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縣令疑心太子已經知道了他將賑災銀兩藏在了金云寺的大佛里面了,但是看太子略顯驚恐的神色，他又有幾分不確定。</br> 于是，李縣令看向了一旁的崔宴,只見崔宴對他點了點頭。</br> 于是李縣令開口道:“大陽縣外正有一個金云寺，香火鼎盛,殿下若是不嫌棄可以前去金云寺祭拜一番。”</br> “可有修為高深的法師在？”游玉歲開口問道。</br> “沒有。”李縣令神色僵硬地回答道,金云寺不過一個小寺廟,哪里有什么高深的法師。</br> 游玉歲聞言瞬間露出了“金云寺？什么破地方,我不想去”的表情,隨后崔宴開口道:“大陽縣不比長安,殿下多擔待些。”</br> 只見游玉歲擺了擺手勉強道:“也罷，孤去寺廟也不過是為了求一個心安而已。”</br> 話音落下,假扮霍西陵的暗衛端著安神湯從門口走了進來道:“殿下,安神湯。”</br> 游玉歲看了崔宴一眼道:“你走吧,讓西陵在這里陪我。”</br> 崔宴聞言不得不在心里感嘆，游玉歲可真會用完就扔。</br> “那殿下好生休息,我等在外面守著。”崔宴起身說道。</br> 游玉歲點了點頭，然后便揮手讓他們出去。</br> “臣等告退。”</br> 話音落下，崔宴和李縣令便一同出了太子的房間,等走到四下無人的時候，李縣令才對崔宴道:“太子可是得到了什么消息？”</br> 只見崔宴笑著道:“太子這段日子病歪歪的，連門都不想出,能知道什么消息。”</br> 隨后,崔宴又低聲道:“太子殿下的消息可都全被我截下來了。”</br> 李縣令聞言松了一口氣,然后對崔宴道:“我房間里的賬本沒了,太子又突然要去金云寺,我疑心……”</br> 只見崔宴的神色比李縣令更加難看,他道:“賬本你放哪里了？是怎么沒的？你怎么不小心些？”</br> 這一段連著的質問讓李縣令的話被打斷，讓他沒能接著說下去。</br> “我也不知如何沒的，現在查了進過我房間的下人也沒個結果。”李縣令神情懊惱地說道，“誰能想到我藏在那么一個地方也能叫人偷了去。”</br> 崔宴聞言不由心道，藏在當夜壺的地磚下，我們屬實沒想到。</br> “如今賬本剛失竊，太子便因為夢中驚醒要去金云寺，我疑心太子知道那筆臟銀藏在金云寺內。”李縣令低著頭輕聲說道。</br> 崔宴卻是道:“怎么可能，太子的消息都要經過我手，我不告訴太子，太子如何會知曉。”</br> “此次太子夢中驚醒，我也診過脈了，的確是受驚的脈象。”</br> 李縣令聞言心中稍微安定，想到之前府中整出的那么大的動靜，想必那位太子殿下也嚇得很，這樣想來明日便要去燒香拜佛也正常得很。</br> 只見崔宴又道:“你不是說賬本失竊了嗎？他們已經查到金云寺了，肯定會去金云寺找賬本在哪里，不如你趁太子殿下前去金云寺上香帶上自己的人手，盤查可疑之人。”</br> 李縣令聞言點頭道:“我也有此想法。”</br> “對了，殿下說了想要上香的時候人多一點，好陪著他，李縣令到時候可要把當地的世家給請來，好讓他們陪著太子。”崔宴開口說道。</br> 李縣令聞言笑道:“他們哪里是什么世家，不過一二豪強而已，明日我便讓他們陪著太子殿下去金云寺上香。”</br> 崔宴點了點頭露出了滿意的微笑，隨后開口道:“那就有勞李縣令了。”</br> 李縣令道:“不麻煩不麻煩。”</br> 就算他不去請，那群豪強聽見太子要去金云寺上香怕是聞著風就要跑過來，想方設法跟著一起去。</br> 同時崔宴又道:“太子殿下愿意見人，李縣令也可乘此機會送人到太子面前。”</br> 提醒完這一句后，崔宴便離去了。</br> 他們要的就是，李縣令這些人將家眷一起帶上。</br> 第二天一早，整個李府便忙活了起來，為了太子殿下前往金云寺上香做準備。</br> 昨晚宿在別的院子里的李夫人一大早便聽著這鬧騰的聲音，她忍不住從床上起來罵道:“吵什么吵，昨晚半夜還沒吵夠？”</br> 只見房間大門被一把推開，李縣令從門外走進來道:“太子殿下要去金云寺上香，你收拾一下帶著玲兒一起去。”</br> “他上香關我什么事？”李夫人小心地看了一眼外面然后小聲道。</br> 李縣令聞言立刻罵道:“蠢婦，自然是將玲兒送到太子殿下面前去，你不送，齊衛兩家的夫人可要送了。”</br> 李夫人聽見齊衛兩家的夫人就覺得心煩，忍不住道:“我女兒怎么能被那兩個賤人的女兒比下去，我這就讓玲兒好生梳妝打扮去，把那兩個狐貍精的女兒比得一文不值。”</br> “好好好。”李縣令滿意了。</br> 而李夫人卻道:“太子殿下之前在宴席上都沒能看上咱女兒，難不成現在猛看上？”</br> 李縣令氣到跳腳問道:“你還想不想做未來皇帝的丈母娘了？”</br> 李夫人自然是想做的，當即下床梳妝打扮，然后挑了身得體的衣服去自己女兒房里給她打扮。</br> 其余豪強家中無不如此，將女兒打扮得嬌艷欲滴，帶上家眷跟著游玉歲的車隊前往大陽縣附近山上的金云寺。</br> 人群浩浩蕩蕩，很難不讓人注意到，一直埋伏在山上的霍西陵第一眼便看見了游玉歲。</br> “看，是太子殿下的車隊。”跟在霍西陵身邊的東宮守衛開口說道，聲音中透露出幾分喜悅來。</br> 霍西陵看著那坐在肩輿之上的人忍不住握緊了拳頭，聽聞他昨日夢中驚醒，不知道有沒有受到驚嚇。</br> 一旁的東宮守衛們以為自家老大看見太子殿下心情就會好一點，可是為什么自家老大身上黑氣越來越重了？</br> 他們都快要嚇死了好不好！此刻的東宮守衛們恨不得抱在一起。</br> 此刻游玉歲坐在肩輿之上，整個人懶散地靠在椅子上，眼睛半瞇著，仿佛在享受夏日清晨的陽光。</br> 跟在隊伍后面的李夫人忍不住對李縣令道:“這便是太子？你是怎么敢把女兒送過去的？”</br> 瞧瞧這幅容貌，怕是去長安也找不出來又長得比太子更好看的女子了，把她女兒送到太子身邊也不怕她女兒每天對著太子的容貌羞愧死。</br> “不要議論殿下。”走在李夫人身邊的李縣令提醒道。</br> 李夫人道:“我只是從未見過這般好看的人罷了。”</br> 說完，李夫人便走到女兒身邊說話。</br> 直到中午時分，這群人才到達了金云寺的山門，金云寺的和尚們也在住持的帶領下早早地站在門口迎接游玉歲等人。</br> 肩輿落下，游玉歲起身，他的面色帶著幾分蒼白，行走還需要崔宴攙扶，看見這群行禮的和尚揮了揮手道:“不必多禮，還請住持帶孤前去佛堂上香。”</br> 一進佛堂，香燭的味道撲面而來，神龕上供奉著的如來身體里留藏著消失了的臟銀。</br> 神佛清凈之地里藏著污濁，屬實是諷刺了。</br> 游玉歲抬眼瞧了一眼佛像，接過主持遞上來的三炷香后便開始禮拜。</br> 他沒什么愿望可許，他也不信神佛，若是真有神佛，又為何將他困在這個痛苦的循環之中。</br> 三拜結束后，游玉歲親自將手中的香插在了佛像前的香爐之中。</br> 隨后，崔宴上前扶住游玉歲向一旁的住持問道:“禪房可準備好了？”</br> 住持回答道:“已經讓人打理好了。”</br> 說完，住持便親自帶路將游玉歲帶到了他暫時落腳的禪房。</br> 等人沒了之后，游玉歲立刻當著崔宴的面拱進了被窩里。</br> 崔宴:……殿下，你沒病！</br> 游玉歲躺著躺著覺得哪里不對，開口指使崔宴道:“去把我的抱枕拿過來。”</br> 崔宴聞言只得去幫游玉歲找那個兔毛抱枕，然后嫌棄地將兔毛抱枕送到游玉歲手上。</br> 拿到兔毛抱枕的游玉歲總算是心滿意足，不覺得哪里不對了。</br> “想必李縣令很快就回發現賬本是我們拿走的。”崔宴看著再床上躺著的游玉歲道，</br> 游玉歲摸著懷里的抱枕道:“他發現的時候，就是他沒命的時候。”</br> 說完，游玉歲看著崔宴道:“還有，我只是讓你想辦法讓他們把家眷帶上，為什么那么多女孩子往我面前湊，你是干了什么？”</br> 自作主張讓別人送美人給太子的崔宴:……</br> 游玉歲一眼就看出了崔宴做了什么，不由冷笑著道:“崔太醫這件事若是讓西陵知道，否則就不是兩個黑眼圈那么簡單了。”</br> 柔弱的手無縛雞之力的崔宴沉默了一下，然后連忙說自己有事要告辭。</br> 下一刻，游玉歲便伸手拉住了他道:“這么著急走做什么？我哥的玉佩你什么時候打算還？”</br> 完全忘記謝檀的玉佩還在自己身上的崔宴:……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