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北河溝大隊距離縣城有一定的路程，他們這群人大概坐了快一個小時的牛車，才成功抵達縣城。
    楊二麻子給他們放到縣城門口，指了指去供銷社的路，約定中午十一點來這里接他們后，便又趕著牛車準備回去繼續上工了。
    因為時間還早，一行人也沒著急去供銷社，不然到時候先買了太多東西，就沒地方放了。
    在見識了更貧窮的大隊環境后，這一次再來縣城，一行人也沒再覺得這里破舊了。
    蘇苗苗看著街上行走的人，和穿著工裝的工人，心里盤算著一會兒還得看看這縣里都有什么工廠，在什么地方。
    這個時代的工人可是人人羨慕的鐵飯碗，每個月的不低的工資和各種補貼，不說過得多富裕，但也絕對不差錢。而這些工人也是蘇苗苗關注的對象，工人雖說有商品糧，但孩子多的家庭根本不夠吃，這時候，黑市的存在就很有必要，蘇苗苗想要投機倒把，那工人的存在絕對是購買力之一。
    “苗兒，你想啥呢？”就在蘇苗苗思索著自己以后是要賣大包子，還是做點小點心來賣的時候，王小麥喊了她一聲，道，“剛大家商量說去國營飯店吃早點，咱也趕緊跟上吧！”
    蘇苗苗愣了愣：“國營飯店？”
    她怎么忘了這個了！
    蘇苗苗剛聽王小麥說才想起來，這個時代的特色之一，國營飯店！
    她記得以前外公說過，他以前就在國營飯店當過幫廚，后來八幾年的時候，大批工人下崗，國營飯店也隨著個體經營戶的出現，而漸漸落寞，他也是那時候開始了自己四處打工，一直到最后開了屬于自己的餐館。
    雖說后世對這些國營飯店的服務態度有所詬病，但這也不能阻擋蘇苗苗對它的向往。哪怕她知道，這個縣國營飯店里沒有一個叫李彥君的幫廚，但她也想見識見識當年外公工作過的地方，反正國營飯店都屬于一個單位，不是外公待過的也無所謂。
    別的不說，蘇苗苗也能跟著了解一下，這個年代里國營飯店這一標準體系里的都是什么菜系，菜色菜品又如何。
    就在蘇苗苗出神想著等的時候，王小麥一邊拉著她往前走，一邊說：“對啊，去國營飯店。咱好不容易來一趟縣里，咋也得吃上一口熱乎飯。說實話，雖說我家工人沒苗兒你家多，鞋廠也沒有鋼鐵廠效益好，但每個月的商品糧還是夠我們一家子吃的，就算不夠，也不至于天天吃粗糧，頓頓啃紅薯。其實我多少也有點舍不得票和錢，但這一段時間吃窩頭餑餑還有野菜紅薯，吃得我是真的饞細糧了。剛聽跟程秀秀一起的那個男知青說，縣里的國營飯店有一道悶燒雞特好吃，不過這大早晨的是吃不到了?！?br/>     蘇苗苗反過神來，跟上了王小麥的步調，也有些期待地想：也不知道國營飯店，早晨起來都有啥吃的……
    …………
    七十年代的國營飯店，可不比后世的餐館。
    因著是國營單位，里面的工作人員，可以說是各個鼻孔朝天，態度不說十分惡劣，但也好不到哪兒去。
    蘇苗苗一行人到的時候，國營飯店剛開門，里面一個吃飯的人都沒有，座位都空著。
    這倒也正常，畢竟國營飯店吃一頓可得不少錢，不少有條件的人也都是趕著中午或者是晚飯來吃，早上對很多人來說，湊合吃一口就行，來國營飯店就顯得太奢侈了。
    “這縣里的國營飯店看起來倒還可以，和省城的國營飯店比起來，就是小了點?！眳桥逄m說著，走進飯店，輕車熟路地走到窗口，朝里面問道，“早上都有什么菜啊？”
    里面正吃飯的服務員聽見動靜，有些不耐煩地回道：“肉絲面、熗鍋青菜面、富強粉餃子、還有雞蛋和青椒咸菜。你們要什么？”
    吳佩蘭聽到今日菜單，也不免有些犯饞，下鄉這一陣子，她都好久沒吃細糧和肉了，如今聽了這早上還有餃子，不免有些急切問道：“餃子是什么餡兒的？”
    服務員回頭問了問幫廚，回道：“芹菜豬肉的，和胡蘿卜雞蛋的。帶肉要肉票啊！”
    一聽到肉，跟在吳佩蘭后面的知青們，包括蘇苗苗全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他們可都好久沒吃肉了。
    可是還得要肉票……
    吳佩蘭可不管這個，她下鄉是為了避風頭，但她家可沒給定性呢，每個月家里給郵寄的錢和票，不說夠她天天來國營飯店吃一頓的，但時不時打打牙祭也夠了。
    于是，她一邊準備票，一邊好爽地對服務員說：“那給我來四兩肉餡兒餃子，再來個雞蛋和一碗……肉絲面！一碗面不會很多吧？我能要個小碗的嗎，我怕我一個人吃不了。”
    哪怕吳佩蘭要得都是不便宜的飯菜，服務員也還是愛答不理道：“量都是固定的，你要擔心吃不了就跟人分一碗吃，我倒是能給你一個空碗?！?br/>     吳佩蘭左右望了望，有些想要和人分一碗，免得到時候吃不了。她直接忽略了裴蔚然和其他幾個男之情，女知情里她也直接排除了程秀秀。剩下的人里，就只有王小麥和蘇苗苗了。
    蘇苗苗不太想吃肉絲面，便沒開口。
    有些饞肉吃的王小麥想了想，開口問：“咱倆合買一碗？”
    吳佩蘭點了點頭：“成，那就一碗肉絲面，外加四兩餃子和一個雞蛋。肉絲面多少錢？”
    服務員回道：“肉絲面□□票，再給一毛錢?！?br/>     吳佩蘭把錢給了后，就去占了一張桌子，等著一會兒喊號。
    王小麥在給了吳佩蘭半碗肉絲面的錢后也沒再要別的。
    其他知青里，除了裴蔚然要了一斤肉餡餃子，和吳佩蘭一樣如此大手筆外，其他人大多都是素餡兒餃子或者是素湯面，最多再要個雞蛋。
    蘇苗苗應該是繼吳佩蘭和裴蔚然之后，又一個出手闊綽的。一開口就引得眾人關注，畢竟在不少知青眼里，蘇苗苗這個形象，一看就沒啥條件，可這一回，倒叫他們打眼了。
    “給我四兩肉餡餃子，再來一碗熗鍋青菜面。”蘇苗苗沒要肉絲面，該要了青菜面，算是葷素搭配。說完，她還嘴甜地朝窗口里一看都得四十歲的女服務員喊著姐姐，問，“姐姐，我還想要一個雞蛋，但能讓大師傅給我臥進面湯里嗎？”
    服務員被蘇苗苗這小姑娘喊姐姐，心里自然是心花怒放，咳了兩聲，小聲道：“按規矩是不行，但看你年紀小，就給你破例一回吧?！?br/>     蘇苗苗：計劃通√
    …………
    等蘇苗苗拿著飯到餐桌上的時候，吳佩蘭和程秀秀她們的飯都已經吃上了。
    一群人看著蘇苗苗這一大碗的面湯外加薄皮大餡兒的八個大餃子，既有些眼熱嘴饞，又覺得蘇苗苗這是奢侈浪費。
    尤其是程秀秀，她素來家庭條件不好，父母重男輕女，自她下鄉以來，從來沒給過一分錢的補貼，還時不時來信讓她多攢些口糧，寄回家里給家中的小弟吃。也是因為這樣，程秀秀便開始跟著那些男知青甚至是楊豐收這個大隊長親近，時不時打打秋風，占點便宜，也夠她平時生活的。
    至于其他人怎么說，程秀秀心想，說幾句又掉不了一塊肉，反正這些男知青都喜歡她，那群女知青再怎么恨，也架不住長得不如自己，她們想這樣還不行呢！
    這樣的想法讓程秀秀漸漸高傲了起來，她開始熱衷于游走在這群男人之中，看他們拜倒在自己石榴裙下，幫自己這個那個，聽說聽道的樣子。可誰知道，這回新分過來的知青里，吳佩蘭長得好看不說，還有錢，那王小麥雖說條件差點，但卻是本地人，長得也不差。程秀秀原本還安慰自己，還有個一看就沒錢蘇苗苗在呢，這樣想還能讓她心里舒坦點，但今天一看，這蘇苗苗長得雖然差點，卻是個不差錢的。
    這讓習慣了將自己擺在高位的程秀秀一下子就看不順眼了。
    她忍不住開口道：“蘇知青，你一個人吃得了這么多嗎？我們作為知青，來到農村搞建設，可不能太過鋪張，浪費糧食?！?br/>     程秀秀用滿是成熟大姐姐，耐心勸導的樣子同蘇苗苗說著。
    這是她慣用的手段，用現代的話來講，就是圣母婊附體，順帶點道德綁架。
    要是知青點的其他女知青在，肯定得恨得牙癢癢，畢竟她們沒少因為程秀秀這幅做派而吃虧。
    當然，蘇苗苗要是知道程秀秀對自己的不滿原因，估計得在心里罵一句，這不就是欺軟怕硬嗎。
    但她不清楚程秀秀突然向自己開炮是為什么，只覺得程秀秀是當綠茶婊當慣了，無時不刻想要凸顯一下自己的存在，就……挺無語的。
    于是，蘇苗苗抬頭看了她一眼，懶得和她說話，繼續埋頭品嘗七十年代國營飯店的手藝。
    “蘇知青？你怎么不理我？”程秀秀咬了咬嘴唇，掩蓋住不滿的情緒，繼續說道，“我剛說的話沒有別的意思，就是覺得你這樣子吃不了就太浪費了，不光浪費糧食，也浪費你的糧票和錢。咱們下鄉不能總靠父母補貼的……”
    “程知青你是不是吃得挺飽的？”蘇苗苗有些不耐地抬頭問。
    “啊？”程秀秀有些不明所以。
    “要不是吃飽了撐的，那我真是有些好奇程知青是哪兒來的閑心，怎么這么愛管別人的事兒?！碧K苗苗一邊不緊不慢地吃著肉感十足，汁水飽滿的餃子，一邊挑著眉看著程秀秀。
    還沒等程秀秀反應過來，吳佩蘭最先嗤笑一聲，跟著應和道：“程知青確實吃得挺飽。一會兒一個男知青過來，不是給兩個餃子讓她嘗嘗，就是給遞過來個雞蛋說補補營養……程知青自己一分錢沒花，愣是在國營飯店吃到撐得慌，這也是本事啊?！?br/>     程秀秀：“你……你們……”
    程秀秀眼眶一下就紅了，面上滿是憤恨又羞愧地瞪著蘇苗苗和吳佩蘭。她沒想到這倆人竟然敢這么大剌剌地說出這么難聽又陰陽怪氣的話出來。
    她愣了一會兒，很快就反應過來，捂著臉哭著往門口跑去。
    緊接著，兩個男知青跟著跑了出去。
    餐桌上，一下子就只剩下還在慢悠悠吃飯的蘇苗苗和笑得得意的吳佩蘭，以及旁邊桌上，從始至終都沒參與的原野，和明顯懂得站哪邊，全程沒吭聲的裴蔚然……以及，目睹了全過程的王小麥。
    王小麥在一旁都看呆了，她沒想到自己認為需要被保護的苗兒也能說出這么犀利給勁的話，而緊接著吳佩蘭的唱和就更讓她覺得，語言真的是的藝術。她只看見程秀秀的臉紅了又青，青了又紫，紫了又有點發黑……然后，就直接起身捂著臉，哭著跑出去了。再后面，就是幾個男知青打著怕她出事兒的名義，以眼神指責了蘇苗苗和吳佩蘭兩個人一下后，就跟著一起追出去的背影。
    此時的王小麥還不知道這樣的場景，在后世會變成各類狗血偶像劇的經典場景
    而看過這類電視劇的蘇苗苗在看到這一幕后，心想：要是再下一場和依萍去陸家要錢一樣那樣的大雨就更完美了。
    這樣想著，吃光了餃子，又吧面湯最后一口喝光的蘇苗苗就沒忍住地打了個飽隔兒。
    蘇苗苗：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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