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肉架和炭火是賀群帶來的,他們之前早早準備好的,因為多了一個馮嬌,食物稍微有點緊缺,江珃翻出在超市里買的方便面,煮了一鍋。</br> 七八個人坐在院子里,圍著炭火,手捧著熱騰騰的泡面,遠處有斷斷續(xù)續(xù)的鞭炮聲。</br> 江珃他們住的地方其實地段偏高,朝遠處望,能看見市里那邊繁華的燈火,星星點點,特別壯觀美麗。</br> 大概因為今天日子特殊,不自覺的就帶了一層熱鬧的濾鏡,眼前是美景,手里是暖湯,大伙圍在一起說說笑笑,這樣的感覺江珃還是第一次體驗到,就好像有什么突然闖進了心里,用一種柔軟而溫暖的東西填滿了心臟,那種溫柔使她打心底里滿足。</br> 她住的這地沒有什么和她同齡的人,小時候連個玩伴都沒有,那時候就整天窩在家里玩玩洋娃娃,或者去附近采點野果野菜弄著玩,孫婆婆會教她做燒餅,做遮糕,童年很清淡也很純真。</br> 上了學以后就認識了季蕓仙,幼兒園的時候就認識了,一直好到現在。</br> 張嘉凱摟著季蕓仙問道:“小珃,你和蕓仙從小就認識了,快說幾件糗事給我聽聽,讓她再嘲笑我。”</br> 周樹捧著碗站在他們,擠進一個腦袋,“嘲笑你什么?”</br> 季蕓仙說:“他小時候掉進過糞坑。”</br> 周樹不以為然,“切,這有什么的,誰沒掉過。”</br> 賀群:“我沒有。”</br> 季蕓仙:“我沒有。”</br> 馮嬌:“我沒有。”</br> 徐梔夏:“我也沒有。”</br> “操!”周樹擠到楊繼沉身邊,“沉哥,你呢,你掉過嗎?”</br> 楊繼沉翹著二郎腿仰靠在椅子上,冷冷的看著他。</br> “哦,你也沒有。那小珃呢?”</br> 江珃:“我沒有。”</br> “靠,你們這是沒童年!”</br> 張嘉凱無奈笑笑,“小珃,你快說一件。”</br> 季蕓仙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小珃,你敢。”</br> 江珃笑著嘆口氣,不參與這小兩口的打情罵俏,起身把吃完的泡面碗拿進去洗。</br> 馮嬌見江珃進去了,挨著點楊繼沉,說:“你的小女朋友好像很溫柔賢惠啊,挺適合你的。”</br> 楊繼沉直視著前方,“哦?哪里合適了?”</br> “嘖嘖,你問這話就說明很合適了。”</br> “是嗎?”</br> 馮嬌:“能讓你上心的人就是合適的。阿沉,能和我說說么?”</br> 馮嬌遞給他一支煙,楊繼沉不點,捏著煙看了看。</br> “說什么?”</br> 馮嬌低笑,“你還和我打馬虎眼?怎么就看上那姑娘了?想好了?”</br> 楊繼沉也笑了聲,抬眸又看向前方,遠處有一座信號塔,紅色的燈光一閃一閃。</br> 馮嬌:“喲,看來是真的了。”</br> 楊繼沉將那根煙夾耳朵上,雙手抄進羽絨服的口袋里,懶懶散散的靠在椅子上,“行了,你什么時候也這么八卦了,怎么,我交個女朋友很稀罕?”</br> “稀罕啊,怎么不稀罕,你也有認真的時候啊?”</br> 馮嬌彈了彈煙灰,一轉眸正好看見徐梔夏在看著他們。</br> 馮嬌瞇瞇眼,“我說阿沉,你這桃花真有夠旺的,你說我身邊怎么就沒有癡心人,一個個都跟演電視劇似的,睡完就跑。”</br> 楊繼沉懶懶道:“你活兒不好不允許別人跑?”</br> “嘿,你!臭小子!”</br> 江珃從屋里出來,正好聽到這一句,也沒多想,還以為是馮嬌工作做的不好,可馮嬌看見她后卻對楊繼沉說:“你可別太浪,小心嚇跑你的小白兔。”</br> 楊繼沉目光移到江珃身上,她今天穿的藍色的短款尼大衣,寶藍色很襯她的膚色,后面還有一個蝴蝶結,看起來又清純又可愛。</br> 楊繼沉把腿放下,擋在江珃面前,江珃眼睛瞟了一圈,繞開從另外一邊進去了。</br> 馮嬌:“您這是已經把人嚇到了?都繞著你走了啊……”</br> 楊繼沉揚了楊眉毛,一雙黑眸注視著江珃。</br> ……</br> 開車不喝酒,喝酒不開車,這句話在這幫人身上真是體現的淋漓盡致。</br> 江珃原以為他們那樣鬧騰的性格一定會喝上幾罐啤酒,誰知周樹說:“不喝不喝,中午可以喝,晚上不可以,等會回去翻車了怎么辦?”</br> 馮嬌說:“不在這里過夜?”</br> “沉哥不讓,我要是留在這兒大概活不過明天。”</br> 馮嬌點點頭,“也對,阿沉喜歡獨睡。”</br> 周樹大笑,“切,我看他以后有了老婆還獨不獨。”</br> 快臨近午夜十二點,即將迎來2008年的第一天。</br> 他們帶來了烤肉架也帶來了煙花,整整五箱,是前幾天張嘉凱早早買好了的,是買給季蕓仙看的,季蕓仙喜歡這些東西。</br> 江珃拉了拉季蕓仙的袖口,“你等會要回去?”</br> “對啊。”</br> 江珃投給她一個懷疑的眼神,以往跨年夜她都是睡她家的。</br> 季蕓仙做了個噓的手勢,“你可別說出去啊,不然我媽得打斷我的腿,我……我等會和嘉凱去玩,我們說好了要通宵的。”</br> “你們要去哪兒?你不會要和他去……”</br> 也是十七八歲的人了,有些事江珃還是懂的。</br> 季蕓仙臉一紅,“你想哪去了,我和他去打游戲,決戰(zhàn)到天亮。”</br> 江珃這才放心,“你要保護好自己啊,雖然他對你挺好的,但是……”</br> “我知道的啦。”</br> “蕓仙,這給你,來,我?guī)湍泓c。”張嘉凱拿了一把的仙女棒過來。</br> “小珃要嗎?”</br> 江珃擺擺手,“你們玩吧。”</br> 季蕓仙說:“小珃小時候被這種小煙花炸到過,她后來就不敢玩了。”</br> 周樹站在小路邊上,大喊道:“你們干什么呢,快零點了,我要放煙花了!”</br>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下子點了五箱煙花。</br> 廳里的電視機爆發(fā)出主持人的倒數計時,“十,九,八,七……”</br> 深夜的寒氣漸漸從山腳下往上竄,像迷霧一樣包裹住這里,他們追來追去,嘴里哈著熱氣,江珃一動不動的站那,手腳都冰冰冷。</br> “三,二,一,新年快樂!2008年快樂!”主持人尖叫著。</br> 砰砰砰砰——煙花輪流沖上天空綻放,五箱煙花禮炮一個挨著一個,靜謐的夜空被燃燒各種璀璨的顏色。</br> 江珃抬頭看去,張嘉凱買的不是普通的煙花,一般的只有紅黃綠三種顏色,他買的是帶花樣的,有金色有紫色,煙花在空中炸成一朵圓形的花朵,花瓣亮起又暗逝,掉下來時噼里啪啦會再閃一陣。</br> 這種還挺難得看到,印象里只有稍微有點錢的,家里辦喜酒或者滿月酒才會放一放。</br> 其實距離挨得太近,花火的光是刺眼的,江珃仰著頭,脖子酸了,眼睛也被刺的盈出了淚水,但不舍得挪開眼。</br> 賀群拿著新買的大屏手機這兒拍那拍,“來來來,嘉凱,蕓仙,我給你們拍一個!”</br> 季蕓仙依偎在張嘉凱懷里比了一個v。</br> 一陣冷風呼嘯而過,枯枝微微晃動,江珃縮了縮脖子,仰著頭,往后退了幾步,她站在門口看的,想縮進屋里看。</br> 咚——江珃撞上什么東西,硬邦邦的,又有點軟軟的。</br> 她轉過頭,瞬間一激靈。</br> 楊繼沉就站在她身后,他雙手插在褲袋里,俯視她,臉上的笑容又痞又壞。</br> 他彎腰,整張臉湊近了她,低沉的嗓音帶著幾分戲謔,“你似乎很喜歡往我懷里撞啊?”</br> 他的氣息都灑在她臉上,漆黑的眸子就像漩渦。</br> 見她愣著,楊繼沉慢悠悠道:“撞在流氓懷里,不趕緊躲遠一點?”</br> 江珃思索一番才明白他話的意思。</br> 誒,真記仇。</br> 江珃抿抿唇,轉頭就想走,被一把被人拎住。</br> 她慌了神,“你…你干什么?”</br> 楊繼沉將人拎回去就松了手,“跑什么,外面不冷?”</br> “還好……”江珃說完一溜煙兒閃了。</br> 咔嚓——賀群對著他們拍了一張,他吹了個口哨說:“沉哥,追女孩子得溫柔點。”</br> 楊繼沉斜靠在門邊上,一個眼神過去,賀群訕訕,也溜了。</br> 那邊的江珃站在遠離的桂花樹邊上,冷的在跺腳取暖,圓溜溜的大眼睛稍稍瞟了他兩下,見他在看她,干脆背過身,卻被邊上拿著煙花棒的季蕓仙嚇一跳,像只小青蛙一樣跳了起來,往后躲了幾步。</br> 楊繼沉看著她蠢蠢的模樣笑了聲。</br> “阿沉。”</br> 徐梔夏從屋里出來,站在他身邊,輕輕叫他的名字。</br> 楊繼沉偏頭看她,難得的溫和,“怎么了?”</br> 徐梔夏看了江珃幾眼,垂眸,細長的眸子沉靜而黯淡,她說:“那個女孩子,你是認真的?”</br> 楊繼沉:“你怎么和馮姐一樣,也問這個。”</br> 徐梔夏在他十八歲的時候就認識他了,他的所有過去她都無比清楚。</br> 她見過他坐在女人堆里,吊兒郎當的模樣,見過他事不關己,冷漠絕情的模樣,也見過他買醉消沉,悲痛不已的模樣。</br> 她以為他這輩子都不會再對哪個女孩動心了。</br> 可眼神會出賣一個人,他的目光那么炙熱,視線幾乎一直離不開她。</br> 這是她第一次看見這樣的楊繼沉,讓她覺得無比陌生,也隱隱開始害怕。</br> 徐梔夏回想起那個人的面容,低低問道:“是因為她嗎?”</br> 砰砰砰——煙花盛開又隕落,巨大的聲音將徐梔夏的聲音掩蓋,那句話就像一片羽毛,被風吹起,不知飄落何處。</br> 楊繼沉望著遠處,目光淡淡,他的視線一點點的穿過眼前的籬笆墻,路邊的水杉樹,山腳下的萬家燈火,遠方此起彼伏的山巒,追隨到某個時間點。</br> 徐梔夏等了很久也沒等他的回答,可她是安心的,他的默認讓她安心。</br> 她站了會,準備去找周樹他們放煙火。</br> “不是。”楊繼沉忽然說。</br> 徐梔夏腳步一頓。</br> 楊繼沉依舊斜靠著門邊,看起來很隨意淡然,“和她沒關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