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的皮皮蝦“啪嗒”掉在地板上,林稚晚花了十秒鐘時間消化了下這句話,一貫神色平淡的臉上露出一點震驚:“怎么突然要回來住了?”</br> 池宴站在門口一邊低頭回消息,一邊語氣敷衍道:“離和風近。”</br> “啊?”</br> 見她沒明白,池宴這才抬頭看她:“去公司方便一些。”</br> 現在他住CBD附近,距離和風產業園區有一個半小時的車程,算下來,一天的通勤時間就在三個小時左右。</br> 十年前,和風拓展商業版圖,公司員工也隨之增多,池朝聞就在江北買下一塊地皮建產業園,之后的十年發展里,由于和風的經濟示范作用以及政府的規劃,臨江市高新技術產業幾乎都落戶于和風產業園周圍,再加上房地產經濟發展,所以就算是江北偏遠,但房價很高。</br> 林稚晚也是在職場上工作過的人,明白通勤時間太長會消耗工作幸福感,更何況池宴這種名下房產眾多的大少爺,肯定是哪近就住哪。</br> 這理由倒是無懈可擊。</br> “但是……”林稚晚猶豫。</br> 池宴向來喜歡打直球:“怎么?”</br> 林稚晚認真道:“可是,這房子在我名下了哎。”</br> 更何況,兩人的關系最怕被別人發現,住在一起,夜長夢多。</br> “……”他顯然沒領會她的深層意思,眉頭一挑:“所以呢,我還得付個房租?”</br> 林稚晚試圖跟他講明白道理,咬了咬牙,要說的話噎在嗓子眼,脫口卻說:“你要付多少?”</br> “……”</br> 可惡,依舊拒絕不了金錢的誘惑。</br> 錢能解決的問題就是池宴最喜歡的問題,他散漫道:“隨你便。”</br> 林稚晚:“……”</br> 果然,有錢任性,是真的。</br> 她在心里權衡了下金錢和住在一起忍受被發現的風險關系,忍著道:“這小區里住了好多熟人,我們光明正大住在一起,很危險。”</br> 她說話不緊不慢,聲音也很緩,卻無端帶點兒隱秘和鄭重感。</br> “是么?”池宴反問一聲,慢條斯理地將手機放進褲子口袋,下一秒,邁著長腿往餐桌方向走,長臂一身,給人圈在軟椅上。</br> 身體間的空隙被不斷擠走,池宴眉宇張揚著,像是誘惑小尼姑的男妖精,壓著她的耳根緩緩道:“還真是想想就刺激呢。”</br> 林稚晚手里還拿著大閘蟹,忍著一把扔在他身上的沖動,見他也講不通道理,決定狠狠地敲詐他一筆。</br> “我膽子很小,咱們住在一起又那么危險,除了房租之外還需要一點精神撫恤金,”林稚晚戳了戳他的肩膀,示意他保持一點距離:“你非要回來住也行……”</br> 她眼睛一轉,說出個數字:“五百萬。”</br> “一個月。”</br> 池宴揚了揚眉:“就這么簡單?”</br> “嗯?”</br> 下一秒,池宴扔掉她手里的食物,被他十指相扣舉過頭頂,壓在客廳的落地窗前。</br>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林稚晚又羞又累,不斷地討饒又跟認親似的亂喊一通,沒換來他半點兒戀愛,反倒是拍了拍她的臉蛋,語氣又痞又壞:“檢查一下你是不是膽子小。”</br> 林稚晚:“……”</br> 池宴,狗來的。</br> 方方面面的那種。</br> 不過算池宴還算良心未泯,搬回來前一天,給林稚晚發了消息提醒。</br> 他不像姑娘似的零零碎碎一堆東西,搬過來住最舍不得的是幾輛愛車,叫曲思遠和江珩幫忙開過來。</br> 怕被他們發現同居,林稚晚一早就清理好在家的痕跡,出門去了婁黛家。</br> *</br> 婁黛給林稚晚開門之后驚呼一聲:“天哪,我沒做夢吧,你居然出門了?”</br> 林稚晚很宅,從不參加任何豪門名媛下午茶,對逛街的興趣也就一般,通常就窩在家里,即便什么都不做,也能發呆一整天。</br> 她沒有辦法解釋自己的反常是因為家里出現一個不可見人的男人,含蓄地朝婁黛點了下頭,又問:“你怎么看起來這么憔悴?”</br> 臉色不太好,又有黑眼圈。</br> 婁黛:“熬夜跟人吵架了。”</br> “……”這完全不是林稚晚理解的范圍:“因為什么啊?”</br> 婁黛猛然頓住腳步:“因為你唄。”</br> 林稚晚一臉懵逼:“啊?”</br> “你這兩天沒上網?”</br> “沒有。”</br> 居然有人連自己都不關心,婁黛無語。</br> 那天Ella慈善晚宴之后,陸方霓曬了和林稚晚的合照,又幫林稚晚添了一把熱度。</br> 不少人摸到林稚晚的微博,給她漲了挺多粉絲。</br> 熱度起來了,黑粉就不會缺席。</br> 她微博雖然停更很久,但之前是跟INS、推特一起運營的,名字就叫JovianLim。</br> 那會兒她會分享一些工作進度,一些生活碎片,還有收集到的高定高珠,以及在各大時裝周上的合照,人美工作能力強家境好,受到一些追捧。</br> 很快,就有“圈內人”跳出來說,她現在被林家掃地出門身無分文,現在能有這生活質量是給爸爸輩的叔叔當了小三。</br> 不信?那就看看她出席晚宴那天穿的衣服,正經女的哪有穿成那樣不倫不類的,在內場的時候還勾引別的男人呢——和風集團太子爺,比她現在的金主強多了。</br> 可這位太子爺壓根看不上她,眼神都沒給一個。</br> 有圖有真相。</br> 聽婁黛講一遍,林稚晚哭笑不得:“就這你也要吵架?”</br> 婁黛嚴肅了起來:“我可不是單純為了你,我就是看不得女生被造謠,這成本太低了。”</br> 畢竟,如果刻意去詆毀一個女性,那么女性做什么都是錯的。</br> 有錢是靠家里靠男人靠身體就是不能靠自己,穿的多了是不要臉自我意識過剩誰想看你,穿的少了就蕩/婦/羞辱。</br> 主動去看男人時就是勾引是便宜貨,倘若拒絕男人,那就是欲擒故縱。</br> 林稚晚早就習慣了一個人孤軍奮戰,沒想到婁黛會為自己出頭,心里有些酸楚,反問她:“你就不懷疑里面有真的?”</br> 婁黛一噎:“你沒給人當小三吧?”</br> 她雖然跟池宴之間見不得人,但至少關系是1V1,只有池宴不守男德身邊姑娘一個接一個。</br> 林稚晚搖了搖頭:“沒。”</br> “這不就成了,”婁黛朝她肩膀一拍,力氣大,給林稚晚拍紅一片:“不過話說回來,我跟那群單細胞生物對罵了三天,才發現不對勁,感覺是有人在帶節奏。”</br> 雖然這群豪門小姐都不喜歡林稚晚,但也不至于這么沒品,除了葉清和。</br> “都5G時代了,信息如病毒,你也別玩清者自清那套,趕緊在互聯網上出現吧。”婁黛本科學的就是傳播,還是挺有發言權的:“再者說,你以后不也是打算發展國內市場。”</br> 而且,跟池宴總要有個了解,林稚晚明白早晚都得靠自己。</br> 她手托著臉,有點苦惱:“怎么發展?”</br> 婁黛建議她:“我瞧大家對你還是挺好奇的,要么你做個Q&A?”</br> “要上鏡么?”林稚晚有點兒社恐。</br> “當然,”婁黛說:“你就借陸方霓的團隊就行了。”</br> 陸方霓在視頻電話里表示全力支持。</br> Q&A最重要的還是要要收集話題,兩人一人一臺設備,開始整理私信。</br> 作為女明星,私信一般不看,有必要也是助理幫忙看,見兩人忙活,陸方霓在視頻電話里感慨了聲:“應該找人給跑段代碼,太麻煩了。”</br> 婁黛也嘆氣:“你們身邊有學計算機的朋友么?”</br> 林稚晚突然就想到了池宴。</br> 他是畢業于劍橋大學計算機科學專業的。</br> 雖然不做一線很多年了。</br> 這么想著,手機屏幕上方又跳出一條消息。</br> 池宴:【回來吧。】</br> 林稚晚回復:【他們走了么】</br> 【走了】</br> 【沒被發現吧】</br> 池宴:【他們問我最近怎么娘們唧唧的】</br> 林稚晚:【?】</br> 下一秒,池宴發過來一張照片,陽臺上,赫然掛著一件白色文胸。</br> 接著是一段語音,林稚晚調小音量,用手攏在耳邊才敢播放。</br> “我說這房子里沒住女的,”池宴頓了頓,語氣有點兇:“可我他媽怎么解釋,我不穿這玩意。”</br> 林稚晚:“……”</br> 這文胸是運動款式,掛出來也不怕被看。</br> 可昨晚林稚晚洗干凈后,分明是放在衛生間烘干機里的,大概是阿姨覺得內衣內褲要太陽暴曬,今天一早幫忙拿出去曬的。</br> 池宴背了鍋,心里一準不舒服,林稚晚躲在婁黛家里避避風頭。</br> 兩人忙到下午五點多,讀完私信,用excel統計出重復頻率最高的十個問題。</br> “辛苦了,”林稚晚語言干巴巴的,但語氣很誠懇:“很謝謝你。”</br> 她認真時,嘴角緊緊著,眼睛用力瞪得有點兒圓,有點兒天真。</br> 婁黛被她逗笑了:“我怎么覺得你是老古董呢?”</br> 林稚晚認真反問:“是么?”</br> “算了,”婁黛一天也很累了:“要在我家吃晚飯么?”</br> 林稚晚想到家里的男人,搖了搖頭:“我還是回去吧。”</br> 婁黛“嘁”一聲:“著什么急,又沒有男人等你。”</br> 林稚晚腳步一頓。</br> 回到家,推開將軍門,客廳很安靜,往里走了幾步,她才看著池宴。</br> 他正坐在沙發上看手機,挺投入的,沒注意到她。</br> 曲思遠在家族群里艾特陳平錦,他大姨,池宴親媽。</br> 曲思遠:【@大姨,大姨,今天我幫宴哥搬家來著】</br> 陳平錦:【他又去哪住了,哪哪都住,哪哪住不長,我這個當媽的找他最快的方法是報警】</br> 曲思遠:【吾悅江瀾,他兩年前買的那套房子,可能要長住】</br> 池宴怕曲思遠個大嘴巴什么都往外抖落,直接回了陳平錦:【要么我以后回去住,省得您看不見我】</br> 陳平錦回了個翻白眼的表情包。</br> 池宴年紀也不算小了,陳平錦催婚催得緊,可池宴哪能配合,這就導致了陳平錦看池宴怎么看怎么不順眼。</br> 陳平月也出來了:【阿宴怎么要長住?這男孩子呦,定居如收心,是該談女朋友了】</br> 曲思遠接著說:【我也奇怪呢,他說在家養了一只貓,不愛吃飯也不愛睡覺,要人陪著】</br> *</br> “呦,晚晚回來了?”阿姨見林稚晚站在門口,趕緊招呼他們吃飯。</br> 想到在家里拍視頻還要麻煩池宴出去躲一躲,林稚晚乖乖走到餐桌前,給自己舀了一碗湯,小口小口喝。</br> 池宴坐在她對面,吃起飯來慢條斯理,沒有什么聲音。</br> 想到還有事相求,林稚晚先開口打破沉默:“我想要做一期視頻,今天跟婁黛看私信,才這么晚回來的。”</br> 池宴抬頭看了她一眼,沒說話。</br> 一看就是在為今天文胸不慎泄露事件生氣呢,要不是之后拍視頻不能讓池宴在家,林稚晚才不會硬著頭皮跟他講話。</br> “私信好多,我們整理了好久。”林稚晚自言自語。</br> 池宴沉吟了會兒:“你倆該不會逐條看的吧?”</br> 林稚晚:“不然呢?”</br> 池宴明顯震驚了下,半晌,夸了句:“不錯,挺認真,挺誠懇。”</br> 可這話總不像是好話。</br> 林稚晚沒出聲,果然,池宴話鋒一轉,冷笑一聲:“就是人傻,不知道抽樣調查。”</br> 還知道懟他冷嘲熱諷,說明沒那么不開心了。</br> 林稚晚把畢生的察言觀色都用在了此刻,放下碗筷,誠懇地對他說:“對不起哦。”</br> 語氣很乖很乖,帶著故意討好人的調子。</br> 池宴面色冷淡,但嘴角卻勾了下:“沒跟你生氣。”</br> “不過我還得對不起你一下。”林稚晚說得小心翼翼。</br> 池宴這才發覺她這點兒乖都是帶著目的性的,皺了下眉。</br> 林稚晚:“后天妮妮帶著她的團隊來幫我拍視頻,你能走遠一點嗎?”</br> 池宴:“……”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