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婚已經沒有結的必要了,穆羽也不是那種在女兒面前拉不下面子的人。送走了趙飛,安頓好了兄弟,他揣著信就來找穆桂英了。
但穆桂英這次真有點傷心了,任穆羽再怎么哄,她還是臭著臉坐在床上不吭聲。
穆羽摸了摸自己為數不多的頭發,眼珠子滴溜溜的轉了轉。
“哎我啊這是年紀大了,總是好心辦了壞事。你娘當初也煩我這點,但她也最中意我這點。她說我這么五大三粗的一個人,看起來兇的不行,但心底卻是好的。
可是你娘走的早,也就沒人喜歡我這樣的了,好心辦壞事人嫌狗棄。好不容易養大個閨女,現在也要離了心咯。
也是我該,還以為給孩子找了個知根知底的夫婿呢,人家說是剃頭擔子一頭熱,我這是里外不是人吶。”
穆羽越說越來勁聽得穆桂英一個頭兩個大,這老頭每次哄人都用這招。可穆桂英還真就吃這套,她娘是他們父女倆一生的痛。
“哎呀你別說了,煩不煩,每次這樣就提我娘。我娘要還在指定氣的把你胡子揪下來,您哪是找夫婿?我尋思您賣女兒呢!
老糊涂這么大的事也不跟我商量,別以為我不知道,您不就是怕宋兵來攻打我們嗎?但凡您回來問一嘴該也知道,人大宋公主親自送了禮來賠罪,昨兒個晚上還躺在您閨女這張床上,跟我同榻而眠。”
穆桂英張嘴了就說明穆羽的老套路還是有用的,他就這么一個閨女,要真跟他生了嫌隙他上哪兒訴苦去!
“是是是,是爹老糊涂了,讓桂英傷了心。以后爹再也不干涉桂英你的任何決定了,爹一定無條件的信任你!”
老穆羽道歉的態度還算端正,穆桂英氣也消了七八成,沒再計較讓她跟姓王的成婚的事。
所以當即就喊了人,叫她們立刻停下不需要做王之善的喜服,不過她的喜服倒是可以接著做。以后說不定還是能用上的!
安排好了這些穆羽才問前幾日到底發生了些什么,怎么大宋皇帝的態度突然一下就緩和了這么多。
穆桂英覺得沒什么隱瞞的,原原本本的將她和趙書穎的事告訴了穆羽。
“當初第一次見她我就覺得有些面善,現在你這么一說我就想起來了,那小姑娘模樣跟趙恒那老小子年輕的時候有七成像。”
穆羽跟趙恒交過幾次手,年輕時打過不少照面,也是年紀大了被穆桂英一提醒才想起來。
“你別說,他姑娘干的事可比他像樣多了,而且長相周正恩怨分明是個好孩子。”
話里話外聽出穆桂英對那小姑娘的好感,穆羽也不吝嗇詞一個勁兒夸她。
“哎呦我這腦子,你瞧瞧這是不是就是那個丫頭寫給你的信?”
講了半天這才想起來他自己還有個送信的活兒,拍了下自己的腦袋,忙不迭的掏出那封信交給穆桂英。
趙書穎的字穆桂英已經在她書房見識過了,所以這會兒一看就知道確是趙書穎的親筆書信,還納悶她怎么會在這時候送信過來。
沒有避著穆羽,穆桂英當即就拆開了信。
信上只有寥寥幾字:我不欲嫁楊,降龍木可救!
穆桂英看了沉默了好一會兒,穆羽以為信里有什么不妥,抽過信來反反復復看了幾遍也只有那十個字,不理解為什么她這個反應。
“爹,你說這事我該管嗎?”穆桂英之前已經想好了不管這事,可瞧見這封信,心里又有種說不出的煩悶。
“你同那丫頭關系不是挺不錯的嗎?如今人家有求于你,你也就當個順水人情唄。”剛說完不管她的事,老穆羽又忍不住給她出主意,沒辦法誰叫這小老頭是她爹呢。
也不知道穆桂英聽沒聽進去,后面穆羽說啥她也一聲不吭,不過看著穆桂英手里緊緊攥住的信,穆羽便嚴肅的跟她說。
“我不曉得你現在為啥猶豫,但你要真把那丫頭當朋友那你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以后也問心無愧!”
穆羽勸誡的話仍在耳邊回蕩,穆桂英將那封信重新折好,鄭重的放進了一個匣子里,末了又將匣子藏在她書桌椅子下的暗格里。
出了房門,她深深的呼了一口氣,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似的,一言不發的去馬廄牽了棗紅馬。
穆桂英平素最愛看路邊的花花草草,可如今心里藏了事,只覺得它們花花綠綠的看的她頭痛極了。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但好在今天的月光還不錯,奔馳的道路上有星月相伴也讓她心甚慰。
自打小王爺酉時來了一趟,公主的眉頭就沒松下去過。圣上知道公主生氣了還特意吩咐御膳房準備些公主愛吃的菜,可這菜才剛上公主就吩咐人端下去,海棠差點都快急哭了。
“公主,您已經一天沒吃飯了,海棠求您多少吃一點吧,您就算生圣上的氣也不該餓著自己啊。”
“說了不餓就是不餓,怎么連你也想命令本公主嗎?”趙書穎大多數時候都是賢良淑德,平易待人的。
海棠作為她的貼身丫鬟往日同她更是親近,可今日接連被氣,她實在是保持不了冷靜自持的狀態了,講話時帶了不少牽連的怒火。
被她這一兇也是毫無章法了,趙書穎的話她不敢不聽,可又怕半夜公主餓了尋東西吃。
于是命御膳房今個晚上留兩人守夜,又將新做的糕點備在一旁。“公主御池的水已經燒了三回了,您就是不餓也得吃點東西再去沐浴啊。”
“不必。”回來也有三四個時辰了,一向愛干凈的趙書穎因為賜婚的那檔子事到現在煩的沒想起來洗澡。
經海棠這一提醒才覺得自己一身臭烘烘的,當即就起身打算去沐浴。
趙書穎的步子邁的利落,但海棠反應也不慢,轉頭就去衣柜里尋了一套嶄新的中衣,踱步跟在她身后。
等到了御池也不用趙書穎吩咐,海棠就自覺的放下了衣服走人。
她今天確實有點累了,上午在趕路,下午又同她父皇對峙了半天。楊宗保氣她,她哥氣她,就連遠在穆柯寨穆桂英都在氣她。
她現在身處賜婚困境之中,穆桂英居然在準備和別人的婚事?甚至她寫信去求救,都無暇接待。
若不是他哥回來時聽到穆柯寨的寨民們在談論這件事,穆桂英是不是還打算瞞著她成親了?
也是,本來就是因為比武招親認識的,不就是因為著急嫁人才比武招親的嗎?現在她父皇也不攻打穆柯寨了,降龍木也差不多借出去了,自然沒了什么后顧之憂。
趙書穎恍坐在水中抱著雙臂,腦袋里思緒飛揚,恍然不知,自己因為委屈哭的眼淚啪嗒啪嗒的滴落在御池里,激起了一圈圈的小水花。
直到開始洗澡,手撫摸至臉上時她才意識到自己哭的連御池里的花瓣都看不清了。
“海棠,海棠給本公主拿條帕子來。”
她怕自己亂摸將一旁的中衣掃了下來,于是闔上了眼睛,呼叫著海棠。
推門聲響起,身后傳來一些細微的腳步聲,不多時趙書穎就感覺臉上有人在細心的擦拭淚痕。
哭還被自己的丫鬟撞見這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所以下意識的趙書穎就想接過海棠手中的帕子。
“本公主自己來就行,你出去吧。”摸到了對方的手趙書穎感覺到不對勁了。
海棠從小就跟著自己貼身照料,大多數時候是不需要干什么活兒的,所以手上是沒什么老繭子的。可她現在碰到的這個手,虎口處有明顯的老繭。
這人不是海棠!她的御池閣進了外人!
趙書穎瞬間就感覺遍體生寒,這要是哪個不長眼的侍衛太監,她的清白可就毀了。
可聽到了對方的話,趙書穎立馬就安靜了下來。
“別動,還沒擦干凈。”這獨一無二帶著少女的明媚和少年的陽光的聲音可不就只有穆桂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