇苗苗的內心，卻是在思索一番后，仍然十動然拒。她堅持認為把該講清楚的條件講清楚的好，免得以后出什么紕漏。
    實際上，對于王小麥的回答，蘇苗苗心里仍是存疑幾分。雖然她承認，王小麥從接觸起表現和自己觀察出來的，都是個實誠又樸實的人，但這種把主動找上來，又送上門的錢推開的行為，就算是再老實的人不可能這樣做。更別說，她這錢拿得合理，畢竟房子是她的。
    思來想去，也沒想不到原有的蘇苗苗按捺下了心里的疑惑，決定繼續(xù)觀察。反正她是要和王小麥一起住的，她到底是啥想法，有啥目的，總會顯露出來的，現在就沒必要花那么多心思去想了。
    不過王小麥既然這樣講，蘇苗苗覺得，自己也沒必要砍價，直接把條件降下來一些就好，這樣子既給自己留了一個后路，又讓王小麥不至于太吃虧。她向來是別人對自己如何，便如何對別人。王小麥這人甭管她心里到底是怎樣想的，她這一路上對自己的照顧卻是實實在在的，這點也讓蘇苗苗的確討厭不起這個人。
    就先這么處著吧，蘇苗苗想，這人要是能一直對自己這樣，那么自己也絕對樂意拿王小麥當姐姐看，不說給她啥，起碼能叫她別跟別人那兒吃虧。畢竟她可比蘇禾禾那個親姐姐要真誠得多。
    想著，蘇苗苗想到了一個比較居中的辦法，打算說出來看看王小麥的態(tài)度：“小麥姐，我知道你對我好，可我真的不好意思在你家白住……”
    說著，蘇苗苗制止住了王小麥仍想開口拒絕的話，直接說道：“要不這樣吧，我每個月口糧自己出，正好小麥姐這院子里也有廚房，我就自己吃自己的。我每個月給你兩塊錢當做住宿費，你要是不想要錢，拿票抵也行，具體的咱再商量，怎么樣？”
    蘇苗苗相信此刻王小麥對自己所說的話都出自她的肺腑之言，但世上所有的感情都是會變的，如父親那邊，血脈親情的叔伯都能在父親去世，直接拒絕幫助懷著自己的母親后，又為了金錢舔著臉黏上來同自己說如何如何感人的話，只為了能從自己得到錢的丑惡嘴臉時，蘇苗苗就知道，沒什么事是一成不變的。
    王小麥是第一個向她主動示好的人，蘇苗苗承她的情，雖說未來不知道會各奔何方，有怎樣的生活與經歷。但蘇苗苗還是想拿王小麥她當朋友的，而既然想，就不能在這種事情含糊。親兄弟尚且明算賬，更何況她們。
    想到這里，蘇苗苗的言語中也不免多了幾分真誠：“小麥姐，我知道你不想讓我覺得你當初和我搭話，對我好都是為了從我這里得到好處。但你不要這樣想，我還住了你的屋子，還得到了你和你家人的幫助和保護。說起來，我一個背井離鄉(xiāng)，從省城來到這里，兩眼一抹黑的小姑娘，要不是遇到小麥姐，我到了知青點恐怕是要被欺負排擠的。再說了，小麥姐你不是還和豐糧舅答應我了嗎，等明天開始上工，你說好要教我怎么干活，豐糧叔還得幫咱們忙呢！”
    “苗兒……”
    王小麥怔怔地看著她，有些說不出話來。
    緊接著，她緊緊地擁抱住了蘇苗苗。
    而讓蘇苗苗反應不及的，是落在脖頸處的，王小麥的眼淚。
    “小麥姐？”蘇苗苗這回是真的感到意外了，她下意識地拍了拍王小麥的后背，有些不知道她此刻的情緒是因何而來。
    “我沒事?！蓖跣←溸^了一會兒回了一句，松開了蘇苗苗。剛剛的那一瞬似乎只是幻覺，她紅著眼眶像是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說，“那就按你說的。不過，兩塊錢太多了，一個月一塊錢就行。我現在去我舅他們那兒給你拿些糧食過來，算你這幾天的口糧，這個可不用還！”
    說完，王小麥也不等蘇苗苗反應，直接往房門外走出去了。
    蘇苗苗：剛剛發(fā)生了什么？
    蘇苗苗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對于王小麥剛剛的情緒外泄，她也只是恍惚了那么一刻，便將心思放回到了自己接下來的安排上了。
    誰都有故事，有屬于自己的秘密。蘇苗苗無心探究別人的內心，她只想過好自己的日子。
    想著，蘇苗苗就立刻起身去門口看了一眼，確定王小麥離開后，她把房門緊緊關好，這才趕緊脫鞋上炕，將硌了她一路的鞋墊拿了出來，假意放進行李包里，實際上卻是將塞滿了糧票和錢的鞋墊放進了她的空間里。緊接著，她又將地上那雙，在拿走鞋墊兒后就薄得只剩下一層面兒和底兒鞋拿起來，放進了包里，又將包里另一雙同樣是深藍色面兒的布鞋拿了出來，還故意在上面撣了點土，像是這雙才是她原本一直穿著的鞋。
    做完這些后，蘇苗苗又開始翻騰包里的東西。之前壓在包下面的麥乳精和罐頭都已經放進空間里了，現在她還需要放進去的是……一整套的高中課本和基本零散破舊的習題書。
    這是蘇苗苗在老蘇家，原身睡覺的床鋪地下翻出來的。那里算是破爛兒集合地，亂七八糟不需要的東西都被塞進了蘇苗苗的床底下——紙盒報紙、吃完后被壓扁的鐵盒罐頭、裝換季衣服的舊皮箱……小小的單人床底下，仿佛一個異次元的儲存間一樣。
    這套書，就是其中之一。
    蘇禾禾和蘇衛(wèi)黨都上過高中，也因為這個，他們才會總覺得自己在這個家里是高一等的，是孩子中應該得到更多重視與資源傾斜的。但實際上，他們并不是熱愛學習的人，上高中也是為了能躲開庸庸碌碌，辛辛苦苦只能做臨時工的日子。
    蘇苗苗發(fā)現這一整套的書和習題冊完全是意外之喜，因為她當時只是想收拾一下自己居住的環(huán)境，哪怕只能住幾天，她也不樂意睡在一堆破爛兒上。而發(fā)現這些書后，她更是驚喜，因為蘇禾禾和蘇衛(wèi)黨這兩個學渣根本不愛學習的原因，雖都有些破舊，但內容還都是干凈整潔的，習題冊更是全新的。
    這簡直讓蘇苗苗驚喜不已。因為將高考作為主要目標之一的蘇苗苗正苦于沒地方淘換課本，還想著要等到下鄉(xiāng)后，再想辦法去公社或者是縣里的廢品站去找呢，結果，想瞌睡送來枕頭，竟然讓她在下鄉(xiāng)之前就搞到了書本，還不會引起他人的注意和懷疑。畢竟沒人會來翻騰蘇苗苗的床底下，而能把書丟在這里的蘇禾禾和蘇衛(wèi)黨更不會記起來自己還有課本在家這回事兒。這也算是便宜了蘇苗苗，在發(fā)現課本后，她就把這些書都塞進了行李的最深處，還蓋了層衣服后，才將罐頭這些東西往上放的。
    如今，雖說和王小麥一起住少了很多麻煩，但蘇苗苗也仍舊堅持謹慎為上的原則，趁著王小麥離開的功夫，她連忙將包里的書本全都一一碰觸，放進了空間里。
    現在距離恢復高考可還有兩年多的時間，蘇苗苗作為一個初中畢業(yè)的小丫頭片子，可不想成為靶子。永遠不要低估任何人的智慧與觀察，現在可能她拿著一套書看不算什么，最多有人覺得她假清高，臭講究。但等到兩年后恢復高考的消息一出，她的行為就很容易被人聯想。所以，這套書絕不能暴露在人群中，哪怕是王小麥面前也不行。
    把最關鍵的錢、票和書本都放進空間后，蘇苗苗下鄉(xiāng)一路上都惴惴的心，終于落了下來。這可都是她在這個年代安身立命的關鍵。錢和票保證最基本的生活，書本則幫助她達成考上大學這個小目標的必要品。
    這兩個已經確保不會出紕漏后，蘇苗苗也多了幾分閑情逸致地，開始整理行李中的其他東西。因為她把老蘇家能拿出來的錢和票基本上都搜刮一邊的原因，所以在下鄉(xiāng)的時候，她也沒有太周扒皮地，將家里的米面糧油什么的都帶過來。這當然不是她“良心發(fā)現”留給那個家的，屬實是帶不過來。雖說原身從小干活，力氣比同齡人都要大很多，能背得動不少糧食，但這樣做未見有些太顯眼了，容易被人盯上。
    所以蘇苗苗沒拿那些粗細糧，而是將家里的紅糖、冰糖、餅干、點心……以及八月十五陳愛芳廠子里發(fā)的月餅都拿來了。
    此刻，看著被包在油紙里的六塊月餅，蘇苗苗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這種老式月餅，雖用料實在，但做工和口感比其后世的月餅，屬實有些粗糙了。若是沒穿越前，蘇苗苗肯定會看都不看一眼，更別說饞得慌了。可架不住現在她穿越了，這具身體還是個沒吃過見過的，看見這用面粉、雞蛋和糖做出來的月餅，蘇苗苗只覺得肚子嘰里咕嚕地叫著，嘴巴里不住分泌著口水，大腦也跟著叫囂著“把它吃掉把它吃掉”！
    蘇苗苗向來是個不屈嘴的，從小外公就是廚師，家里就沒缺過她好吃好喝的，哪怕是家里最困難的時候，外公和母親也是緊著她的吃，從來沒有餓過肚子。更別說，后來她自己又當了廚子又接管了餐館，更是山珍海味，雞鴨魚肉地吃著。可以說，蘇苗苗的人生經歷里，就都沒有過為吃發(fā)愁的時候。
    但誰能想到，她還有為一塊月餅饞到流口水的時候呢？
    蘇苗苗看著手里只有六塊不大的月餅，想了想，拿出一塊月餅，掰成兩半一起放到了桌上后，將剩下五塊包好放進空間里，免得總悶在包里壞了，又將包里的冰糖和點心餅干這些不好保存的都一起放進空間后，她才拿起桌上的另一半月餅吃了起來。
    剩下的那半是留給王小麥的，算是她給自己提供這幾天糧食的補償。雖說給人一半不好，但在這個時代，月餅可是稀罕物，能有一小塊吃就不錯了，蘇苗苗雖有些為自己的小氣臉紅，但誰叫月餅不算多呢。
    蘇苗苗邊滿足地吃著手里的半塊月餅，邊在心里想，要是公社供銷社有賣月餅的話，她倒是可以多買幾塊留著吃，也不知道是這具身體沒吃過好吃的的緣故，還是用實在材料做出來的月餅確實味道不錯的原因，蘇苗苗吃得是不亦樂乎，覺得手里的月餅比米其林的甜品還美味！
    不一會兒，吃光了手里月餅的蘇苗苗拍了拍手，看著都收拾得差不多的行李，決定趁著王小麥沒回來的時間，借著睡著的名義，進農場空間一趟。
    她可沒忘記，那大棚里的蔬菜可都長得賊快，可不能再糟蹋糧食了，她得趕緊把這一茬的蔬菜都給收了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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